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乔的致完歉,朝屋里扫了一圈,奇道:“怎么,玉公子还没到么?乔某竟不是最后一个。”
青年在梁上闻言,不由暗骂,难道还要再等?不料那靠墙的白衣男子忽道:“那人定是窝在哪家女子的闺房,等他作甚?”语气低沉喑哑,恍似含着冰渣子说话一般。
剩下几人纷纷颔首,大为赞同。
那姓乔的道:“不等他这个主事之人,我们就算商量出一朵花来,又能如何?”
那白衣男子冷哼道:“他不来,岂不正好?”
席间掠起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徐天尊说得是,我等虽是响应玉公子的召集,却不是他的属下,大家平起平坐,他既不想来,便由得他去!”
青年移目看去,赫然是那白发童子。
姓乔的目视云雷天尊与那赤眼男子,道:“二位天尊意下如何?”
云雷天尊道:“在下还需得诸位道友鼎力相助,自是听诸位的。”
那赤眼男子道:“我没意见。”声音清朗温和,倒与其容貌打扮大相径庭。
那姓乔的道:“好!那便不等他了!”
待姓乔的落座,那名白衣男子也终于走了过来,不过仍未与他人坐在一起,而是挑了一张长案,独自坐在一旁。几人都听过此人脾性,倒也不以为忤。
云雷天尊看众人皆已落座,端起面前茶盏,道:“各位远到而来,在下深感荣幸,便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余者纷纷举杯,与之共饮。曹壁俊作为小辈,充当起侍童的活计,起身为众人续茶。
云雷天尊放下茶盏,道:“在下加入最晚,诸事不明,究竟是怎么个章程?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除了白衣男子不为所动,余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定在姓乔的身上,姓乔的哈哈一笑,道:“那便我来说吧!赐教不敢当,老仙说得好,大家平起平坐,不分高下,只不过因缘际会,聚在一块儿做点事罢了。”
那白发童子听其捧赞,微微一笑,自矜中透着满意。
原来这白发童子名叫樊荼,是北海涡旋关的一派宗师,因这副容貌,加上一身法宝数不胜数,与人相斗总是漫天宝光,被人戏称“散财童子”。樊荼听闻此事后,表明上云淡风轻,内心里却甚为在意,令派中弟子纷纷改称其为“聚宝老仙”,意图扭转风评。不料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那“散财童子”的名号越叫越响亮,而越是如此,樊荼也就越是在意,此事竟逐渐成了其心中的一处禁忌。时至今日,谁在他面前若是不称老仙,必将引得他勃然大怒,视此人为死仇,欲除之而后快,是故姓乔的一进来,余者皆称天尊,唯独樊荼,另称老仙。
只听姓乔的接着道:“不知云雷天尊可曾听说过六欲殿?”
青年心头一震,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再次听到六欲殿之名。
那边云雷天尊微一蹙眉,道:“略有耳闻。”
姓乔的见其面色有异,笑道:“天尊可能对六欲殿有些误会,这样,天尊看乔某,可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不堪?”
云雷天尊扯起嘴角,淡淡一笑,道:“尺山至宝,美誉天下,何来不堪二字?”
那尺山正是一把宝剑,乃是这天下间数得着的仙家至宝,本身即蕴含有至纯至净的土灵气,得此至宝者,不仅在修行上大有裨益,与人相斗时,亦是威力无匹,如虎添翼。而此至宝,如今便在对面这姓乔的身上。
忽听得一个低沉嗓音说道:“只言尺山,不论其主,乔磊,人家还是看不起你!”
乔磊扭头看一眼白衣男子,又转向云雷天尊,依旧是笑颜不改,道:“徐天尊言重了,云雷天尊并没……”
白衣男子不等乔磊多言,已冷着脸道:“我徐冰涛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许不中听,却也绝不至于说瞎话,有什么言重不言重的?”转向云雷天尊,又道:“什么这天尊那天尊,叫着不嫌累么?要我说,你刘泽既然选择脱离山门,就干脆一些,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一并舍了,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难道自己没有眼么?亲自去看就是。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算什么男人!”
青年这才恍然,原来这云雷天尊已脱离了绽雷崖,那么他徒弟曹壁俊想必也跟着走了,这就难怪月余过去,还未伤愈。
转念之间,梁下已是暗流涌动。只见那云雷天尊被人直呼姓名,又冷嘲热讽,面上紫光一盛,登时有风雷呼啸,隐隐成势。徐冰涛斜眼瞥来,冷哼一声,四周温度随之一降,茶盏上本是白烟袅袅,瞬息之间,便浮起一层冰渣。
乔磊忙道:“欸欸欸,两位息怒,息怒!这茶舍可不结实啊!”顿了顿,朝樊荼与那赤眼男子望去,道:“老仙,叶天尊,你们也劝劝哪!”
不料话音方落,云雷天尊蓦然收势,风隐雷消,微微吐一口气,道:“徐天尊所言不错,在下既选择与诸位共事,便不该心存顾虑。从此刻起,刘泽即是刘泽,与绽雷崖再无关系。先前失态,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原谅则个。”说着站起身,朝众人团团一揖。
众人皆是一怔,全没料到这云雷天尊还有如此胸襟,便连梁上的青年,也不禁刮目相看。
只听乔磊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说开就好!徐天尊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是吧?”
徐冰涛看来一眼,微微颔首。
待云雷天尊重新落座,乔磊将茶盏推到赤眼男子跟前,笑道:“还要劳烦叶天尊,加热一下。”
那赤眼男子莞尔一笑,挥手之间,不仅乔磊杯中茶水化暖,各人身前的茶盏中,亦重新飘起袅袅白烟。
乔磊啜了口清茶,忽然噗嗤一声,笑道:“其实这六欲殿名声好坏,又与我等何干?”他环视一周,道:“只要他六欲殿能兑现承诺,不就妥了!”
那云雷天尊刘泽情知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不由点头道:“乔天尊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