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机车突然晃了晃,将昏昏欲睡的宋小白惊醒了。
也不怪他这么容易睡着,实在是坐在这辆车上一点乐趣都没有,天是黑的,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早在十分钟前离开了这辆客运机车,整个客运机车里面也不过三四个乘客。
哦,算上自己一共五个。
他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隐约分辨的出这里是哪儿,小时候经常在这个城市里混迹,记忆里,从这里再继续前行两公里左右就到了社会福利学院的大概位置。
虽说离开社会福利学院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中途在那家维修店工作的时候也曾回去过几次,但只有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这里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不用风吹日晒可以吃到饭学习的地方,但是他还是觉得这里就像自己的家一样。那些和他一起生活在这里的孤儿们,还有那些看起来很严厉却对他们极好的教师们,还有那张已经磨掉漆的锈迹斑斑的小床。
也许因为自己是一个孤儿吧。
机车再次停下,靠近后排的几个人选择了在这里下车,这下机车里就只剩下他和旁边的女孩了。
女孩第一次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还没有下车,毕竟这里已经接近郊区,在往前走已经没有什么住户了,而这趟机车的终点还有一截,位于尽头的破旧车站。
一个穿着远征军制服的年轻人,会一个人在深夜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宋小白也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两人并没有说话,在这趟夜间的客运机车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没有必要有过多的言语,也许是为了安全,也许是不想和陌生的人说话。总之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身子随着机车微微摆动,唯一的声音,就只有机车底部引擎的轰鸣声了。
宋小白安静的靠着座位,他在想一些事,想自己曾经在这里的日子,那些日子说起来还算是比较快乐的,虽然经常吃不饱,但是不会饿一整天。偶尔那些教师也是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中年妇女们会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在那个时候的宋小白看来,自己就像来到了天堂。
天堂真的是这样的么?不是的,他后来见过那些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屋子,也见过一个零件都抵得上他们社会福利学院一个月伙食费的太空舰,但是不管怎么样,那里才算是他人生开始的地方。
从那个给了他名字的家伙开始到现在,他的人生似乎好了很多。不,应该是好了太多太多,不用再生活在下水道里,不用为了一小块儿别人丢掉的食物而和别的乞丐打一架。他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有了一群会给他做饭的教师。
他真的有了一个家。
这次回来,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吧。
很快的,机车停在了一个只有一盏看起来不是很亮的路灯的十字路口边。
就是这里了。
宋小白深吸一口气,刚要转头想让身边的女人挪一挪,结果那个女人便已经起身,顺着过道离开了机车。
宋小白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身影,他也没说话,跟着那个女人下了机车。
下了机车后,现在昏暗的路灯下,女人转头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背包,一动不动。
宋小白有些疑惑,他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通过她表现的微微有些紧张的样子大致能猜出来,对方一定是认为自己要做些什么伤害她的事,毕竟这种偏僻的地方,两个座位相邻的人会在同一个地点下车,这不得不让人有些谨慎。
女人挑的位置算不上太好,这里很偏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在,但是看起来她似乎也没想到身边的那个远征军士兵会跟着她一起下车,但是已经没办法了,如果她早知道这个人会跟着她,她一定不会在这里下车的。
可是不在这儿下车又能去哪儿呢?终点的小站台?那里更偏远啊。
宋小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指了指烫她身后隐藏在黑暗中的小路说道:“那个,我要去社会福利学院。”
好吧,也只能他先解释了,不然让一个女人就这样误会他,他可接受不了。
女人似乎有些放松下来,从她的视线里,可惜清晰的看见宋小白略带稚嫩的清秀面庞。她微微点了点头,向左横移了两步,示意他先离开。
宋小白暗自苦笑一声,顺着小路朝着尽头的黑暗走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女人长出了一口气,跟着他的脚步前行着。
小路上并没有什么光线照耀,毕竟作为巴斯隆的郊区,这里的公共设施确实太差了,宋小白顺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小路走了几分钟,便看见了一点闪烁着略微有些明亮的光芒。
那里就是社会福利学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他看不见身后跟上来的女人,但是能听见她轻微的脚步声,他摇摇头,继续前行。
走到门口,抚了抚自己的制服,然后轻轻拍了两下能清晰闻到一股铁锈味的破旧大门。
“嘭嘭!”
“谁?”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这个声音的主人时日无多了,宋小白听着他的步子逐渐清晰,说道:“是我,宋小白。”
女人这时也跟了过来,她略微抬着头,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宋小白转头看了她一眼,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次他能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了。
应该称呼她女孩,她很年轻,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也不翘挺,甚至还有些小,有些干裂的嘴唇正紧紧抿着,总之,她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将这些并不出众的五官糅合在一起,却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美感。
“宋小白?不认识。”
这次宋小白听出了声音大的主人是谁了,他苦笑一声:“是我啊,宋伯,就是那个去年年初毕业去了奥辛斯先生的维修店工作的那个宋小白。”
“唔……”门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点印象。”
“宋伯伯,我是余音。”他身旁的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在宋小白看来很好听。
当然,没有罗娜小姐的声音那么有感染力。他心里暗想到。
门后的老人语气突然变的喜悦起来,他一边开门一边笑道:“是余音啊,我记得你。”
破旧的大门在一阵刺耳声中被拉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