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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虎落平阳,绝处逢生

严嵩得知裕王在皇上面前保奏求情,皇上赦免了海瑞的死罪,并派内侍监杖,然后命海瑞奉旨下狱。权奸严首辅仍对海瑞恨之入骨,他立即通知严世蕃派亲信寻机结果了海瑞的性命。多亏了陆炳奉旨杖责时手下留情,打得不算太重,又加派锦衣卫严格保护。内侍被严嵩父子收买,几次想害海瑞性命,均被锦衣卫阻止。

海瑞受杖责后,就被牢头关进刑部大牢。这时能准确揣摩皇上意图的严世蕃深知不会出现杀掉海瑞的神秘纸条,因为嘉靖不愿承担杀忠臣的罪名,若这样做就会让天下人寒心,若释放海瑞,恐伤害了自己最信任的大臣严首辅。鬼才严世蕃思前想后,只有在狱中做手脚,才能置海瑞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

刑部大牢又称刑部天牢。“天牢“一词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意即监狱无比黑暗,一旦人犯进入就无重见天日的希望。后来专指朝廷的监狱。

大理寺监狱、锦衣卫诏狱、东厂监狱、刑部大牢并称为明代四大监狱,其中刑部大牢规模最大。史料上说,刑部大牢的一个监狱长,虽说是官府中人,但无品级,他一年的俸银是45两,**却不能足额发放,这些银子仅够养活他一个人。因此,他就会向人犯家属索要钱财,有的广置田地,经营店铺等,狱卒纷纷效仿,敛不义之财。刑部大牢贪腐成风,冤假错案屡见不鲜,这里顿成人间地狱。

严嵩勾结刑部尚书,买通狱官和狱卒,对他们威逼利诱,并承诺如果除掉刑部云南司海主事,会给予丰厚奖金,否则会受到严厉惩罚,绝不姑息。

却说刑部侍郎赵吉哲早已投奔在严嵩门下,一切唯严嵩马首是瞻,具体负责刑部监狱的巡视、管理、督查。两人见面后,严嵩和赵吉哲一拍即合,他们密谋害死海瑞。刑部侍郎暗自高兴,觉得此次要升迁的大好机会实属难得,他决定立功受奖,靠着严嵩这棵大树好乘凉,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不惜丧尽天良,区区一条人命在他赵大人眼里简直就是一只蚂蚁,赵吉哲这样想着便领命而去。

赵侍郎立刻找来了监狱长训示道:“昨天我们这里新到一名朝廷钦犯原刑部云南司主事海瑞,你等务必先将他暴打一顿,记住要往死里打,然后具结书证,上报犯官暴病而亡,这是严首辅的命令,不得有误!“牢头眨了眨眼晴,脑子里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呢,他赶紧陪笑道:“赵大人,海主事与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为何要取他性命?再说,海瑞是奉旨进监,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皇上交待?在下还请上官明示。“赵侍郎不耐烦地训斥道:“废物!首辅大人的话,我们做下属的怎敢不听?严大人与海瑞不共戴天!“牢头听后唯唯诺诺,侍郎又将严嵩与海瑞结下的仇怨细说了一遍。牢头转身想走,赵侍郎附在他耳边叮嘱道:“此事不可声张,应从长计议,你回去后一定将犯官戴上大刑具,严加看管!“牢头答应了一声,即刻奔赴牢房而去。

明朝犯人特别是钦点重犯,只要走进了监狱的大门,这就意味着他将是九死一生,活着走出去的几率很小。

只见刑部大牢狱门上方雕刻有虎头的装饰物,那就是传说中的狴犴,它的形状似虎,龙的九子之一,排行第七,并非龙王三太子。它平生好替人打官司,又有威力。据传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的形象威猛,所以它就成了牢狱的象征,后来就演变成了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守护神,但愿狴犴能给我们的主人公海瑞带来一些好运。

牢头一回到狱中,就立即吩咐狱卒小心“伺候“海瑞,违者从重惩处。狱卒会意,哪敢怠慢。两名凶神恶煞般的狱卒刚要推推搡搡,欲将海瑞送往刑部大牢尽头一间不足4平方米的牢房。海瑞用手轻轻一挡,两名狱卒便身不由己,脚步踉跄起来,他们骂道:“海蛮子,挺凶的,早晚我们要收拾你!“海瑞昂起头,冷冷地说:“我自己会走。“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海瑞进了牢房,只觉寒气透骨,里面又十分阴暗潮湿。狱卒不由分说给海瑞戴上沉重的脚镣和手拷,就连头部也给上了刑具,让人动弹不得。他们故意折磨海瑞,目的是向海瑞家人索取钱财,可谓居心不良,这和阎王殿里的牛头和马面亳无区别。

