余庆阳刚到县衙,正好遇见急匆匆跑出的高县尉和伍筹一行,他们分头行动,余庆阳和高县尉去通知城防军,伍筹和一众捕快协助菁武军疏散百姓。
等余庆阳和高县尉到达城楼之时,已经看到城防军与一些流窜的小群饿鬼发生了争斗。开始一名城防军不知那饿鬼来路,只以为是流窜乞丐,刚上前便被饿鬼们擒住手脚夺走武器围殴打杀起来,余庆阳见此赶忙出城欲一救,可等到近处才发现暗处里还藏着更多的无声无息饿鬼。
纵使余庆阳手脚功夫不错,可以一人斗众人还是不免负伤,要不是跟着出来的城防军增援,恐怕余庆阳就要被淹没在饿鬼队伍里身死了。发生这等事之后,城防军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城门紧闭,拉上三重城栓,纷纷登上城楼搭弓拉箭严阵以待。
饿鬼虽凶,可到底以前只是普通百姓,余庆阳知道大众饿鬼已经被王人勇带队阻截了,流窜而来的小支饿鬼虽然凶猛,可只要不出城,凭着弓箭,训练有素的城防军还足以对付。余庆阳心下担忧仇五锻铺情况,当即先行回去,想着如果情况不急,也好让众人协助守城。
等到余庆阳带着一身伤回到仇五锻铺前,遥看去,只见仇五已然身死,唐玉春蹲在仇五是尸身旁陪着他。
余庆阳赶忙走近,只见仇五心口处一个箭洞,周身的土壤都被流出的鲜血染了个通红。余庆阳不禁叹息,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
余庆阳打量着被菁武军一行押着的小柯,对着唐玉春沉声道:“是他杀的仇五吗?”
余庆阳只见唐玉春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余庆阳暗自奇怪,再环顾四周,只见张成辅立在不远处,似是无碍,当下放了一颗心来。
“余捕头,你终于来了,久见。”
一声久见,把余捕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这声音似熟非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但却想不出是在哪里,何人。余庆阳闻声看去,只看到一名公子哥模样的人也在打量着自己。
余庆阳看那人气质颇为不俗,一双透着笑意的眼睛里透着无穷的魅力,但凭着直觉余庆阳知道,此人并不是面相上这般和气,这种人最为可怕。
待余庆阳看个透彻,蓦然一惊,此人不正是那王员外府上的苦主,兵部尚书曹正二公子曹双秀吗?
虽然自己有所猜测这曹双秀并未真的身死,可如今他活生生站在这里,还是令余庆阳不禁诧异。这曹双秀为何会身在此处?
余庆阳又看了看周围四处破损的屋舍,不禁暗想场中如此混乱,更是有一些不知身份的行迹隐秘之人躲在暗处。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余庆阳站起身,看着曹双秀道:“你我只有过一面之缘,称不上久见吧?”
说话间,余庆阳看了看白一子,只见白一子暗自走来立在自己身边,余庆阳这才发现白一子腰腹有伤,而那曹双秀则是一臂垂下,想是伤得不轻。莫非这二人出手了?
余庆阳见白一子只是站在自己一旁,也无动作,知道他是怕曹双秀对自己不利,当下也是心带感激对着白一子点了点头。
余庆阳又道:“曹公子话中有话,不妨直说,为何要假死凉城?”
公孙止见白一子走近,看向曹双秀,似是在询问。曹双秀只是摇摇头,道了声:“无妨。”
接着曹双秀笑笑,对余庆阳道:“此事说来话长,余捕头心思缜密,想必猜到一二,不如之后自行调查。”
余庆阳冷哼一声道:“你可知此事牵扯了多少人?”
曹双秀笑了笑道:“见谅,曹某也是无可奈何。倒是还要劳烦张成辅继续背负罪名了。”
余庆阳眉头一皱,道:“何意?你并未真的身死,为何还要让张成辅继续背负杀你之罪?”
曹双秀看了看见见泛白的天空,道:“因为曹某必须死,至少是名义上必须死。这样我曹家才不会背上反叛之名,只有这样圣上的朝堂才会安定。”
曹双秀看了看余庆阳,道:“此间牵扯,方才余捕头不在场,以后自会明白。但在此之前,曹某尚有一事要劳烦余捕头。”
说罢,曹双秀一抬手,朔梅自腰间拿出一物交到曹双秀手上。余庆阳定睛一看,又是一个惊诧。
那曹双秀手上之物虽是显旧,可通体泛金,不正是自己在归壁城当掉的金燧火引吗?当初自己在京期间办了一宗大案,上头将此物赏给自己,这么多年余庆阳一直带着身边,对此物再亲切不过,只是那日归壁城中金钱难到英雄汉,这才无奈去当铺换了银两。
余庆阳正思索自己当掉的金燧火引为何会在曹双秀手上,只见曹双秀已将此物抛过来。余庆阳一伸手正好接住。
曹双秀道:“余捕头可还记得,此物如何的来?”
