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啦,打屁的人。
再后来,悬壶济世王医师听说了关于“禁屁”这件事,苦笑着打了个屁,也传了出去。但是,医院的陈院长并没有追究其责任,当作一阵风过去了。也就是说,医院可以打屁。可见,还是有些地方能放屁。除此以外,或者说,在怕放屁的人的心里,屁一不小心成为了一种声音。按声律学讲,只要是声音,就有可能变成话,久之,还有可能上升为话语权,这就了不得了。大概这是他们要禁屁的理论依据吧。
在此等情况下,尤其需要强调自觉和自尊。其一,把别人的话当作屁,视为不尊重;把他人的屁当作话,简直是儿戏;其三,话和屁完全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为什么朴科长怕虚构打屁呢?
朴科长不是怕虚构打屁,而是恨虚构在他讲话的时候打个屁出来,令听者以为是他在放屁,即讲屁话。于是,朴科长发起倡议,禁屁。禁一个虚构的屁也。
为什么把屁提到了重要的议事日程上来了呢?
大概是除了讲废话没话可说。
为什么要提议禁屁呢?
给废话一席之地。
难道屁真的那么可怕?
只有讲废话的人才怕放屁。
为什么医院允许打屁呢?
对手术后的病人,护士随时关注其是否放了屁,若没放屁,护士按规定必须向主治医生汇报,以便跟进治疗措施。
对屁的认识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一个是生理现象,肠胃里有了气体,需要排放。另一个是指废话连篇。为了牢牢抓住话语权,宁可说废话,也要用尽一切可能讲话的机会。占,就是这个俗理。于是乎怕别人说他放屁,而忌讳。前者顺应了生理,后者则以声音大小或多少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或强大),其实是心虚,或者说是,自身素质低而发怵。
那么如何规避呢?
呵呵,声不在高,有理则灵啊。
以上这些恼人的问题,还真只能从背面回答。然,对虚构的处理,却明目张胆地有理有据。为了慎重起见,也为了让虚构心服口服,就算是对被处理者负责吧,特从文件档案里,摘录三条理由如下:理由一是,他清高自傲,不虚心,不团结同事,常常一个人走到前面老远去了,有个人英雄主义倾向;理由二是,他知错不改,没有积极阻止喝醉酒的科长摔电话机,有故意让领导发怒而犯错的嫌疑;理由三是,他蔑视科长的训导,当领导批评他时,他不仅没有半点认错的回应,而且还打了一个屁。在此用上“回应”两字,那等于是说虚构把朴科长的训示当作放屁。(这个地方的屁一定要用“放”这个字。可见,打屁和放屁有些细微的区别。)虚构见此“放”和“回应”三字,不得不佩服他们用字精准,而肯定他们的进步不小,而狂笑而认了栽,认了慌(指他揽下科长的心慌),认了无尽的悸。
从此,虚构满眼都是葫芦的影子,在心里默念“霜魂暗顾,胡茄祭梦”的词。从此,虚构再也没有论理的要求,世界原本就没有理,何理之说?退一步讲,何处论理?谁论?论何?理就只是那个金喇叭,呵呵,没有金喇叭无从吹出理。
虚构他傻傻的,呆呆的,向前迈进一步,自言自语道:反正他们不把我当人,那么,我何必再把自己当人呢?呵呵,一个人又非人。(这是一个老命题?)当小学语文老师把这个句子板书在黑板上时,三五几十个学生立马修改起病句来。其时,虚构伫立窗外,大声疾呼:“这不是个病句。你们知道吗?天病了。”突然的叫喊,令学生们一惊,然后轰堂大笑。老师出门,赶走了疯子,站在讲台上,含泪说:“可怜的父母!”然后,让学生们继续修改病句。
虚构的躯壳随同思绪又回到角落,睁开双眼,四周搜寻,的确看不见金喇叭的踪影。这么说,虚构的确是一个无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普通的办事员与尊严隔海相望。这一切缘于他的后台没有人。
虚构的后台是书籍和诗稿的方阵,是一些无话语权的东西。然,他把做嫁衣裳的活计当做铺路石的本分,尽力而为,无盼望奇迹发生之心,自觉地紧闭着嘴唇,以真无视对他们的假无视,躲在另一边,默默弹响《胡茄十八拍》。哀怨的旋律与他的心同调,与他眼里的世界同步。其实,他是在借词境抒发自己的孤苦,如此似乎求得了一些慰藉。
──“有谁把我当人?”虚构的泪光里闪动着这个巨大的问号。“有的,有的。”他用哑语安慰自己道,“比如妈妈,妈妈满怀希望把我养大成人,而我却成不了器。真对不起,妈妈。”想到妈妈,他的情绪异常激动,嘴唇颤栗,低头,泪湿磁砖。他扑在地板上,气喘的翻过身,打开四肢,透过钢筋水泥看光明而墨黑的天。太阳照亮天地,有人弄黑天地。然而,弄比照难。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是妈妈的希望,他要把希望送到妈妈面前。于是,他起身,打开门,乘八路车,在竹山市场买了妈妈最爱吃的甘蔗,又到超市买了五斤梨子,再打的,来到荷塘岭上,站在妈妈面前,一切烦恼顿消。
“妈妈,您好吗?”他拥抱着妈妈问,“爸爸呢?”
妈妈连声说:“好,好着哩。你爸爸看你舅爷爷去了。唉,人老了,什么病痛都来了。坐下来,让妈妈好好看看我儿。”
他坐在妈妈膝下,仰脸,尔后,如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妈妈怀里,听妈妈唠叨。“妈妈,我给您削梨子。”他选了一个大梨子,为妈妈削起梨子来。
“我吃我儿为我削的梨。好吃,真甜啦。”妈妈很高兴,问,“工作顺利吗?什么时候带我儿媳妇回来?”
他说:“看把您急的。您儿子我身体强壮,各方面的条件又差不到哪儿去,还愁找不到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