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飞得并不算快,较之他与绽雷崖弟子相斗时的闪躲迅捷,更是差得远,但这并非他不愿意加速,而是事出有因。
原来在秘境中的数日里,他将老李头一战中的隐患不足一一挑拣出来,力求弥补纠正,这里面有处理妥当的问题,也有尚未解决的问题,而这两者之中,则又有一个特殊存在,一个处理妥当后,又引发出一个新麻烦的问题,那便是发动机的反震,与随之而来的风压。
前者是在老李头一战中察觉到的不足。青年在秘境中数日以来,始终不忘这一难题,但由于时间紧迫,唯恐七日之后会生变化,是以心中虽然挂念此难题,却只得将其滞后,先解决有明确思路的问题。如此一来,竟是在临出发之前,亦即第六天,才得以解决此事。
那是第五天深夜,他终于将爆裂弹、真眼、二代机等研发完成,开始专心思考起反震的问题,而念及此事,不由得就又想起一事,便是手枪为何没有反震,发动机却有?他抓住这一矛盾,开始列举两者的差异。
在考虑过材料、质量、构造等因素,均是无果后,他忽然灵机一动,跳脱出两者本身,从操作方式上开始思考。这两者作用不同,本不该拿操作方式对比,因为对比下来,将会处处不同,但他意在查出反震原因,是以注目之处在于求同存异,换言之,即是两者都能做到的,但由于某种原因,手枪做了,发动机没做。
如此一来,他很快找出一个差异,便是使用手枪时,他皆是双脚在地,使用发动机时,他皆是双脚离地。这一寻找差异的角度不可谓不刁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显得颇为牵强,但他毫不在意,因为没有人会来质疑他,他也不需要顾及谁,再加上一系列经验,他已不是初入梦境时那般思维僵化,而今文思泉涌,念头通达,没什么是他不敢想的。
是故差异甫一出现,他立时顺着思路往下思考,不片刻,即诱发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赶忙离开梦境,拿出二代机,以最小的喷射量启动,不至于双脚离地,又以同样的速度,跃入空中,果然如他所想,哪怕瞬间的加速度大为减弱,但前者毫无反震,后者却有反震。他又赶忙自黑洞中离开秘境,以同样的方式在外界作出两种操作,反震却尽皆存在。
至此,他已大约证明了猜想,但还是制作出一发将碧水大量稀释的弱弹,拿着手枪重出秘境,在外界打出一枪。当手臂传来震动酸麻,他这才真正确定,那猜想乃确有其事——秘境中的大地,竟能与之相连,帮助他承受反震!
随后,他便在二号的帮助下,挖出大量泥土,并用湖水浸染,揉合出密度极大,外形极小的手枪,再用同样的方式制作出一个二代机与一件薄如蝉翼的大氅,不求使用时达到秘境中毫无反震的效果,但也尽量减少。此外,为何要在泥土中掺进湖水,却是湖水有稀释泥土的效果,可使同样大小的外形,融入更多的泥土,至于掺进湖水后,会产生墨镜的效果,只要不影响手枪等装备的作用,也就无关紧要。
反震问题完美解决,青年自是欢喜无比,而那时也已忙了一夜,到了第六天,他不及多想,带着刚刚完成的诸多装备,寻柴氏而去。不料正是在返回湾泠的途中,青年忽又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察觉到一个新问题,即是快速飞行时所带来的风压。
只见此刻他飞在半空,哪怕已是减速,呼呼风声也不断灌入耳中,不多时,躺在怀里的柴氏便被吹醒,抬眼一看四周,问道:“这是哪?”青年答道:“回毒窝子山的路上。”柴氏沉默半晌,忽觉周身尽是狂风,原来青年见她醒来,索性不再顾忌,加快了速度。
柴氏不自禁召出一片沙尘,挡在身前,风声立时一弱。这时她已然醒悟,忧虑道:“你不是炼气士,没有灵气护体,如今倒还能行,但速度若再快些,你这身体哪承受的住啊!”却不知青年也是有此担忧,这才有意控制速度,若他想快,当下便能办到。柴氏见他不答,已知其意,轻叹一声,又陷入心事。