余庆阳道:“自然。”
曹双秀微微笑道:“当年于京城,你查办一宗大案,此案牵扯临华殿大学士。此物为上司见你查案有功赐赏于你,可余捕头却不知,此物乃广大人亲自所托,交付于你的。”
余庆阳听闻蓦然一愣,他只知金燧火引是当时上司所赐,原以为是衙门的嘉奖,确实不知此物为广大人亲自所赐。
曹双秀接着道:“余捕头可知广大人后来如何?”
余庆阳听闻道:“后来只听说广大人身体欠佳,旧病发疾之下辞世。”
曹双秀点点头道:“广大人年逾六十,在余捕头办案之后不久便已辞世。广大人典学经纶,为人更是廉政正直,实为我大靖学辈楷模,广大人受疾身死,京城学子莫不可惜。可广大人对我朝多有贡献,去世之后,全家族人却连夜还乡。此事,余捕头不觉得有蹊跷吗?”
余庆阳察觉到其中异样,道:“那他族人后来如何了?”
曹双秀道:“众人只听说道全家族人还乡,之后再无消息。可实则,广氏一族,全部亡于归家路上。”
余庆阳暗自心惊,众菁武军也是一片哗然。广大人身为临华殿大学士,虽官品不高,可其位颇重。他的族人全部遇害,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吕征沉声道:“此事为我朝秘闻,圣上未曾言与百官,唯有太丞知晓,遣本侯暗中调查。你如何得知?”
曹双秀也不看吕征,道:“看来吕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吕征道:“何解?”
曹双秀回道:“此事,乃是我曹家所作。”
吕征一怒,道:“你?!”
曹双秀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是曹家。”
余庆阳看向手中金燧火引,回想记忆重广大人,猛然抬头道:“莫非?”
曹双秀道:“余捕头别猜了,曹某说是曹家所为,便是曹家所为。广大人一生行事刚直,每每上书进谏弹劾众官,在朝堂上多有得罪。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去碰我父亲。”
吕征道:“广大人虽与曹大人多有嫌隙,可广大人已经身死,曹大人应该不至于因此而对广氏一族痛下杀手吧?”
余庆阳道:“除非,广大人查到了罪证,能够威胁你父亲的罪证,你父亲为免后患,这才斩草除根。若是如此,那恐怕广大人也并不是旧疾复发而死,而是受人伤害。”
曹双秀听闻余庆阳道来,眼神中流露一丝诧异,大笑道:“哈哈哈哈,余捕头啊,看来曹某真的没有看错人,广大人也没看错人。”
众人见曹双秀如此这般,皆是无知其意。
只见曹双秀道:“不错,正如余捕头料想。那广大人视我父亲为大靖之患,百般进言与圣上,可广大人虽满腹经纶,但为人太过刚直,不懂得为官的道理。我父亲位高之重,门下更是多有党朋,圣上怎会轻易动我父亲?可这道理广大人却是不知,广大人见圣上不为所动,只以为是圣上没有见到确凿证据,心忧之下暗查线索,终于搜得一二。”
曹双秀停了一停,又道:“可广大人却低估了我父亲的力量。广大人搜得证据之后不久,府上被窃,接着其子遇害,广大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然被我父亲盯上,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免证据失手,便想了办法将罪证交了出去。”
余庆阳不禁一愣,若金燧火引是广大人亲自所托嘉奖于自己,莫非这手中金燧火引便藏有那足以扳倒曹正的秘密?
曹双秀接着道:“可纵使广大人有心思安排,也没想到我父亲下手会如此之快。不等与你交待内情便已遇刺,知晓秘密的同族更是全部遇害。不过也因此,余捕头你这才安全活过这么多年。”
余庆阳沉声道:“我原以为,我离京是犯错之使,如今看来,是有人安排。”
曹双秀点点头道:“不错,便是曹某安排,当日天佛大典刁难摊贩的公子哥,便是曹某安排的一场戏,之后曹某找上余捕头上司说那群公子是曹某朋友,纵使余捕头能力颇强,上司有意留你,但曹某以兵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施压,他们也是不得不从。”
余庆阳疑惑道:“为什么?”
曹双秀道:“因为那时还不是扳倒我父亲的时候,故而,使了个不让任何人觉得有异常的计。倒是这些年委屈了余捕头。”
余庆阳道:“那现在是时候了?你身为人子,为何要如此针对你父亲?”
曹双秀微笑道:“因为,扳倒我父亲曹正,扳倒曹正,是救大靖的第一步。而现在,正是时候。”
曹双秀见余庆阳沉着一张脸,道:“此案,办还是不办,余捕头,你可要好好想想。不过要快些想,毕竟,留给大靖的太平时间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