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时针已指向八点,爱美睡得正香,我喊她:太阳把屁股烤煳了,赶快起床吧!
亲爱的,俺娘儿俩睡得正香,起来干什么?
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啦?赶快起来刷牙洗脸吃饭,去省文化厅找陆建国,叫他帮我们雇车把货送进外贸部,开箱验货定价钱。明天是星期日,各单位都停止办公,今天必须把亊情办完。
她是个事业心极强的女人,不用我再催促,急忙爬起来,穿上新衣服,梳洗打扮。我把三弟喊起来,洗漱好,把行李箱寄存在旅社保管室里,吃了饭,提上三箱礼品,坐上三轮车,直奔文化厅。找到建国,把礼品箱拿下来,告诉他一箱给他,另两箱给干爸和郝叔叔。兄弟重逢格外亲热,我指着三弟对建国说:哥,他是三弟锡绘。
建国握着锡绘的手说,我常听爸妈说,三弟是个乖巧伶俐,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孩子,现在也长成英俊的小伙子了。
爱美问:“哥,我嫂子在哪里?”
她随检查团到各县文化局检查工作去了,弟妹今日的风采更撩人。不是哥夸你,连省外贸部的慕羡汝叔叔看了双美图,都惊呆了。他说,小二这小子真是洪福齐天,居然娶了天下第一美。两个小天才创作出一幅极富生活情趣的双美图,实出意外。浓郁的诗情画意,是人生中最大的精神财富,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张双美图。物以稀为贵,若遇到外国收藏家,至少出100万美金。他们的艺术水平确实不一般,把我老夫妻俩也画年轻了。
我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哥,我干爸在外贸部里负责什么?”
党高官兼部长。
我干妈在哪个单位工作?
她是市区高官。
哎呀,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还能惊喜吗?
干爸若胳膊肘子朝外拐,我就拔他的胡子。
哈哈……
你们什么时候来到的?在哪里住的?把货运来了没有?
我们昨晚下了火车,把20箱书画寄存在车站库房里,然后找了一家旅舍住了下来。哥哥能不能帮我们雇一辆车,把货箱运到外贸部去?
“没问题。”他立即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火车站去。然后把一只礼物箱送进办公室里,把另两只礼物箱放进轿车后备箱里,我们坐车一同去火车站,他问我一张虎画定价多少?
我们打算把老虎、狮子和大熊猫画定价10元。我们还给***、朱委员长、刘主席和周总理画了彩色肖像,定价50元,是否高了点?
你们画的肖像画,虎画,外贸部的负责人看了,说画得很好,一张虎画到了外国可卖200美金,约合人民币1600元,给你们定价20元。狮子和大熊猫画,随虎画价。领袖像定价至少在百元以上,叫他们检验后,再讨价还价。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有底了,盘算着如何分类定高价。
建国告诉我,外贸部最不缺的是洋货,如钟表、收音机、彩色照相机、縫纫机、汽车、自行车,摩托车等,啥稀罕物品都有,你叫他领你们到货仓里去看看,拣需要的买,别客气。
我们说着,笑着,把书画运到外贸部。干爸接到建国的电话,站在公司大门外正等着我们。我下了车,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激动地说,干爸,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把儿子想死了,你老人家身体好吗?你看我把你儿媳妇爱美和三弟也带来了,你该高兴了吧?
他眼含热泪,深情地说,干爸也想你们呀,几年不见,你长成大小伙子了,三侄儿也长高了。我儿子娶了爱美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干的姑娘,真是有福气啊。
爱美亲切地说,干爸,我经常听锡美说,他有一位老革命的爸爸和一位老革命的妈妈,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他刚才听哥哥说,干爸在外贸部当党高官兼部长,干妈是区高官,高兴得猴急似的,抱怨哥哥和春燕姐姐早先不该给他打埋伏。干爸,您和干妈身体都好吗?
她嘴巴上像抹了蜂蜜似的,干爸听着高兴得合不拢嘴,笑着说,我两口子身体很好。我和您干妈听您哥哥姐姐讲了你们办画社的故事,看了你们的绘画,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是你公婆把我们从阎王殿里救回来,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我们离开了陈家集,便投入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一直打到海南岛,解放后又忙于工作,没能去看望两位哥嫂,实在愧对恩人呢,他们身体都健康吗?。
干爸,我公婆身体很好。前些日子,我婆婆叮嘱我们,说干爸和陆叔叔郝叔叔都是高干,叫我们不要因为卖画给你们添麻烦,更不能坏了你们的好名声。
干爸敬佩地说,嫂子的高风亮节最让我们感动,买卖公私分明,不会出问题的。
我们走进会客厅,一边喝茶,一边叙家常。质检员请示说:“慕书记,货验收后才能进仓,您看什么时候开箱验收?”
他办事果断,行动立竿见影,带领我们到了库房大院,从第一箱,第七箱,笫13箱,第17箱里分别取出伟人肖像画和狮子老虎及大熊猫画,分类挂在墙壁上,供大家欣赏。
他们肃立在四位领袖面前,静静地端详着,异口同声地赞叹,领袖们气宇轩昂的革命气质和大家风范,被你们勾画得淋漓尽致,完美无缺,三种珍稀动物的特征也充分体现出来了,比真的还有神釆。书画中还蕴含着你们对领袖的热爱,对动物的珍惜之情,真是美不胜收啊!
干爸当着总经理和物价管理员等人的面问我:“锡美,一箱装多少张?二十箱总共多少张?”
