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
军训终于要结束了。
学校准备在大操场上举行汇报演出。
施工队提前两天就忙活了起来,操场上搭起了简易舞台,操场四周插满了红旗。
何安国在广招人才,他对这次演出十分在意,精心挑选了二十个人准备和唱《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我不幸中招了,成了二十分之一。
这二十个人绝了!有许建民、老熊、老邢,居然还有黄伟刚和罗婷婷,哇靠!把我的情敌和女神一网打了个干净。
这女神的魅力果然是大,合练时,几个家伙无不拿出了吃奶的劲,搞得我郁闷不已。
瞧这架势,我就是唱破了喉咙,也是泯然众生矣!
“喂!应雄!搞什么鬼?有气无力的,磨洋工呐!”何导大声训斥着。
“何导,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我放慢了语速,一脸的神秘。
“你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好吧,跟我来!”何导说罢,跳下凳子,挥了挥手,招呼我向门外走去。
剩下十九位吃瓜群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眼看走出排练室,我难为情地抓了抓脑袋。
“何导!不是我不卖力,可我对合唱从来都不感冒,我不喜欢合唱那种虚假的繁荣,每个人的嗓音都是独特的,搁在一起乱炖释放出来的只能是分贝,哪怕你是周杰伦李健王力宏,合在一起也听不出什么音色。”
何导“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煞有其事的继续白活:
“何导!别的连队都搞合唱,咱们也搞合唱,千篇一律嘛。不瞒您说,我的嗓子要是跟别人搞合唱,那简直是一种浪费。不骗您,给我点阳光,我就能灿烂,让我独唱一首,保证给您露一小脸。”
听我唾沫横飞地吹完,何导摸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喀吧”一声点燃,然后呼出一口烟雾,一本正经地望向我。
“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是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好吧!我就给你个机会,你小子想唱什么歌?演来给我看看。”
我眉开眼笑:“何导,我准备唱一首《我是一个兵》,您就瞧好吧,有您这样有魄力的辅导员,我要是不给您长脸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少拍马匹,演来看看!”
人啊,有时候就需要张狂一点,不毛遂自荐一把,哪里有像锥子一样刺破皮囊的机会。
我之所以选《我是一个兵》,是因为这首歌相对要活泼些,而且我还可以加上许多滑稽动作,比如扛枪啊!模拟个蒋匪军啊什么的!以我充沛的中气再加上善于爆发的小宇宙,估计效果会很不错。
我给何导预演了一遍,何导乐的直拍巴掌,“好!好!不错,真不错,你小子,有种!那咱们就一个合唱外加一个独唱,我找一个人替你,你小子就给我专心练独唱,听见没有。”
“No problem !”我来了个标准的立正敬礼,“可是何导,我能问您一个额外的问题吗?”
“问吧!”何导心情大好。
“何导,咱们学校的钟楼上掉下来过人吗?”
“我去!没听说过,你小子,八成是做恶梦了吧。”何导乐呵呵地望着我。
“您猜的真准。”
“我他娘的还梦见登月了呢,没事找事,滚!”何导说着,一脚踢在我屁股上。
……
训练结束的路上,罗婷婷追上了我。
“嗨!我说绅士先生,听说您改独唱了,练的怎么样啦?”
“wonderfully!”我转过头,冒出一个英文单词,外加一个灿烂的微笑。
“切!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信不信,我一个人就能打败你们全部。”
“鬼才信呢!你呀!就是迷之自信。”美女一副不屑的神情。
“敢打赌吗?”我挑起眉毛,一脸的怂恿。
“啥子意思?”罗婷婷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输了,请你吃大餐,你输了,嘿嘿……”
“做啥子?”
“你输了嘛,就剪成短发!敢不敢?”我挑衅似的望着她,刺激她拔剑。
“切!有啥子不敢,你就等着请大餐吧。”大美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眼神相当的傲娇。
哈哈,妥了!这锤子买卖,稳赚不赔。
赢了,可以看着心爱的女孩剪成短发。
输了,可以和心爱的女孩共进晚餐。
哇塞!那将是个多么令人期待的夜晚!
