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格里站在耸立高墙的城门前,却迟迟不敢踏入。
这里是洛塔斯城,阿尔提亚克帝国的都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代表着繁荣与富足,机遇与荣耀。
莱格里和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年轻人一样,都想在这里立足脚跟,积攒名誉,保卫帝国的人民与领土,然后干出一份大事业。
莱格里正纠结于他得用怎样的姿势和步伐踏进城里的第一步。他时不时挠挠头发,在城门口焦躁不安地晃荡了几圈,直到这种可疑的行径引起了卫兵的注意。
“你这怪物,过来,例行检查!”一个穿着精良盔甲的卫兵尖声喊道。
莱格里知道卫兵是在称呼自己,他耸了耸肩,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表达自己并非恶类。
“你想干什么?愚蠢的东西!把你肮脏,丑陋的獠牙收起来!”卫兵的声音愈发尖锐,但也底气十足,他背后就是阿尔提亚克帝国的都城洛塔萨,伟大的克鲁诺斯国王就住在城中央的城堡里,没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朋友,只是一个半兽人而已,没必要那么紧张。”旁边高个子的卫兵出言安抚道,转头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莱格里说,“请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随身行李,好确认你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话说的好听,但莱格里的眼睛没放过高个子卫兵紧搭住剑柄的手。
莱格里麻利地解开身上的包裹,包裹里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旅行用品:干粮,火石,水袋。
除了一条金色的项链,它的尾端系着一枚镂刻着眼睛图案的纯金徽章。
尖嗓门的卫兵眯了眯眼睛,求证地看了身边的卫兵朋友一眼。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克迪赛斯大人的凭证信物。”高个子卫兵咽了咽口水,捡起那串项链,一股奇异的温热从他的手心流遍全身,这魔法能量出自于克迪赛斯家两位大法师中的一个,丝毫不假。
“可以放我进去了吧。”莱格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有普鲁特先生给他的重任在身,而且两个卫兵一唱一和的态度实在让他深感厌恶。
“我们也是例行公务而已,请谅解。”高个子卫兵对莱格里朝点头致意。
从城门口一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房建筑压得莱格里喘不过气来,半兽人引以为傲的肌肉和力量在庞大的石头城市下显得如此渺小和窘迫。
但真正让莱格里局促的是道路两旁盔甲精良,列队整齐的都城卫兵们和他们手中锋利的长枪。
他们的长矛磨得有多锋利,就有多厌恶半兽人。
成排的卫兵们手中的长矛不约而同地暗暗针对着莱格里,就好像丛林中捕猎的毒蛇。
他们只等莱格里某一个动作幅度超出了界限或是下颚的獠牙发出一点碰撞的声音,好给他们一起冲上去把半兽人捅个对穿的理由。
莱格里看着卫兵们铁盔下便秘般的表情,只想在他们脸上吐口水。
真该死,莱格里想,什么时候王都的卫兵那么闲,大清早没事干蹲在大路边上?
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要紧,莱格里告诫自己要克制。
只要莱格里完成了这次颇有难度的赏金任务,自己就有机会被师父,克迪赛斯家的大法师,推荐成为一名光荣的帝国治安官。
“在凶险的丛林里与狼搏斗当然用得上兽人的本事,但是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并在此取得成就,或许对你来说有些困难——学会忍受。”
莱格里回忆着出村前师父对他的教诲,这至少会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一点。
等到莱格里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他的目的地,帝国甚至整个恒世界最大的赏金猎人公会——“钢铁三角”门前时,他已经满身冷汗了。
“钢铁三角”作为标志性建筑物并不难找,他们在屋顶上总会挂上一块倒三角形的墨绿色盾牌,上面复杂的花纹刻的是剑,弓与杖三种武器的抽象形状,用来纪念该组织的三位创始人。
“职责所在。”门前的木牌上写着钢铁三角的宣言。
