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松这是疯了！”
曹清堰难以置信地看着下人刚递到手里面的请柬，反反复复又读了好几遍，才呈给方然。
“这不合情理啊！孙家才刚把极品通窍丹的消息公布出来，这才第二天……第二天啊！就这么急不可耐？”
说完，曹清堰看了一眼方然，却发现方然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样子。他粗粗扫过一眼请柬，放回桌子。
“方先生怎么看？”曹清堰问道。
方然用手弹了一下桌子上的请柬，没有立刻回答。
孙家方向上，下午传过来的那暴虐的气息波动，别人感知不到，在他眼里却是如同黑夜里面的火堆一般明显。
这种暴虐的感觉，已经不止是灵力暴乱了，几乎可以算得上走火入魔。
就是不知道走火入魔的是计云还是情千隐。
不过这走火入魔并没有持续下去，否则一尊彻底发疯的道初，在方然不出手阻拦的前提下，足以夷平整个寿坊，然后才会因为灵力彻底枯竭，肉身崩毁而亡。
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散发出来的这种气息，想必定然是另一个人以道韵强行压下了走火入魔之势，避免了情况的进一步恶化。
同修一脉相承的道韵，可以在这种场合下守望相助，倒可以算得上是一大优势。
只不过这样做，对于走火入魔的人本身，和帮助他镇压气息的同门而言，都是不小的消耗。
“请柬上说，拍卖在后天举行，场地在千金楼。千金楼也是孙家的产业？”
听着方然这么问，曹清堰立刻回答道：“没错。孙家在寿坊的产业不少，刚刚到手的养元阁是其一。千金楼的地位还要比养元阁更高一些，其中有一个足以容纳千人于内叫价的大厅，算是孙家专门出手最顶尖丹药的拍卖场所。以极品通窍丹的珍贵，到时候哪怕是凑个热闹，来的人也绝对不少。寿坊里面，能接待得了这么多人的地方不多，孙家也就只有千金楼一个而已。”
顿了顿，曹清堰又补充道：“曹家也有类似的地方，不过规模就要小一些了。”
方然重新拈起请柬，看着上面烫金的小字，说道：“地方不重要。拍卖极品通窍丹，也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
“尝试再次聚集起来大量的活人吧，这才是孙家背后那两位的意思。”
曹清堰先是一愣，然后想起来先前方然提过的，关于孙家那二人的来历——修邪道法门之人。
而且，他还注意到，方然专门提到了“活人”这个词。
背后一凉，他惊道：“孙家……这是打算把这些人……全部都当做献给那两个奸人的贡品？”
“八成是。”
直接以生灵血肉恢复己身，这是血魔才能做到的事情。按千情谷的人曾经做过的来估计，计云和情千隐能做到的，多半也不过是以纯阴之气来辅佐修炼而已。
但现在无论是计云还是情千隐走火入魔，看孙家接下来的动作，似乎他们也掌握了某些类似血魔才能做到的邪法，可以利用生人的气血，帮助自己镇压走火入魔的状态，甚至进一步恢复道心。
不让人省心。
自己弱不说，方然放他们跑路，结果还跑得跌跌撞撞。
“我不就是想让你们带我去你们堂口，顺手灭了堂口吗？至于给我搞出来这么多枝节吗？”
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句，曹清堰听着这话，激灵了一下，没敢搭腔。
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的比较好。
神仙打架。
方先生一个人赶着孙家那两位危险无比的存在跑，现在更是说出来要灭一个堂口这样的事……
曹家，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尽心尽力做生意吧，好歹，让方先生的丹药，能有一个稳定的销路。
曹清堰，现在差不多是完全相信，方然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可以信手炼出来极品通窍丹的丹师了。
这样的丹师在背后，曹家何愁不化龙飞天？
这样的丹师在背后，唯有全力为之做事，才配得起这份信任！
“那孙家的这拍卖……”曹清堰小心地问了一句。
“去，当然去。我也想知道，千情谷这次有什么手段，可以做到血魔才能做到的事情。”
血魔已经陨落，接下来掌握的情报越多，对于方然以后的行动就越是有利。
曹清堰听着方然又冒出来的“血魔”这么个新词，明智地决定装没有听到。
……
接下来的两天里，孙家似乎都在忙着布置极品通窍丹的拍卖，没有腾出手来找曹家的麻烦。
甚至就连郑三身陨，没能履约对付曹明婉这件事，孙家都没有心思关注。
当然，这也是因为喜坊之内，还没有人发现郑三已经死了的缘故。
这么一个凶人，平日里愿意去招惹他、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没几个。一般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意往来，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复接到委托的概率不大。
为防万一，方然后来还去喜坊的那个小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结果毫不意外地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试图贸然闯入这个昔日恶霸的院子。
所以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非常安然地指点曹明婉霜雷剑典，并且对这部“山门传承”继续进行着推演。
曹明婉的进境极快，在服用了第一颗极品通窍丹之后，经脉的基础有了极大的提升，可以容纳更大量的灵力。然后再配合上品固元丹，将灵力的储备直接推到最充沛的状态。
短短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在武极中境站稳了脚跟，等到服用完剩下的四颗极品通窍丹，她就可以开始尝试踏足武极上境了。
再往后，武极巅峰、巅峰大圆满、道初……
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
她没有荒辰里面那种动辄就是生死战的历练机会，所以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修炼，境界的提升比商会里的人就要慢上一些。
如是，孙家继神丹宴之后的神丹会，也匆匆到来。
“师父师父，徒儿也想去看看！”曹明婉当然不肯错过这次机会。
“也好。不过多听多看，不要冲动。”
“嗯！徒儿知道！”
……
千金楼。
不得不说，极品通窍丹的诱惑还是非常大的。
楼前一条便道，本来可容四驾马车并驾齐驱，此刻已经被各家车马堵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等不及马车行至门口，索性下车步行，让马车自己返还，或者在邻近的街上等神丹会结束。