No.16
汇报演出终于如期上演了。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凉爽了许多,日头西沉,微风阵阵,实在是个演出的绝好时机。
几位校领导先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各连队的节目就粉墨登场了。
不出所料,前面的节目都是合唱,或是走正步、军体拳表演什么的。
接下来的节目越来越精彩,什么军歌二重唱、四重唱,什么舞台剧,相声,还有小品,简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台下群情激昂,掌声如雷。
我的心却越收越紧。
糟糕!我太小觑其它连队了。
前面的节目质量都很高,看得出来,大家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而且效果都相当的不错。
前面的节目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正统节目,如军歌合唱或是正步表演什么的,以整齐划一和精气神取胜。另一类是相声小品,如相声《紧急集合》和小品《军体拳》等,以滑稽搞笑取胜。我的节目是独唱,论气势不如人家合唱,论搞笑又不如人家相声和小品,My God!要遭!要遭!怎么办?怎么办?
何导来来回回地叮嘱着参演的队员,前面的表演显然让他亚历山大,虽然他强作镇定,可我还是能在他絮絮叨叨的背后窥出他难以抑制的烦躁和不安。
我也异常烦躁。
哇靠!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是狼。
我急中生智,于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那首《我的老班长》。
那是我们李班长教的,我们在训练间隙瞎起哄让李班长唱一首,他就唱了那首歌。他的嗓子就像是个破锣,甚至还有点跑调,可我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了。我明白,那是歌儿好。
那首歌里有种感人至深的东西,听起来让人感觉酸酸的,涩涩的,简直直达灵魂,令人过耳难忘。我缠着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学会。
干脆换歌!
换歌不是万能的,可不换歌却是万万不能的。
“应雄,拜托了。”
在我上场的时候何导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取过那把吉他,帮我跨上,那架势,就像给要上战场的战士跨上钢枪。
我没敢看他,径直走向舞台,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那期许的目光就像利箭一样刺穿了我的脊梁,让我好一阵子紧张。
上台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分贝也随着台阶的上升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No.17
天已擦黑,微风拂面。
终于轮到我一览众山小了。
灯光按预先的约定突然熄灭,台下一片慌乱。
嘈杂的议论声中,我义无反顾地拨响了琴弦,那么决然,那么悲怆,没有任何的犹豫。奶奶的!紧张个锤子,何导既然为我跨上了钢枪,我就要倒在冲锋的路上,绝不能拉稀摆带。
“军训就要结束了,跟我们相处了一个月的李班长就要和我们五班说再见了。临别之际,我想给他唱首歌,这首歌,是我们李班长在训练间隙教我的,李班长说,这是他的老班长教他的,现在,我想唱出来,唱给李班长和所有的班长听……”
射灯打开,光柱的尽头,我绝世而独立,在深情的扫弦中款款而歌……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他,唱着我们军营的歌。
我的老班长,我一直记得你的话,
我的老班长,谢谢你给了我坚强。
天黑我已不会再害怕,再苦也不会掉眼泪,
我已经练成真正的男子汉,如今也当上班长啦。
这些年你的家乡变样了吗?
这些年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是不是你也离开了自己的家,
是否去了南方,开创新的理想
……
军训的时间很短,军训的日子很苦,军训的班长们都很严,军训的班长们也很累。他们一丝不苟,在烈日下磨练着我们的意志。他们和蔼可亲,在休息时给我们唱歌讲故事。他们可敬可佩,陪我们度过了艰难的时光。我们就要脱离苦海了,可他们却还要回到军营里继续吃苦。
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队伍的最前列,最后一次带我们,最后一次和我们在一起。明天,他们就要和我们分离,难得再见……
很多同学都哭了,尤其是女生,哭的稀里哗啦的,我的歌声引爆了那份难分难舍的情感,堪比一百颗催泪炸弹。
我想我的表演是成功的,因为当灯光亮起时,台下的班长们已经和大伙紧紧相拥,哭成了一片了。好好的现场被我弄得天下大乱,悲伤逆流成河。
影影绰绰中,我找不到罗婷婷,只看到何安国兴奋的脸。
演唱完后,我深鞠一躬,才一转身,台下就喊声震天:
“嗨!别走!”
