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正左歪一下、右倒一下的在书房中翻阅文书，突然从门外轻手轻脚的跑进来一个小厮。
“殿下，大理寺张大人求见。”
三皇子听到声音从文书堆里抬起头，皱着眉头问：“哪个张大人？”
“回殿下，大理寺卿张成张大人。”
“他来干什么？”
三皇子嘟囔着开始整理仪态，先是站起身把绒毯叠好，放在了屁股底下，后又扯了扯褶皱的衣服，才命人把张成请进门。
“臣拜见三皇子殿下。”
张成一进门，没走几步就开始行礼，倒是比平常客气很多。
“张大人不必多礼，请入座。”
三皇子收起了慵懒的样子，换上了常用的那副扑克脸，客气的招呼着跪在地上的张成。
“张大人今日突然到访所为何事啊？”
“突然到访实是不该，只是因舍弟之事已耽搁许久，特来请旨。”
刚坐在堂下椅子上的张成，听了三皇子的话，赶紧就站起身来回话。
“哦，张家二公子啊……”
其实张二的那份文书在看完后就被三皇子放在手边。
但佯装着没有什么印象的样子，指挥着小厮在文书堆里找寻了一会儿。
“啊，原来在这。”
像是没看过的样子，拿起了文书仔细阅读。
而这时候的张成，仍弓着身子站在堂下。
记录官就像个没有反应的物件一样，静静的坐在案牍前写着些什么。
“舍弟之事确实罪无可恕，罪臣张成也有管教不严之过。今日前来是想求三皇子下斩刑之旨，好让臣能在离开帝都之前为舍弟收个尸。”
在张成开口之前，三皇子磨磨蹭蹭的打开文书，看了好一会儿子都没说话。
其实三皇子心里也在打鼓，这个案情确实没什么容情的余地，张家二公子斩刑是必定要执行的。
只是如今自己刚刚接手帝都政务，二话不说就先斩了张成他弟弟，总觉得会留人话柄。
要是以前还能趁势打击一下太子一党，但现在也没了夺嫡的心思，总想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这个案子暂时还不急。虽然案情确凿无疑，但是当时你作为主审，确实违反了刑法的第二十八条。此案还需另由他人来重新审理。不过张大人为何要离开帝都？”
听完三皇子的话，张成就直起了身子，神思郁结的站在堂下。
“太子殿下于江城赈灾，陛下特命我随户部一同前往。如今户部赈灾银钱已筹集大半，怕是不日就要出发了。”
“那此案我可以可暂且这样压着，待你回来后，再行处理便是。”
三皇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推回给太子殿下处理。
“此去赈灾还要处理灾后重建事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帝都。舍弟的案情确实没有容情的余地，政事文书一般也不能积压超过三个月。若我尚未归来，实在不忍老母亲前来替舍弟收尸。望三皇子看在臣下一片赤诚的份上……”
说着话张成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的替他弟弟求死。
三皇子两只手拄在桌子上，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就批了吧！案情没有问题，再找个人来审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能批。此时太子不在帝都，就这么处理，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做话题也未可知。”
“将心比心啊！自家兄弟若真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岂不有违伦常？”
“他在替他自己弟弟求死啊！兴许他弟弟不想死呢！”
三皇子头脑中似乎有两个小三皇子在不停的争论。
听着两人争论不休，但谁也赢不了谁。三皇子只好睁开双眼，面对现实。
眼看着眼眶通红的张成依旧跪在堂下，三皇子心中极是不忍。
“哎，罢了。着后日午时斩首，明日且让刑部准备一下，你们兄弟也临别再聚一日。”
“谢殿下。”
张成三叩首之后，方起身离去。
三皇子放下手中的文书，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眼神发散，似是放空了自己。
“你说这事这么办是对还是错？”
顺手把屁股下的绒毯拿了出来，再重新把自己裹成了个茧的形状，冲着堂下安静若冰块的记录官问道。
“这世上的事不能用对错二字单一划分，在是非面前能站住脚尚且不易。”
那人只是摇摇头，模模糊糊的说道。
“就你懂得多。”
三皇子嘟嘟囔囔的把手慢慢的从绒毯中掏了出来，然后继续翻腾着面前的文书。
“大公子是怎么了？怎得一进门就黑着脸？”
门房悄悄的拉住小武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这么好事儿。”
小武冲着门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然后赶紧快步追上了前面的李二公子。
李二公子几乎是一路冲进李府，刚到了卧房门口正看见收拾庭院的小狗。
小狗一听见脚步声，就笑意盈盈的迎上前去，却被李二公子风一样的速度刮的原地转了一圈。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武一把拉住差点卧倒的小狗。
“咱们家公子这次是栽在自己手里了，正难受着呢！”
小武神秘兮兮的说道。
“啊？这人还有自己坑自己的……”
小狗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小武离去的背影，默默的捡起扫把继续收拾庭院。
风渐凉，日头向西沉，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
小酒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南来北往带着口音的商贩，喝酒划拳走镖的汉子。
帝都的夜里比白日里可鲜活多了。
两个绸缎锦衣的女公子坐在临窗边，身后站着两个穿着布衣的白面小厮。
桌上的菜只动了小半，俩人还在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酒酿。
直到日头完全落到了山的后面，街市上开始挂起了各色的灯笼。
小酒馆里的汉子们越来越醉。
“诶，你这人怎么不看着点。”
喝着酒的邻桌大汉撞到了站在梁木兰身后的彩儿，彩儿佯装男人粗声粗气的喊道。
“你这小娘们，装起汉子来还挺像。”
那人也不道歉，只是笑呵呵的大声调笑，引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
彩儿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红着脸站在大汉面前，拦住了他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