我拿出账本报给他们,每箱500张,20箱共10000张。其中1—6箱是伟人肖像画,共3000张。7—12箱是虎画,6箱3000张。13—16箱是狮画,4箱2000张。17—20箱是大熊猫画,4箱2000张。
干爸对大家说,俗话说,生意场上无父子,国营企业讲究的是以质论价,公私分明,公平交易,锡美是卖方,你先报价。
各位领导,我们的书画都是精品,尤其是作为世界巨星的四位领袖,他们的水彩肖像画,都是稀世珍品,极具收藏价值,一张500元。大熊猫是中国独有的国宝,被世界誉为活化石,深受世界人民的宠爱,一张300元,狮子和老虎画一张200元。
干爸对对手下人说,你们到隔壁办公室里去认真讨论,对这几种书画定出公平合理的价钱来。
建国问,慕叔叔,你和我爸我岳父在陈家集战斗中伤得重不重?
“唉!”干爸叹息道,真是不堪回首哬。那天早晨保安团突然打过来了,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敌人来势凶猛,我们只好暂避锋芒,后退二里,然后成三面包剿态势向敌人发起冲锋。我们一营负责正面攻击,你爸冲在队伍最前头,我紧挨着他,他胸部中弹倒在地上,我去救他,肚子被炮弹炸了一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岳父身上多处中弹,奄奄一息。你陈大伯和你伯母组织一伙人,冒死把我们抬到家里,藏到暗室里,请表弟张医生给我们动手术。张是个乡村医生,根本不会动大手术,又缺乏消炎药,面对三个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的重伤员,他实在无计可施。大哥大嫂为救我们,什么都不顾了,给他当助手,催着他快动手,出了问题他们负责。他提心吊胆地把你爸胸腔里的子弹头费了好大劲才取出来,往伤口里塞上药布条,包扎好。把我的断肠洗干净,结好送进肚子里,把伤口逢好。把你岳父腹腔里和背部及腿部的几块弹片都取出来,包扎好,就累晕了过去。大哥一家人给我们输血,轮班侍候我们几天几夜,我们总算苏醒过来了。大哥是社会贤达,敌方有他的朋友,敌人到他家来搜查也是走走过场。我们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吃喝拉撒全靠大哥大嫂和锡美侍候。后来你妈、你岳母、你慕婶S县大队反攻回来了,听说我们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建国呀,没有你陈大伯和伯母的悉心照顾,我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还有今天?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锡美爱美锡绘都是你们情同手足的弟弟妹妹,你们做哥哥姐姐的,一定要多照顾他们。锡美,他们公布的价格,你若不同意,还可以再啇量。
我估计他们不会过分压价,我得表现得大度一些。干爸,你不知道我们昼夜不停地站着画,腿都累肿了,腰都快累断了,实在不容易,扣除成本,盈利并不多。他们定的价钱差不多就行,我若斤斤计较,叫干爸也没面子。
张总经理把商定的价格交给干爸审查后对我说,锡美同志,对于你们的价格我们进行了充分研讨,现宣布如下:领袖肖像画,每张250元,大熊猫画每张100元,狮虎画每张25元。你们如果认为价格不合适,还可以再啇量。
我有些难为情地说,张总,据我所知,四位领袖的水彩肖像画在国内也是凤毛麟角,老外更是一幅难求。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想把心中的红太阳——伟大领袖***的肖像请到家里供奉起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亊情啊。如果他们有幸遇见了我们画的领袖肖像,定会高价抢购几幅收藏起来。若干年后再拿出来拍卖,就是价值连城的国宝文物了,价格是否再提高一些?
爱美说,张总,我们少吃点亏,您给领袖像每张再加50元,给狮虎画每张再加10元,行不行?”
张总同几个手下人交换了眼色,然后重新宣布,领袖画像毎张300元,大熊猫画每张100元,狮虎画每张35元。你们还有不同意见吗?
“成交。”我站起来跟张总几人热烈握手,说:“多蒙诸位领导抬爱,不胜感谢。”
会计打着算盘,计算出领袖像90万元,大熊猫画20万元,狮虎画17.5万元,合计127.5万元。立即开出人民银行壹佰弍拾柒万伍仟元的支票一张交给我。
我和爱美、锡绘激动地跟干爸和哥哥热烈拥抱,高呼,干爸,哥哥,我们胜利了!
干爸和哥哥满意地大笑起来。我对他们说,干爸,哥哥,这钱是咱们自己的,你们需要多少就留下多少,可别把困难藏起来不说。
他们诚恳地对我说,我们有钱,不需要你们的钱,这张支票可以到县人民银行里去取,你们打算怎么使用?
我把财务管理制度、计件工资制度、积累资本继续招兵买马发展生产的远景规划讲了一遍。他们齐声夸我小小年纪很有经济头脑,是块当大老板的材料,好好干,把书画都送到这里来,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干爸,能不能卖给我一台彩色照相机、一台带摆的挂钟、一台收音机、一台缝纫机和几块手表?这都是我们急需用的东西。到8月30日我就到单城中学去上学了,公路上不通公交车,七八十里路全靠两条腿走一天,一学期都不能回家一趟,对家里一大摊子我不放心呢。您能不能卖给我们一辆摩托车和三辆自行车?干爸,进口来的洋货就是卖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借干爸的光,买了这些东西,估计也不会对您有啥不好的影响吧?如果有影响,买回去也得挨爸妈的骂。
干爸哈哈大笑说,儿子,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干爸一定满足你。我们先回家,叫你干妈炒几个菜,咱们吃顿团圆饭,建国也跟我们一起回家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