回到秘境,天光一亮,柴氏见到新起的小院和房屋,大是惊奇,但转念想到青年身上的种种奇迹,便又释然,随即望向跑来的孩子,脸上露出笑容。青年知晓柴氏尚有心事,只是在孩子面前,不愿轻露,而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盼着有这些孩子在其身边,再加上时日一长,她能自己想开。
至于青年自己,他出山而去,全是为了柴氏,什么九九豢冥阵、湾泠十二乡、嵁阳等事,虽是目不忍见,耳不堪闻,一旦远离,却也迅速淡忘,较之柴氏深陷其中无可自拔,他固然会有怜悯、悲伤等情绪,然归根结底,仍是惊吓居多,是以恢复起来,便也更快。
与柴氏打过招呼,青年返回自己的房屋中,倒头进入梦境。当熟悉的七彩灵气映入眼帘,他竟生出一缕宁定,一切杂念霎时抛之脑后,专注于眼前,那两道新发现的大难题。
第一道难题自然是风压。想他坐在飞剑上时,明知四周有灵气护持,却仍要发问于易凌霄,便是他已察觉到风压问题,心知此事不解决,许多设想将成为空中楼阁,再难进取,是故才在艳羡作祟下,多此一问。
青年盘坐在地,将目前拥有的装备一一在面前摆开,目光往复巡睃,实则只是在借此理着思绪。他之前能够突发奇想,认为此处秘境的土地会与之相连,承受反震之力,其中一点,便是知晓这些材料皆是有灵之物,即使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将之当作一个储存灵气的工具,但也从没忽略这工具本身的能量。
想那发动机会有反震,手枪却无反震,归根究底,肯定是有什么能量将反震之力抵消亦或吸收了,那么始终被他单纯当作塑形材料的泥土,便具有最大可能。而再进一步,则也自然会想,发动机之所以有反震,而手枪则无,会否是与之抵消或是吸收的能量有差距,换言之,便是泥土的量不同。
只是发动机较之手枪用泥土要多,却多得有限,不至于一者毫无反震,一者反震如此巨大。于是沿此思路,青年自然又想到满地的泥土,那可尽是能够抵消反震之力的灵物啊!若是它们的力量均可借用,不管多大的反震之力,也必当消融无踪。如是这般,他才会想到出秘境实验,将两地进行比较。而之所以在秘境外实验手枪时,会小心翼翼得将子弹制成弱弹,则是应了那句“大胆猜想,小心求证”的至理名言。
青年思绪逐渐清晰,下刻忽然从梦境脱离,一坐而起。此时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薄如蝉翼的大氅,这大氅做出来,并非为了好看,其时春深风暖,也无加衣御寒之理,究其原因,仍是为了增加泥土用量,抵御二代机所带来的反震之力。
青年忽然想到,若是将这衣服做大,包裹住全身,以其能承受反震之理,是否也能承受风压?一念及此,当即大喜,至于衣服怎能包裹全身,他毫不担心,只因顷刻间,脑中已想出两三个主意。
不料没欢喜多久,陡然一盆冷水浇下,却是又想起,不论在飞去湾泠还是回程途中,他皆穿着大氅,且也能感受到风压,事实上,若非脸上的墨镜质地坚硬,他连眼睛都睁不开。难道要做个包裹全身的盔甲?
青年摇摇头,不说那样活动大为不便,他也不可能整日都裹在盔甲里面。而把盔甲做成二代机那般能够伸缩自如,也不可行,只因青年发现他与装备之间的血肉联系存在极限,操控二代机已占用大部分精力,再加上墨镜、手枪,没有余地再去操控更多装备。
坐在床上愣了半晌,青年发现这第一道难题已是进入死路,不禁皱皱眉,重又进入梦境,思考起第二个难题来。
依照青年所想,本以为拥有各种各样的装备,要速度有速度,要伤害有伤害,已是足以与修仙之人抗衡,但在和绽雷崖弟子交战后,他却陡然醒觉到一个自身的致命缺陷,那便是反应。
若他能够提前准备,以意念将墨镜与手枪同时锁定目标,就像初遇绽雷崖弟子追来时,即使那人在高速移动,他也可以击中,但若是最后逃窜时的境况,一边躲避还要一边仓促射击,便毫无击中的可能。
而这还仅仅是人仙境的炼气士,若是更高境界的炼气士,又当如何?会不会他连看都看不见?便是看见了,仓促间他又能锁定住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