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座城堡直立沙漠的中央,阳光照射城堡投下的影子显得如此修长。寒风起兮,吹得黄沙满天飞,直到将太阳遮住。
灰蒙蒙的黄沙伴着惨淡的晚霞,在苍浑的天空中显得软弱无力,云层压低了天穹,淡青的愁云和北风呜呜嚎叫。黄沙像一块宽大厚实的黑布,把罗布城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上,雪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若兰,楚媚儿和玄洛奴坐在一起用餐。
“你答应过的,作为右夫人,你说话不能不算数。”安宁手里拿着筷子,无心用餐,“不管怎样,你没权利决定焉吉尔哥哥的去留,必须等父亲回来再说。”
“焉吉尔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超出了我所想的预期,你父亲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何况若兰已经好了。”玄洛奴答道。
楚媚儿望着安宁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察言观色。作为左夫人,她很少去插嘴,她知道玄洛奴是右夫人,就算有再好的建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啪。”安宁将筷子仍在了桌子上。
雪诺觉得这个场合极为不适他存在,他拿着一块面包起身要走,却听见安慕容说,“右夫人,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雪诺右脚刚迈出桌子,迎面正撞上进来的维森。维森慌慌张张走进安慕容,将手里的纸筒递给他,安慕容疑惑的打开纸筒,看完,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楚媚儿,那是一双颜色沉暗的眸子。
楚媚儿无法猜透,那个眼神确定,绝对不是好事,“发生了什么?”她小声问。
安慕容的面容更加难看,“父亲回不来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单于将他留在了那里,让他任统帅一职。”
雪诺回头,却发现满桌子的人都看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
“安维尔呢?”玄洛奴起身焦急的问道。
安慕容将眼神移向玄洛奴,“回来任罗布城领主。”玄洛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脸庞顿时焕发光芒,她看了一眼安宁惊奇地目光,便款款坐了下来。“而我。”安慕容又看向母亲,“也要去王庭的王庭任职。”
玄洛奴听得冷笑一声,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楚媚儿显然被吓一跳,双眼瞬间充满泪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命令,不得不去。”安慕容知道母亲的心在痛,“父亲会有危险。”
“不可以,父亲不可以留在王庭。”安宁起身,瞬间从维森腰间拔出了匕首,抵在了雪诺的脖子处。
“别别别。”雪诺求饶道,“剑很锋利,你会伤到我。”
“割破你的喉咙才好。”安宁恶语相告,将剑离雪诺的脖子更近,“大单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家人已经让他搞得四分五裂。”说完,他面向安慕容,“哥,拿他的人头去换父亲和安宁。”
“别冲动,他只是个义子。”安慕容劝道,“就算我罗布城整个军队挥军北上也没用,一个军人低抗一百个敌人,这个决定会很愚蠢。”
“我们得找到他那个失踪的同伙。”安宁抬起头,看着雪诺,“列王可要比眼前这个义子要管用多了。”
“把刀放下。”安慕容命令着,“我比你更着急。”安宁窝着嘴,极不情愿将刀拿下来,安慕容走进她,用手指取下雪诺脖子上的刀,雪诺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安慕容说了句,“谢谢!”
“不愿意让你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安慕容说,“我们得即刻启程,先找到列王。”
雪诺不断点头说,“好。”
没人理会他的举动,楚媚儿焦急起身,向安慕容走来,“你非去不可吗?那可是个虎口,恐怕会有去无回的孩子。”
“我知道母亲。”安慕容点头,“但父亲在那里,我必须去。”
楚媚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次警告,“你和你父亲都会没命的。”
“母亲请放心。”安慕容安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父亲。”
楚媚儿仔细看上安慕容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安归伽的神色,生得一副好看的脸,嘿呦头发,碧蓝眼睛,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高大的个儿,还有一种属于南方的刚毅冷峻,她看着,用困惑的声色说,“照顾好自己,母亲多为你挑选一些武功高强的随从。”
“不必了母亲,罗布城也需要人。”安慕容劝慰。
“需要。”楚媚儿固执道,“必须带上,好让我放心。”
安慕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哥,我也去。”安宁告诉安慕容,“无论如何,你必须带上我。”
“胡闹。”安慕容拒绝,“就像母亲说的,前方是虎口,你是女孩,你得留下来照顾母亲还有若兰。”
“可是我……?”
“别可是了。”安慕容打断了话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安琪儿,等我消息,我会将她毫发无损带回来。”
“此行前往王庭,肯定要算我一份,如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焉吉尔起身说道。
安慕容看着焉吉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算你一份。”
焉吉尔笑了,安宁皱着一张不服气的嘴,她不再说话,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看着雪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她用心练箭,查找地图,为的就是去救姐姐,可如今连父亲都被扣押在了王庭,给一个统领职位,明显是让他去送死。
雪诺躲在一角,他只害怕一个表情就能将安宁的火气点燃,于是,他静静的站在墙角,安慕容即刻吩咐随从准备上路的东西,然后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雪诺也跟了去。
雪诺跟着爬上楼,雪狼跟在后面,他抵达门外,独自伫立了很长时间,安慕容从卧榻下拿出一个大箱子,将衣物放进箱子。雪诺怔了怔,走进了屋内,看着安慕容沉重的表情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义父,让他收回成命。”
“你有那么好心?”安慕容反问,他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或者你义父会听你的?那为什么不去好好建议别让你义父杀那么多人?别让封建奴隶社会继续在每个部落蔓延?你去看看那些难民,看看那些奴隶,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家园烧杀抢掠,女人被夺去生孩子?他想让谁去和亲就让谁去和亲,他让哪个民族就率领军队灭哪个国家。还有,我罗布城,我坞苏帕尔家族家族?我的家已经不像家,军臣之间人心惶惶。”他伸出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表情相当严峻。
“师父早给我说过,既做万人之上者要爱戴牧民,师父也劝过上任大单于,还劝过义父,可义父说这是贵族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因为这事,师父差点被杀头。”
“你当真?”安慕容凝视道,“你是说你也反对封建奴隶制度?”
