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黯飞驰,黄昏来临。
在田垄里,吴水对着天空呆呆的看了一阵,收起耒耜抗在肩上,便准备回去。一张麻木的脸上,因为吃力,显出几分痛苦。
“何日劳尽,何时身轻。”
将耒耜放稳当,吴水叹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归程。可大概是步伐迈的开了一些,耒耜在肩上不老实的摇摆着。
吴水只能马上停下来,定住身子,让肩膀更加稳当一些。
耒耜,华夏最古老的农具。八分耒,两分耜。虽说只有一段尖头,黄铜质地。但耒的本体,长达一丈的不知何名的黑文木,重量却也一点不轻,压在吴水瘦削的肩膀上,足足把他的右半身降了一截。
这样的场景,放在两个月之前,绝不可能在吴水的身上出现。莫说操着农具干农活累死累活,那些不堪的感觉。就说面前这蓝的发亮的天空,白过棉花的云朵,绝新鲜的空气,吴水也一定没有机会碰见。
毕竟,多少年北京的天空,就已经被粗暴的雾霾大爷接管。少量的绿色,在人们眼中,似乎也被忽略。只有被支配的恐惧,深深的隐藏在人们的心中,最后化作脸上各式各样的防护用品。
吴水已经习惯现代都市生活,每天上班兢兢业业,正常打卡。却不想还是在一点小意外之后,被启点时空管理局找上门,安排了一辆加急的穿越档火车,匆匆降临在这陌生的世界,没有一点优待。
不过,陌生,似乎也不是陌生。
经过几个月的旁敲侧击,和自己的一点观察。吴水已经能够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时代。
只是,按照启点时空管理局的尿性,吴水也不确定自己穿越的时代是否是历史课本上那个原汁原味,贤人满地走,遍地是圣人的年代。或者说只是一个有着表面一层名号,本质已经乱七八糟的世界。
但不管吴水如何乱想,如何思绪万千,于他的现状也没有一丁点帮助和改变。
现在的人说,一个人所在的圈子,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在现在的社会,因为信息时代各样变革,却并不一定。
可在吴水身处的远古时代,这就真成了不容置喙的金科玉律。
穿越,代表了无限的可能,意味着幸运,也意味着其他的东西。
在万千的幸运娃里,往往也有几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很明显,吴水,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
......
弼灵族,吴水所降临的部落。
所有的耕田都在一个巨大的城寨之中,坐落在招摇山上的一块棋盘顶。用黎苧的话说,这样不仅能够保证粮食不被野兽糟蹋,在一定的程度上,也保证了耕作人的安全。
在弼灵族,耕作人,也就意味者弱势群体,没有地位,也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奴隶。
吴水属于后者。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愤怒,也曾有反抗的意愿。但他看见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人,张开第三只眼睛,发出一道幽光,就把丈宽的黑文树洞穿的时候,吴水就放下了一切的杂念。
世界那么大,活着不好吗。
透过这一件事,加之不时飞过城寨的异鸟猛禽。吴水便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一个低位的,任人蹂躏的历史副本,而是恐怖的,令人绝望的神话副本。
收起一切的思绪,扛着耒耜,已经走过整整三分之二的旅程,在前面的那栋低矮茅草屋里,还有黎苧在等待着自己回家,也就是名义上吴水的奴隶主。
兴许是这几百米的路程,肩膀已经习惯耒耜的重量。想到这里,虽仍然绷着一张脸,但一时之间,吴水竟感觉身体一轻,凭白生出一道力气。脸上不变,吴水脚下步伐却更快,向前面走去。
走了一段平路,转个弯,便是一方低矮林簇,从林中传来的声响,可以知晓,其中多多少少存了不少的生物。
多少良禽,多少猛兽。
除掉那件茅草屋,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吴水麻木的脸上,才会生出一丝变化。纵然已经走过这道上百次,每次经过,传出的任何异响,仍然会让吴水提心吊胆。
倒不是吴水担小,主要黎苧说过,有着图腾保护,城寨之中进不得异兽和一般的大型野兽。但世间万事没有一定,倘若说城寨还会有危险的地方,那必将是这种未经开发的密林小道。
出于一种异样的情感,每次吴水在这里都会格外的谨慎。
没有专门开辟的道路,吴水只能尽量跟着之前自己的足迹走,踏踏踩踩也有段时间,倒也有了道路的雏形。
不是直道,但一截道上,只有靠近密林出口的地方,存在一个小弯,没有绕太多路。行了前面大段,临近转弯的那棵蓝果桑皮树,吴水刚要大步跨过去,却忽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异样。
前面,似乎,过于安静?
没有虫鸣,也没有风吹过树叶之间,传出的沙沙的声音。
按照吴水的经验来说,这一片虽然树木不甚浓密,但因此,透来的日光更足,有时也会吸引更多的虫鸟争鸣。
吴水只想了一会,心里便快速下了决定。念着自己小命要紧,挑了一个弯道相反的方向,听着见些许熟悉的虫鸣声,便继续行走。
在花费了比平时多出一半多的时间之后,终于穿出密林,看着前面,吴水却突然一愣。
“吴水!”
“恹哥!”
不是其他,却是一个吴水相熟的人,弼恹。
是吴水在弼灵族为数不多,能说的上话的人。彼此之间,不说关系亲近,处个朋友啥的。但见面之间,也能打个招呼,笑呵呵的说上两句话。
“恹哥,怎守在南林了。”
城寨之中,有着四片密林。根据方位,分为四片林区,每一片部落都会设置族人守卫,防止野兽。
弼恹就是其中一员,但一直是东林的守卫,之前吴水从来没有见过弼恹在南林出现。
“最近邹石有些事情,找我替守了几天,你这是?”
弼恹笑笑,有些病态的脸上,笑容却很暖人。
吴水心头一热,面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苦笑的说道。
“还不是城寨的劳役。”
劳役,通俗来说,就是奴隶每日必须完成的劳作。
没揭伤疤,挪近了点,弼恹有些期待的问道。
“对了,吴水,之前我跟你提那一件事,你想的怎样了。”
要说扯皮吴水是一流,但要说起正事来,吴水就含含糊糊起来,舌头打了卷一般。
“弼恹老哥...这件事...嗯...再让我考虑两天。”
吴水这话说出来,不等弼恹回答,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痛快。
“嘿嘿,这有什么。是件大事,好好想,是应该的。过两天,你再给我个答复吧。”
走了一段距离,看着还在原地不停挥着手的弼恹,又看了看肩上背着的耒耜,吴水脸上开始多了一丝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