这么一来，彼此之间平日里多少都有些来往的大家族子弟或是老板之流，走在街上，互相看到，就自然而然地随口聊几句天。
这些细碎的声音积少成多，整条街就逐渐变得喧闹不堪，仿佛进到了寻常人都可以随意往来的市集当中一样。
在这么个嘈杂环境里，曹清堰负手前行，龙行虎步，气质如渊渟岳峙，颇有些大家族之长的威严。
他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几日在神丹宴上面的颓废，反而意气风发，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千金楼里面拍卖的那颗极品通窍丹，是他曹家拿出来的。
他身后跟着的就是曹明仁曹明义兄弟俩，二人表情淡然，步履稳健，竟是也有一种和他们父亲一般的气质。虽然两兄弟容貌只能算平常，但是奈何他二人散发出来的那一股英气，和周围各个富家公子或大腹便便或玩世不恭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观看。
有那些胆子大些的千金小姐，更是撺掇着自己的爹娘，看能不能和这两个英武公子搭上话，从而展开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而看起来最为轻松惬意的，便是曹家幺女曹明婉了。
但这最为轻松惬意的小姑娘，也是最让人觉得看不透的一位。
顺路前往千金楼的，不是没有武极境界的高手，但越是修为高的，看向曹明婉的时候，就越觉得她的修为极其古怪。
明明也是武极境界，但是却有一种大异于天禄浮陆其他人的大气和厚重。
而当修行有观人之术的修行者，试图运灵力于双目一探曹明婉底细的时候，一眼看去，当时便觉得双目如同被剑刺中了一样，两行清泪汩汩流下。
心中大骇——这姑娘……了不得！
曹家，竟然还有此等后辈？
有在神丹宴上见到过曹明婉的，则是面色古怪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时宴席上，曹清堰可还是不断地被折辱的，而曹明婉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这若是曹清堰刻意为之，那么……曹家这股子魄力，绝对在寿坊之内，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难不成，曹清堰就是在等今天这么个机会，好拿出来什么底牌，彻底翻身？
一时间，这种反差使得众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拿的准的，便又渐渐将话题转回了极品通窍丹上面。
至于亦步亦趋跟在曹家一家人背后的，那浑身裹在黑衣当中，看似是专门聘请的护卫一般的人，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看过去修为甚至还不如曹明婉，令得众人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忽视了过去。
正是收敛了气息的方然。
千金楼外，早有孙家的下人负责接引，轻车熟路地将所有来客引到了预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去。
在靠近楼门的时候，方然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栋颇为壮观的建筑，低声道：“有点意思。”
曹清堰听到了方然的话，不过在现在这个场合，方然的身份，就只是在扮演一个护卫而已，所以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就又继续跟着引路的孙家下人往前走，一路来到了会场的当中，坐定。
“人倒是不少……比起神丹宴的时候，又多了许多。”看了看周围已经坐满了七成还多的座位，曹清堰低声说道。
“神丹宴只是观瞻，神丹会则是真的要出手售卖。这对于许多人而言，怕是最后一次得见极品丹药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方然随意道。
他是护卫的身份，但是也被安排了一个座位。
“师父……你说孙家，接下来要怎么办？难不成让背后的那两个人出手，把这里面所有的人都屠戮一空？就算是两个道初……要瞬间屠戮这里的所有人，也不太现实吧？总有一两个能跑得了的……”
曹明婉打量了一圈四周，边猜测孙家接下来的手段，边问方然。
不过方然只是裹着黑衣，遮住头脸，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放开感知，不难发现，因为孙家这造势和售卖都太过仓促的缘故，场间并没有什么真正重量级的人物出现。
这一点从修为里面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拍卖极品通窍丹的场合里，甚至连一尊道初都没有到来。聚集来的武极倒是不少，但看样子也都是天禄浮陆本地家族，只有很少的早已经乘天舟至此，处理其他买卖的人。
不是更高层次的强者不想来，而是时间实在太紧，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真是不管能不能卖出去，先把人都诓来了再说啊……”方然叹了一句。
不断有人被孙家的下人指引入场，会场里面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人声也是一时鼎沸，沸反盈天。
等到场间几乎已经被坐满了，从会场最里面的平台处，才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男子。
随着这个男子走出，喧闹声逐渐被压了下去。
“千金楼的管事孙如柏，是孙如松的幼弟，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曹清堰向方然低声介绍道。
孙如柏抬眼环视一圈众人，用一种平缓却带着诡异的煽动性的语气说道：“各位驾临千金楼，孙某不胜荣幸。今日起拍的，便是这几日传遍天禄的极品通窍丹！众所周知，极品丹药已有三百年不现世，一旦现世，便说明我天禄必将繁盛再兴！”
“繁盛再兴！”下面有人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跟着振臂高呼。
孙如柏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此丹极尽重要，所以为保全程秩序以及丹药安全，神丹会其间，千金楼将会以阵法笼罩，隔绝内外。还请诸位理解。”
话毕，他扳动了手边的一个机关，立时，便有一道大阵起于地面，瞬间笼罩了整个千金楼，彻底阻绝了任何出入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