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县小得很,主干道不过一条长街,骑马缓行,一刻钟也就到了县衙门口。
若要按面积来论,许是还没有江城最小的西区大。
这县衙也小得很,一脚迈进门槛中,便看了个全貌。
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却打理的十分精致。
“秦大人,您这院子很别致嘛!”
陈大人一进院子就开口夸奖道。
“陈大人说笑了,自是比不上江城府邸。”
秦老大人虽说语气微酸,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争锋相对了。
“秦大人真是过于谦虚了!论园林鉴赏方面,晚生真的是略逊一筹啊!”
陈大人虽然嘴上还是在夸奖秦老大人,但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位兢兢业业的文官,园林鉴赏能力要那么强干嘛?
“这边走,陈大人、王将军,请上座。”
三人走到议事厅门口,侍从赶紧跑上前去打开了密闭的大门。
许是时辰太早,议事厅中尚未打扫,屋子里充斥着隔夜的、不清新的味道。
刚迈进门中,王若晴就皱了眉头。
秦老大人倒是面不改色的吩咐侍从去跑去开窗。
三个人互相客气了一番后,终于落座。
“秦大人,此次前来之事……”
陈大人开口说了一半,便望了望议事厅中站着的侍从。
“你们先下去吧!”
秦老大人也是个懂眼色的,不用陈大人多做解释,便将伺候在侧的侍从撵了出去。
眼看着人全部退了出去,陈大人酝酿片刻才站起身来。
王若晴虽不知陈大人到底要做些什么,但跟着也起了身。
秦老大人看着站起身的两个人一头雾水,但也站起身来。
“江城下属响水县县守秦大人接旨。”
陈大人恭敬的、高高的举起手中太子殿下的令牌,郑重的说道。
王若晴虽内心惊讶,但此时却也不敢发作。
且不说陛下到底有没有为响水县单独下旨,单举着太子令牌传陛下之旨意一事,就算得上是东宫僭越了。
这陈大人莫不是疯了。
王若晴不敢拆穿这个疯子,只好应声跪了下去。
秦老大人站在堂下踌躇片刻,也皱着眉头,跪了下去。
“臣,江城下属响水县县守秦意接旨。”
“江城暴雨连月,堤坝崩溃在即。仅奉陛下谕旨、太子之令,将行泄洪之大事,为保沿江流域百姓之安危,现令江城驻军及各县县守协助,将县中百姓迁移至江城城内安顿。钦此。”
陈大人庄重严肃的说着,不知道何时编造出来的谕旨。
王若晴跪在堂下,低着头,悄悄的叹息。
真是悔不当初,莫名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还不如当初拘束些,跟着太子殿下罢了。
陈大人说的话,就相当于让王若晴把脑袋摘下来,挂在裤腰带上。
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绝对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
“泄洪?”
秦老大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泄洪!”
陈大人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
“陈勇你这个狗官,老子不相信陛下会下这样的旨意。江城下游一共十六个县,如果泄洪,你让这十六个县的百姓上哪里找活路?”
秦老大人激动的破口大骂。
“秦大人,秦大人,您先不要激动,您先起来听我细说。”
看着秦老大人犹如炸了毛的老猫,陈大人赶紧缓声劝道。
“我不起,我不接旨,就算你杀了我全家,我也不能接这个丧尽天良的旨。”
秦老大人固执的跪在原地。
齐国律法:为人臣子者,拒接为上之旨意,轻则劝服改之,重则斩刑,或祸及亲眷。
“诶呀,秦大人,晚生这旨意都宣完了,您还在这跪着,晚生怎么受得起,那晚生也跪下好了。”
陈大人两大步走到堂下,跪在了秦老大人的面前。
其实这个时候王若晴已经起身,但在议事厅中找不到一个可以藏匿的位置,只好又静静的跪了下去。
议事厅中一个上位者都没有,两个文官、一个武将,通通跪倒在地,也不知道是在跪谁。
“陈大人虽在朝中供职时间短,但官职确实高于下官。陈大人这样,下官实在受不起。”
说着话,秦老大人竟然要叩头拜下去。
“可使不得,秦大人,您倒是听晚生说完话啊!”
陈大人眼疾手快,一把把秦老大人捞了起来。
“哼!”
秦老大人虽然最终没能拜下去,却也闹着脾气的扭过头去。
“秦大人,晚生且问问您,不管是经济、文化,还是未来发展,是江城好些?还是你响水县好些?”
看着暂时不会胡乱动作的秦老大人,陈大人收回了拉扯着秦老大人胳膊的手。
“自是江城好些,但是……”
“好了,您先别急。”
看着马上就要变成炮筒子的秦老大人,陈大人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秦大人,江城堤坝积满已久,朝廷一直没能下出决断。这半个月里,江城内的原住民,十成里走了九成九。其实淹了江城是最方便的选择,但太子殿下一来就说要泄洪,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样也不见得不好。”
陈大人言辞恳切、表情诚恳的看着秦老大人。
“这话怎么说?”
秦老大人在听到江城原住民走了九成九之时,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
“秦大人,您这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江城内原住民走了,你们这响水县的人进去,那不就变成……”
后面的话陈大人没有说出口,贼笑着,还凑到秦老大人的身边,用肩膀撞了秦老大人一下。
“可是这江城下游十六个县……”
秦老大人疑惑的看向陈大人。
“秦大人,您看第一站我就来的您这儿。”
陈大人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
突然秦老大人按着陈大人的肩膀,站了起来。
还不忘伸手拉了跪在地上的陈大人一把。
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微笑着,看向对方的样子,就好似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若晴跪的腿都酸了,心中暗骂:是真他娘的虚伪。
“王将军,你跪着干嘛呢?”
陈大人回头之时,王若晴尚未起身。
“呵呵!”
王若晴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