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格里第二次进入了狂热状态。
半兽人偷袭得手后又往前疾走几步,溅起脚底下一地的黑水,扬起斧头直取黑沙的脑袋。动作流畅地就好像身上的伤全都不存在一样。
半兽人的步法迅捷,斧技利落,进攻就如同狂风骤雨,伴随着他雷鸣一般的战吼。
但这又不是简单的发狂,半兽人的攻势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牢牢地粘在黑沙的身边,精确地阻拦了黑沙每一次想要拉开距离的意图,让它的暗影技艺没有施展的空间。
此时此刻,无论是失去了法杖的天才法师,身高超过两米的北方人,或是受耶娜宠爱的牧师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无法参与进这种强度的战斗。
莱格里战斗的本领都是在狩猎中与野兽搏斗时自己琢磨的,有时候师父心情好了也会教他几手。普鲁特?克迪赛斯一介法师,斧和弓使得意外的都很不错,让普鲁特一度怀疑自己的师父在纳克希克斯学习和教授的不是法术而是狩猎技巧。
但是这些温室里的训练都不及几场刀尖舔血的战斗教给他的多。
在与高阶黑沙的拼死战斗里,莱格里清楚一个微小的失误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佛戾偶尔会在半兽人的意识里提点几句,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听进去多少。但半兽人手中的月刃斧挥动得越快,就越觉得斧成为了自己肢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在不相上下地对峙之中,半兽人故意露了一个破绽。
高阶黑沙看起来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立马尖叫着用自己锋利的角钻进了莱格里肩上的皮肉。
半兽人进入狂热状态之后几乎没有疼痛感,可虚渊生物的角扎入身体的异样感觉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妙。但半兽人此时已经没有了反悔的机会,他猛地大吼一声,顶着黑沙的尖角向前跨了一步,将举在空中的两柄月刃斧牢牢地钉在了黑沙身体上,然后不断地用力让斧刃在黑沙身上留下足够大的裂口。
再砍深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半兽人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的流失,身上的疲惫和疼痛感也在慢慢地回归;尤其是肩膀上的伤口几乎让他握不稳斧子。
斧子砍进去的黑沙躯体也在慢慢的愈合,莱格里顿时觉得自己犹如置身于冰窟之中。
法师,瓦尔博林,北方人,哪怕是那个讨人厌的牧师也好……谁快来补一刀啊。
莱格里祈求着,却看见另一道影子在黑沙背后凝聚成型;起初他以为是另一只黑沙,瞪大眼睛想要绝望地认命。
可他看见的影子凝聚成的是“已死”的伊莱?布兰顿。
灰头土脸的小种人的卷发此时杂乱不堪,引以为傲的狐耳上也多了几个缺口,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空荡荡的右手。断臂处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可是鲜血正顺着布条往下流淌。
伊莱的左手稳稳握着那把刀刃部分和黑沙的角一模一样的匕首,从背后刺进了黑沙的身体。
黑沙拼命想要挣脱,三把利刃却无情地锁住了它的身体。最要命的是身后那把匕首,正源源不断地抽取黑沙体内的暗影力量又输送进了伊莱的体内。
黑沙的嘴里喊着难听又拗口的虚渊语,莱格里能听懂两三个词,大约是低贱,无知,可怜一类的。这么看来,虚渊生物的骂人水平还不如“钢铁三角”里的那个接待员呢。
“你猜这把匕首叫什么?黑沙之嚎。不知道当初你被砍下这只角时有没有今天嚎的那么动听。”伊莱苍白的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随着力量的流失,黑沙古怪扭曲地改变形状,终于干瘪了下去化作地上的一滩黑水,散发出腐臭异常的气味。
“强者吞噬弱者,对吗?”在昏倒之前,莱格里听见伊莱用动听的虚渊语对消散的黑雾说。
莱格里再次醒来时,已经满身绷带地躺在了旅馆的床上。
阳光透过窗洞照进来,久违的温暖让莱格里惬意地拱了拱身子,除了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半兽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尝试着自己半坐起身来。
“不愧是半兽人嘛,这么重的伤才睡了三天,我还以为要耽误我参加公主殿下的成人礼了。”
莱格里转过头去,看见伊莱?布兰顿在一旁无聊地用左手把玩着匕首,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滚着金边的丝绸对襟长衣,领口上系着白色的领巾——如此精致的礼服,右边的袖管却没有手能够伸出来。
伊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协调的,轻松地问道:“你看穿这件去参加七日宴席如何?瓦科说这是给他自己未来的儿子准备的,可既然他解除了和塔特丽娜的婚约,那我就……拿过来了。”
“你没事吧?”莱格里问道。
伊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莱格里指的是他的手。
“也没什么,就当是诸神们对我偷窃成性的惩罚吧。”伊莱一副十分豁达的模样。
“你这副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快饿死了。”莱格里摸了摸自己存满脂肪的厚实腹部。
“哦,恐怕现在没有多余的服务员。”伊莱甩了甩自己空荡荡的手,“我们从瓦科家里搬了不少水果和葡萄酒,要是有需求可以自己下去拿。”
“塔特丽娜怎么样了?”半兽人的耐饿能力让莱格里不急于先吃东西,问了一个伊莱早就料到他会问的问题。。
“塔特丽娜可没你这么壮,估计还得再床上躺个几天。”伊莱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现在该问我是如何逃生又刺杀黑沙的,看你是个病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
莱格里其实不想听,听到塔特丽娜没事之后,他只想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然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
“当发现半个村的人都变成黑沙之后,”伊莱却像是存心要莱格里回忆起几天前这里的人间地狱,“我就知道了幕后黑手是每天早上送救济粮的贝里,只有他有这个条件让半个村子的人同时受到感染。之后我又想起贝里那天晚上恰好出现在了村子门口,按照贝里的视角,塔特丽娜是不可能又回到村子里的。所以我猜测他那天不是在等塔特丽娜。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黑沙之嚎藏起来,这样才有资本与高阶黑沙谈条件,迫使高阶黑沙和他融合来获得力量。所以我用暗影技艺逃到了村门口,果然找到了黑沙之嚎。后面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用那匕首建立起了我与虚渊生物的连接,吞噬了他的力量。”
“说完了吗?我要睡觉了。”莱格里坐久了,觉得肩上的伤口又痛又痒,于是又重新平躺回了床上。
“恐怕不行。”伊莱跳到莱格里的枕头边上,把他肩膀上的绷带用力往下扯了一段。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旁边,出现了一红一蓝的两道相对应的诡异弧形牙印。“被高阶黑沙的角所伤,比你想象得要麻烦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