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眼万年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天啊,我居然完全完全的忽略掉了那个推着轮椅的人。这可是第一次这么彻底的无视这个人!
僵硬的抬起头,几乎是强制性的望向那张面无血色的脸。OH,有没有地缝让我钻一下啊!
上官执依旧冷漠的黑眸里依旧风平浪静,但我可不认为那就是没事!
“呃……好啊……”我发誓,这是我打过的最苍白、最无力的一次招呼。
对面的人淡淡的瞄我一眼,然后又将视线重新固定在周爷爷的身上。
他无视我?
周爷爷想必也看出了我们这对欢喜冤家的尴尬处境,好心的站出来打圆场,不过,如果我知道他将要说的一席话对我有多深的打击的话,我是死都不会让他来做和事佬的!这哪是和事,明明就是搅事嘛!
“哟,这是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是怎么了?你们这才刚订婚没几个月吧?怎么就搞得跟陌生人一样了?小伊伊,是你欺负人家了吧?我们小执可是从来不主动跟人家闹矛盾的。肯定是你这个小丫头又到处沾花惹草了对不对?看看看,脸都白了,绝对是这样!我说的没错!”老家伙一边自问自答的连连点头,一边义正严词的吐沫星子横飞。“唉……不过说句实在的,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从一生下来就桃花源不断呢?不,应该说你还没出生,就桃花朵朵开了。你妈妈怀孕的消息一经传出,就立刻有一大堆人上门来结娃娃亲。那进进出出的人潮啊……我每次都担心他们把我特地定做的那个黑木雕花门槛给踩坏了。啧啧,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宏伟的场面……”说着说着,竟然就自顾自的进入了自己回忆的画面之中,陶醉的不能自拔。
“那个……我说我们的话题可不可以不要纠缠在那种事情上面?我们……”我本想趁着这个停顿的机会把话题扯回来,可没想到刚没说两句就被另一个人给抢了过去,还是属于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种。
“为什么不可以?挺有趣的。”上官执缓缓抬起眼睛,淡淡的对视着我慌忙撞上来的视线。
等等,他嘴角那微微的弧度是在笑吗?
“你……”我这边刚刚张开嘴,周爷爷那边也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小执都是最后的赢家啊!哈哈……哈哈!”
我汗颜。我的周爷爷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白痴的笑了?
“爷爷,我还没问您,您是怎么跟阿执混到一起的?”
“你猜。”
我无语。这是七十岁的老太爷刚有的反应吗?
好,我猜,这还不简单吗?
周自通是在美国养病,而上官执又一直生活在美国。虽然周爷爷一直称病没有再参与帮内事务,不过我也偷听老头讲过,爷爷在国外做为与国内沟通的桥梁,与黑手党有过密切的联系。这样一来,一切不都明了了?上官执可是黑手党的二少爷呢!
哦,原来渊源就是从那里结下的吗,那么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爷爷。”我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叫了一声。上官执和周自通的神情这才稍稍有了点正经起来的意思。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压低了几分音调,说道:“我很感谢你们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救助我们,但是,这份恩情我们恐怕只有在下次见面时才能还了……”
话自然说的有点不明不白,但我还是愿意相信,面前的两位自诩绝顶聪明的人士能够明白我要表达的含义。
不出我的所料,我这边话音才刚刚收尾,上官执和周伯通的脸色就几乎在同一时刻变了。而我也在他们出口阻止我之前,就早有预备的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正好退到麒和麟的中间。
“带我离开。”我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不是命令,而是我真心的一种托付。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的这种顽固,可以说是一种不计后果的任性。可是我没有办法在知道阿辛他在远方受苦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对,即使再大的惊喜,再大的相逢的喜悦,也无法冲去我对手下的那份挂念。
所以。
对不起。
“鬼”。
爷爷。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是“鬼”捉摸不透的双眼和爷爷摇头叹息的神情。他们对我失望了么?不然为什么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呢?
天不知不觉已近了黄昏。暗红色的天边,几缕乌云相互撕扯着向着我们的方向一点点移动。黏稠的夜风贴着半人高的草丛,一阵阵的刮过所有人的脸庞,空气中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汗湿的刘海紧贴着额头,垂死挣扎的不被风吹散。
这一天,到底是聚合还是分离的一天?我想去区分了,我只知道,有人比眼前的人更需要我。我必须是做一些事,为了曾经也为了将来。
茂密的丛林里,参天的高树将这天掩盖的严严实实。四周寂静的只能隐约听到掩藏在树根底下的潺潺流水声,那么细腻,那么柔软。
然而,就在这和谐的小小天地里,突地一声枪声,将所有的平衡都打破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手拿猎枪,站在一根粗大树根上的我。
摆着胜利的微笑,我兴奋的挥着手里的刚被射下来的战利品冲着几米之外的男子嚷道:“看吧,我就说我行的!”
而那男子只是不以为然的鼓起半边嘴,回道:“一只野鸭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喂!”看着他充满不屑的脸,我有点生气的皱起眉头,“当初我们可是讲好的,你考我不会使这个玩意儿,我就非要使给你看。现在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什么深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作为赌注,你现在必须承认我的能力!”
“哦?”他略有深意的笑笑,耸了耸双肩,发出质疑的声音。“你确定这就是你所谓的能力吗?”
“当然不!”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未继续完的话,我是真有点火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认可我?”到底怎么样做,才能让眼前的人满意,我真的不知道。
对面的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末了来了一句:“你为什么那么想得到我的认可?只是我?”