“帅哥!再唱一曲!”
“求你了!”
“我们还没听够呢!”
“主持人!拦住他!”
女主持犹豫了一下,上前拦住了我,也许是刚才的场面太过于煽情,她的脸上居然留有明显的泪痕。
“你看,大家都这么热情,你就再为大家唱一曲吧,虽然今天的演出不允许返场,但我做主了,来吧,满足一下大家。”
“可是,我没有更多的准备了。”
“随便唱一曲,大家不会挑理的,你刚才唱的太感人了,你看,我和大家都哭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我们的眼泪啊?大家说是不是?”
“是!”台下一片响应之声。
“好吧!”我点了点头。
“噢!”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可唱什么好呢?
嗯……
就唱《故乡》吧。
我的嗓子沙哑又深沉,正配这首伤感而真挚的情歌,而且,我想把它唱给罗婷婷,看看能不能唤醒这个可爱的女人。
在铿锵的扫弦中,我苍凉而歌……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
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那是你破碎的心,我的心却那么狂野。
……
画面有点壮观,就像电视机里一样,众多的“粉丝”在台下挥舞着双手,或惊声尖叫,或泪眼朦胧。
我终于过了把“歌星”的瘾,也终于体会到了许巍的深沉,他把自己的女人比作故乡,简单而真挚,是我眼里最感人的情歌。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表演了,眼前夕阳西下,古道西风瘦马,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山岗上翘首企盼,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
灯光下,我终于看到了罗婷婷,她正和大家一起在随我而歌,夜幕下,她挥舞着双手,泪水长流。
我不确定,她听懂了没有:“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怎么结束的我记不大清楚了。
只记得最后声音汇成了片,大家都在唱:“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
No.18
何安国对我的评价是:“牛!竟敢临阵换歌,居然还藏了颗核弹。”这家伙狠狠地拍打了一阵我的肩膀,因为我的表演获得了一等奖,而他的合唱却名落孙山。
宿舍的恳谈会进行到很晚。
老周感慨:“哇靠!哥们!太有杀伤力了。”
老王啧啧着随声附和:“啧啧……应雄,我对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老熊咧着嘴酸道:“哥们!你的成功可是建立在我们的泪水之上,看看群里的视频,简直是山洪大暴发。”
还真是,视频是302的大刚传的,视频里,一帮人抱着班长哭的稀里哗啦的,下面发了两个感叹句:都是应雄惹的祸!一将功成万人哭!
他娘的!还挺文艺,我偷笑了一下,随即打出了糖衣炮弹:“兄弟们,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喝酒,补充一下泪腺。”
老周点头:“这还差不多。”
老王欣赏地看着我:“哇靠,有诚意。”
只有老熊这小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人民群众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要去就去川府酒家。”
我淡淡一笑,没答。心中却想:你个龟儿子!傻不傻呀,换了老子,非去锦江大酒店。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顿乱侃,只有黄伟刚一言不发,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王忽道:“不对呀,你们看,视频里的何导居然在笑。”
我举起手机,走进卫生间,一边放水,一边回应道:“哇靠!看见了,都笑稀了。”
心直口快的老周说:“唉,商人重利轻别离,在何导的眼睛里就只有成绩。”
老熊哼了一声:“哼!该死的应雄就是何导的爪牙,专门祸害人民群众。”
“哇靠!老子和你拼了。”我大怒。
妈的,不好,尿到裤子上了。
……
第二天,何导把我叫了去,“应雄!真给力,你来当班长吧。”
吓得我连忙说:“何导,我是个淡薄名利的人,不想当官。你应该把我藏着,关键时刻再拿出来用。”
“滚!”何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