莱格里踏着石阶梯走到“钢铁三角”的老旧木门前,如释重负地想要把门推开,却因为用力过猛,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吱呀”声,被门闩插住的木门从中间折成了两半,两大一小三块可怜的木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在对半兽人的暴力行径表达最后的控诉。
莱格里保持着他推门的姿势僵在了门口,万幸的是现在还是清晨,钢铁三角的大厅里除了正在补口红的接待员外空无一人。
莱格里心想城里人就是开放,在自己老家,香料和化妆品在大多数人眼里依然是巫术和某种服务业的代名词。
“你得赔1个金币,绿皮怪物。”接待员走到莱格里面前,露出了一个富有文明社会人类饱含讥讽意味的微笑:“下次请先记得敲门,如果下次不是在王国铁狱里的话。”
“我没那么多钱…”莱格里粗哑的嗓音有些有气无力,他宁愿回去打一头狼也不愿意在这座城市里遭受莫名其妙的歧视和恶意了。眼前的接待员只看外貌称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比村里那个成天骂街的乌莎太太更加膈应人。
“那你就是来砸场子的咯?如果不想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话,我劝你最好赶紧自觉地滚出这里。”接待员厉声说道。
她能把自己揍得满地找牙?莱格里瞟了一眼瘦小的接待员,和六英尺半的莱格里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种人,自己的拇指都快赶上她胳膊粗。
莱格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真不好看,配合上下颚的獠牙可以称得上是龇牙咧嘴,也难怪对面的接待员小姐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
“哎等等等等……”莱格里还在欣赏接待员的表情和反应,却被接待员一只手提着领子一步步拽到大厅里的桌子上来。早就听说洛塔萨城能人辈出,但是人高马大的莱格里被一个瘦弱的女子这样拖着走,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莱格里有些无奈地看着接待员得意的表情,大姐我是怕稍微一用力您的胳膊就和门闩一样断掉。
“我可以接任务来赔偿金币。”莱格里赔着尽量和善的笑脸说,“事实上,我是为了除去亚龙村不明生物的委托而来。”
接待员狐疑地看了莱格里一会儿,再一次揶揄地笑了起来:”那么多人都没完成的委托,你觉得我们钢铁三角会把名誉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毁了?要我说,你是觉得生活不如意穷困潦倒地想要自寻死路,就该找个僻静的角落。“
这要是放在自己老家,莱格里早就把眼前这个势利女人的脑袋和那张枫木桌子一块拍碎了。但是为了不把师父交代自己的事情给搞砸,莱格里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从粗皮马甲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条金色的项链,项链的尾端系着一枚纯金的刻着眼睛图案的徽章。
“这是大法师克迪塞斯的凭证信物。”莱格里不愿再和接待员多费口舌——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莱格里本想恶狠狠地把项链甩在接待员的脸上出一口恶气,临出手时又想起这是克迪塞斯先生的信物,又以较为礼貌的姿势将项链从桌上推了过去。
凭证信物在克莱辛德大陆上是贵族世家和著名人物才被允许制造和拥有的身份代表物,而将凭证信物交给其他人则可以视作为一封最好的推荐信。
但这一系列动作在接待员的眼里看起来却是怯懦的体现,她傲慢地接过了凭证信物,来回摆弄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哪位克迪塞斯大人呢?我是说,是哥哥还是弟弟?”
“这信物属于普鲁特?克迪塞斯先生。”初涉都城的莱格里还没有意识到接待员这么问的目的,颇有些骄傲地念出了这名字。
在弄清了这位半兽人最后的底牌之后,这位接待员舒心地笑了,她胜券在握地靠在椅子上,故作慵懒地语气拿腔捏调地说:“你要知道,法师的凭证信物比较特殊,只有法师之间可以互相鉴定。而洛塔萨城里什么都多,唯独法师可不常见。所以我们钢铁三角需要花两天的时间去请一位法师来鉴定这凭证信物的真伪,你没有异议吧?当然,在这之前,钢铁三角慈悲地允许你做些低贱的任务来偿还你造成的损失。”
莱格里被接待员说的一头雾水,且先不说接待员的话有几分是在胡编乱造,普鲁特?克迪塞斯作为帝国的大法师,有着他魔力附着的凭证信物几乎是无法复制且极易辨认的。
刚才门口那两个卫兵都能识货,作为钢铁三角的专业接待员怎么可能连这都鉴定不了。这就好像一个三岁小孩都能看出这是一把匕首,铁匠却非说它是餐刀。
莱格里确信这位接待员是在戏弄自己,只想找个合适的东西砸到这位接待员刻薄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