本来充满怒火的心突然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般失去了生气。是啊,我为什么那么想得到他的认可?难道就只因为他长得实在是想极了某个人的缘故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我们从丛林里回到居住地的时候,玛雅已经将饭菜都摆满了木桌,似乎就只等着我们回来了。
“少……伊伊,可以吃饭了。”在我皱起眉头的瞬间,玛雅识趣的中途改变了称呼,但还是让身后紧跟着的人抓住了调侃的把柄。
“少伊伊?中国有少这个姓吗?我怎么不知道?玛雅,你怎么乱给人家安姓啊?这个习惯可是不好的哦!”
玛雅睁着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从我身后绕到身前的男子,抿抿嘴,抱歉的说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而我扯起嘴角,摆摆手算是理解她的冒失。
还是不习惯吧,就连我也没有习惯呢,叫她玛雅而不是阿兰!
“辛塔呢?不一起吃吗?”看着满桌的美食,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放光了。说起来,今天可是为了射猎那种不怎么美观的野鸭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噢,他已经吃过了,正在里面干活呢!”阿兰温柔的笑了一下,开始往我碗里夹菜,一边夹着,一边念念叨叨的说:“多吃点,这里的饭菜可都是我按照以前的食谱做的呢,虽然味道上会差很多,但是将就着应该不会有大的什么问题……”
这些话,几乎每次吃饭的时候,阿兰都要重复一遍,像是在忏悔一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重复、重复。
埋头扒着碗里的饭,余光里似乎看到某个人若有若无充满讽刺的笑意。
“喂!你在笑什么?”丢个白眼过去,我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爽。
“喂?你在叫谁啊?我可是有名有姓呢!尚子杰!”言罢,又象征性的吹了一下额前挡住视线的茶色刘海。那样子说不出的帅气!
“好吧,尚子杰。”我突然沉下声音,将碗筷安稳的放在桌面上,然后重新正视这个拥有绝不逊色于任何我见过的男人面容的青年,十分绅士的说道:“有什么话您可以明说,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这样大家都不舒服。”
“OK!”尚子杰也同样放下碗筷,双手交叉随意的叠放在桌面上,紧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玛雅对你,就跟对着自己的上帝一样?不,也不能说是上帝……”他忽然拧起整齐的英眉,将头放到手臂上停顿了一会儿,过了几秒思考的时间后又继续说道:“是姐姐,母亲,爱人……又或者是主人?”
当听到他说到“主人”这个称呼时,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但习惯伪装的我,又怎么会将这种情绪外漏呢,所以没有人会发现到我的异常,更何况俯头冥思的尚子杰呢?
“我说,尚子杰……”打断还在努力想到底哪个关系更适合我和玛雅的他,我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端起饭碗,开始扒饭。“你歇歇吧,饭凉了可没人负责给你热。”
任他想去吧,反正不管他怎么想,只要没有人回应,还是等于白搭。
就在尚子杰又想反驳我什么的时候,一个推着轮椅的人从里屋里慢慢显出半个身子来。
“辛塔?”
“少……伊伊。”一如从前毕恭毕敬的语气,只是这次已不像从前那样没有温度。
“哎呀,又是少伊伊么?大家怎么都那么喜欢少这个姓啊?啊?”尚子杰趁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回应的时候,抢先找茬。
不过这次,我倒是显得很大度,不管他话语里有多少尖刺,照样不理不会。
“听说玛雅明天要去镇上送货,我可以跟着去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状似满不在乎的,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如果玛雅同意带你去的话,就去吧。”说着这话的同时,辛塔已经在玛雅的帮助下从楼梯上滑下来。
“玛雅?我可以么?”充满渴望的又问了一下越来越有当家之母风范的玛雅,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可以用“楚楚可怜”四个字来形容了吧。
“辛塔都答应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呢?”玛雅温柔的笑笑,在推着辛塔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宠溺的揉揉我挡在额前的刘海。
“嘿。”呲起还残留着饭渍的两排洁白的牙齿,心满意足的开始继续扒饭。
不知这幅滑稽而又略带傻气的模样被对面的人看到又会做出怎样讽刺的表情,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身外的东西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一直待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除了自然赋予的一切,这里可以说没有一件属于人类智慧的东西。电话,电视,电脑,电灯,电风扇,电饭煲,总之一句话,只要和电有关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你能想象么?如果你不能,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吃完午饭,陪着玛雅在树林里捡了一些烧火用的树枝以后,我又开始百般无聊起来。尚子杰已经回他应该待的地方去了,也没有人陪我消遣枯燥的时光了。
啊对,说起这个尚子杰。该怎么来介绍他呢?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他和我同系中华儿女,比我大一岁,精通各国语言,父母好像是什么生物学家,这次来柬埔寨也是为了研究这里的气候、植物。
和他第一次相识,是在两个星期前,具体是什么样的情景,我也不是很想回忆,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关于一个月以前的所有事情,我更加不想回忆,对于我现在如此平静的生活来说,十七年来的腥风血雨只会让我感到汗毛颤栗,胃里翻涌。
如果有选择,我倒宁可永远像现在这样生活着。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寻找生存的乐趣。
“如果有选择”……我用了“如果”这个词么?意思就是说,还是不可以选择的啊!因为,我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对那个人的羁绊。
上官执。上官执。上官执。
我怎么都没有发现,我对你的爱已是如此根深蒂固?经过这一个月异地的生活,我才开始了解,思念一个人的痛楚原来是这样的深刻。如果上天可怜我们,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奇迹,就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陌生的时间,让我再看你一眼。
只要一眼,已成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