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城外，流民营地，夜晚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这些木头搭建的房屋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有调皮的孩童在敲打着节奏混乱的鼓点。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早早地进入了梦想，特别是这场雨，给了插下秧苗的人们，无限欣喜。
韩天佑待在营地中央最大的院落里，虽然远远不能和益州城的宣抚使衙门的规模和档次比，但是这个以圆木为框架，稻草为屋顶的三进院子，已经是整个流民营地规模最宏大的建筑了。
当晚，陆大勇、王金生、李如文、王双争论了很晚，因为韩天佑执意要募集两万五千的民勇，仅剩下八万多两银子的四个人为各项支出争吵到了半夜，不管怎么合计，如果一口气募集这么多民勇，即使每人一个月只发三百铜钱，也会导致第一茬稻米收割前会有三到五万两的缺口。
此外，还有增加四个方向的营垒，虽然这里不缺木材，像主营地一样搭建木头营垒不要什么料钱，可是人工算下来这又要一万多两银子。这都还没算上民勇们的衣物、武器，王金生提出先用木棒，结果被王双一句“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呛的面红耳赤。
归根到底，缺钱，严重缺钱！
众人无奈，只能先按照韩天佑的要求动起来，如果民勇招募和营垒修建同步进行，目前的资金也就撑一个半月。
一直讨论到了半夜，众人商议了大概，整理成文，由陆大勇递给了韩天佑，才散去休息。
韩天佑坐在大堂后的一间屋内，这是给他办公的地方，说起来已经入职宣抚使衙门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第一次真正坐下来，审阅下属的行文奏疏。
整体而言，由陆大勇递上来的折子，将韩天佑交代下去的事情都细化了各项执行方案，不过最后还是明确地提醒了韩天佑尚有银两八万三千两，只够支撑一个半月，而离稻熟尚有五个月。
一阵冷风吹来，桌上的蜡烛摇曳将熄，韩天佑急忙用手护住，望着屋外的大雨，忍不住嘟囔一句：“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愁啊。”
这时，梅映雪进来给韩天佑换了杯热茶，将窗户关上，然后转身准备退出去。
“梅姐！”韩天佑喊道。
梅映雪转身，恭敬地回道：“圣主有何吩咐？”
“你说，我这样做对吗？”韩天佑将陆大勇的折子递给梅映雪问道。
梅映雪伸手接过来，却没看，恭敬地答道：“圣主如今身系几十万流民生死，一切决断自有自己的道理，映雪不敢也不该评判。”
“映雪曾经听前圣主说过，不能谋万事者不能谋一时，不能谋全局者不能谋一隅。”说完，梅映雪将折子放在韩天佑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韩天佑细细揣摩着梅映雪适才说的两句话，若有所悟。
韩天佑原本只是不甘心待在那个村子里一辈子放羊，想到外面走走看看，最好再有一笔钱，能娶个漂亮的婆娘。
没想到，如今有了二十万两银子，还有个未过门的漂亮婆娘，反而在这西南蛮荒之地，为缺钱烦闷的睡不着觉。
韩天佑将梅映雪关上的窗户打开，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哪里来的毛贼！竟然偷到衙门里来，找死吗？”只听一个护卫高声喊道。
韩天佑听到喊声，索性出去看看，顺便透透气，梅映雪麻利地跟了上去，小心地在韩天佑身旁护卫着。
只见几个护卫在厨房堵住了一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的样子，皮肤黝黑，身穿西南蛮族的服饰，脚蹬一双皮靴，腰上插着一柄短刀，黑色的眼珠盯着众人，一动不动。
见韩天佑过来，一名护卫禀告道：“大人，抓到了一个夜间行窃的毛贼！”
“我不是偷！”那少年指着灶台上放的几张皮喊道：“我是和你们换！”
韩天佑走上前去，看了看灶台上的皮子，笑着问道：“你要换什么？”
那少年理直气壮地指了指那灶台上的铁锅。
这时，门外通报，王双紧急求见。
原来，这一夜，竟然有多达几百人的西南蛮族潜入流民营地行窃，今晚当值的王双带着巡夜的民勇协同百姓抓了十几人，其余的都跑了。
韩天佑吩咐将这少年伙同其他抓到的西南蛮族都暂时关押在宣抚使衙门的后院，并连夜审讯。
陆大勇、王金生、李如文也急忙赶了过来，众人再次聚在县衙大堂商议。
“今夜轻松潜入的这几百人还只是行窃，倘若今夜是几千几万蛮族打了过来，不知道要白白死掉多少人！”陆大勇感慨道：“在下终于体会到大人急于招募民勇和修建营垒的良苦用心了。”
“明日一早我就去天水城，找负责天水城防务的副都督陈升，让他先派些兵到这里来。”王金生补充道。
“这恐怖不行！”王双说道：“羽林卫的调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说招募民勇的事情，最好先不要让羽林卫知晓，毕竟我们只是宣抚使衙门，没有募兵的权限。”
“王双说的有道理，我们暂时只能加速募集民勇，不能求助于羽林卫。”陆大勇补充道。
韩天佑听众人说完后，问道：“王先生，不知道你对西南蛮族知道多少？可曾经和他们做过生意？”
“在下没有和西南蛮族做过生意，整个益州现在和西南蛮族也没做过生意。”王金生沉吟道：“不过听说，几百年前益州和西南蛮族是有通商往来的，西南蛮族盛产牛羊、马匹、铁矿。”
“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明日再议！”韩天佑说完，起身送众人离去，然后带着梅映雪去了关押西南蛮族的后院。
“禀告大人，都问清楚了，这些人都来着离这里二十里地的一个蛮族小部落，观望我们营地很久了，就结伴过来行窃。”原来这人是韩天佑出益州城见过的李如文手下亲兵牛正生，益州再无流民往天水城迁徙后，前几日才赶回了流民营地。
如今已经招募了两千五的民勇，当初李如文、王双、梅映雪手下合计的二十五个宣抚使衙门亲兵，各个手下都管着一百个民勇。
今夜，负责在这里看押和审讯的正是牛正生，韩天佑听过奏报后，吩咐牛正生将那先前在宣抚使衙门抓到的蛮族少年带到他的屋子里，他要单独再审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