“当然。”雪诺说,“师父说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我也这么认为。”
安慕容挑眉,“如果让你冒着杀头的危险,你敢在你义父面前质疑他们定下的律法吗?何况你义父那么爱你。”
“我会。”雪诺回答,“如果可以,我还会劝义父放你父亲回来。”
安慕容怀疑的看着他,“但愿如此!”
从安慕容房间走出来,雪诺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他刚进门一把剑指在了雪诺脖子上,侧眼看去,原来是安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情,苦涩不堪的说,“我的姐姐,我没有狗的十条命,你这一天竟往我脖子上放剑,你若失手可怎么办啊?”
“我说过,割断你的喉咙才好。”安宁将中午的话又说一遍。
雪诺要往门口逃,却被安宁的剑步步逼进了房子,此时,他真想安慕容能从这里经过。“给我老实点。”安宁警告,“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姑奶奶,你能把剑放下来说话吗?”
“谁是你姑奶奶?”安宁纠正,“叫我姐姐。”
“姐姐……。”雪诺重复,“我叫你姐姐,小姐姐,你能把剑拿下来吗?咋们好好说话。”安宁这才将剑收了下来,雪诺语气缓和了下来,“快告诉,我哥是否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早上就启程。”雪诺回答。
“你必须帮我。”安宁命令,“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王庭。”
雪诺抿紧嘴,“这个我帮不了你。”他喃喃道,“安大人说你得留在罗布城,照顾你母亲和若兰。”
安宁又将剑指向雪诺的脖子,“我说过了,你必须帮我,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否则此刻剑会刺穿你的喉咙。”
雪诺表情无语,“那你为什么找我啊,罗布城里可都是你的人,你可以让他们来帮你。”
“若他们会帮我,我来找你干嘛?”
雪诺无奈点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想办法把我放入行礼箱内,走出两百里地再将我放出来。”
“你这馊主意?”雪诺说,“不行,你哥不会放过我。”
安宁进一步逼进,雪诺即刻求饶,“好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他清了清喉咙说,“我在路上留下十字记号,你顺着记号找我们,过了两百里地你再出现,将你放入箱子,你会被憋死。”
安宁这才取下剑,插入剑削,“好,成交。”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雪诺用眼神送走安宁,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简直不可思议,“前凸后翘,但该有的女人味去了哪里?”想着,他打了一身冷战。
第二天天刚放亮,在城楼门前一片宽阔的地方告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楚媚儿为他挑来了百余人的随从,里面还有莫可达,维森,还有萧池,她对这个武功高强的莫可达要求着,“我现在要你担任起这个队伍的长官,对安慕容,你要形影不离,务必保护好他。”
莫可达不断点头,躬身说,“请夫人放心,我会誓死保护大人。”
楚媚儿又回头对维森说,“君王需要你保护,到了王庭,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免遭任何伤害,倘若前方不利,劝君王早日回来。”
“是,夫人。”维森点头答道。
“母亲。”安慕容将马鞍放正,接上了话,“维森得留下,我只带二十多个卫士就够了,人多反而会坏事。还有,父亲回不回来我们谁也做不了主,但我绝对向你保证,我们会好好活着。”
“不。”楚媚儿反对,“我挑选的一百个卫士你必须带上,到了那里,谁也保不了你们的安全,只有我们自己的队伍才能让我放心。”
雪诺看安慕容拗不过楚媚儿,便插嘴道,“听你母亲的,带上吧,她说得没错。”
“住嘴。”安宁不快的皱起眉头,“这里没你的事。”
雪诺挑眉,“别对我这样,对我好点,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他们。”
“好了。”安慕容转身看安宁,“好好的,母亲和若兰就交给你了。”
安宁不去点头,对于这个安排,她极其不服,安慕容又上前搂住了楚媚儿,“母亲,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楚媚儿点头,酸涩的眼泪涌上了鼻子,安宁知道母亲无法忍受这种离别的场面,于是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安慰。
安慕容放开了楚媚儿,他看见若兰站在马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好好跟着车夫学练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若兰点头,“剑是拿来刺死敌人的。”
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你得先要练习如何驾驭它。”
若兰闭着嘴巴也冷笑一声,点着头,饶富兴味地说,“等我练好了剑,哥哥要检验我的成绩。”
“好啊。”安慕容说,“那你可要好好练剑。”若兰不舍的点头,他走进玄络奴,朝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表情僵硬,很不自在的迎合,“母亲那里,还希望你多体谅,你是后宫之主,别和母亲计较。”
“当然。”玄洛奴点头,“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多事的后宫之主。”
“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救安迪,让她回到你身边。”
玄洛奴迟疑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诸神保佑,希望我的安迪没事。”
安慕容只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他抿紧嘴唇,低声回答,“我在这谢谢你了,请保重。”说完,他转身就走,若兰一直拉着雪诺和焉吉尔的手不舍得放开,雪诺,维森,莫可达以及萧池已经陆续上了马,待安慕容上了马儿,雪诺好不容易挣扎开,拉着焉吉尔上了马。大队人马全部启程,往前方更为广阔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片戈壁,胡杨,一道拐弯处,雪诺就会下马假装解手,在树上或路边上用刀子刻下十字,为安宁留下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