刑部大牢简直就是暗无天日。明朝万历年间,有一名叫钱若赓的官员曾被明神宗关入大牢长达37年之久,他备受煎熬,耳聋目盲,甚至连手脚都断了。他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后来他的儿子考取了功名,他上书皇上为其父求情,万历皇帝其孝心所感动,下令将钱若赓释放出狱。

海瑞被关进牢房的当天夜里,他一直高烧不退,顿觉昏昏沉沉,滴水未进,更不用说进食了,牢头故意不让狱卒送水送饭,他惯用这一阴招逼犯官就范,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海瑞正挣扎在死亡线上。

牢头当天就派人设法找到了海瑞的家,来人向海母简单介绍了一下海瑞在狱中的情况。海母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擦了擦眼泪,谢过来人并赏了一些碎银。狱卒很不高兴,他见海瑞的家,家徒四壁,十分萧条,海母及仆人等都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心中不免叹道:海瑞果然清廉,不愧是天下第一清官!

等来人走后,海母更加焦虑不安,牵挂着牢中的儿子,心像针扎一样。她尽管到了风烛残年,但头脑依然清醒。她立即吩咐一个男佣将皇上赐给她儿子的一枝如意拿到当铺里去,作抵押借些银子。

仆人答应了一声就去了京城典当行,他向老板说明了来意,老板一看这是皇上赐给的金如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他热情地接待了仆人并答应借钱。他随口问了一句:“您这是替哪家官员办事?“仆人说是海瑞海老爷。老板听后马上慷慨地说:“既然是海清官有难,我愿意捐赠白银一百两,聊表心意,您不用借,这宝贝也麻烦您带回去。“仆人千恩万谢地收下银子并承诺,等日后海老爷出狱奉还,老板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快去探望海大人。“

仆人带着银子和如意一溜小跑回到了家,海母听说了原委,不禁对典当行老板的义举十分感激,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

她和仆人买了一些优质大米,做出了可口的米饭,并烧了一壶开水。紧接着海母和仆人一起去给牢中的儿子送水送饭。母子情深,母爱伟大!

当海母和仆人带着水和饭急匆匆赶到刑部大牢门口时,狱卒无情地将他们二人无情地挡在门外并且恶语相向。这时,海母猛然想起了平常念叨过的礼部尚书徐大人,大家都是广东人,儿子和徐大人相交很深,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尽管严嵩的爪牙遍地,但海母不顾自己的安危。她转身就去求徐大人帮忙,她也深知,这样做会连累徐尚书,为了救儿子,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海母来到徐府中,拜见了徐大人。徐尚书听完了海母的诉说非常气愤,他生气地说:“严嵩及党羽对海主事竟然如此绝情,不供水不供饭,也不许家人送,实在可恶至极!“徐母再三恳请徐大人救护,并给他叩头。徐大人连忙命丫环扶起海母说道:“海夫人请起,您放心!老夫就是拼了命也要设法救海大人。“海母百感交集,泣不成声,徐大人又劝慰了一番。送走了海母,徐尚书径直去西苑拜见皇上,替海瑞求情。皇上知道了严嵩等人已断了海瑞的水、米,性命几乎不保,就立刻下旨恩准徐尚书去探监,又派陆炳一同前往巡视。

徐大人马上通知海母将开水和米饭交给他的随从,以便见机行事,然后送至海瑞手中,以解其饥渴,保住他的性命。

徐大人和锦衣卫指挥陆大人一行迅速来到刑部大牢,严嵩等人早已派心腹严密监视,一律不允许携带饮食入内,妄图困死海瑞。

刑部侍郎赵吉哲和牢头前来参加陆大人,陆大人说道:“我奉皇上旨意巡视刑部监狱,希望你等知无不言。“刑部侍郎表示一定会照办,这时,赵吉哲忽然发现了徐大人随从携带的饮食,皮笑肉不笑地说:“陆大人,您看这食品就不要往里拿了吧?“徐大人气愤地说:“亏你说得出口,就是看在往日你和海主事同僚的份上,也不能断了他的饮食,真是太阴毒了!“赵吉哲诡辩道:“二位大人明察,断无此事,一定是小人胡言乱语。“他说完示意狱卒没收随从手拎的米饭和开水。

陆指挥见状怒不可遏,喝令锦衣卫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锦衣卫立刻飞身向狱卒扑去,挥舞铁拳将他们一顿猛揍。狱卒们平日里对狱中的犯人呼来喝去,耀武扬威,可如今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个个成了缩头乌龟,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地上乱滚乱爬,大有满地找牙之势,最后,他们都落荒而逃,锦衣卫见好就收,并不去追赶。

陆大人又命刑部赵侍郎取来犯人花名册说:“赵侍郎,你来介纸一下新收监犯人的基本情况。“赵吉哲此时还心有余悸,他面露惧色地答道:“回陆大人,新收犯人若干,其中官犯5人,女犯1人,江洋大盗2名,杀人犯6名,现已羁押,请陆大人查验。“陆指挥在新收犯人名册上果然看见了海瑞的名字。他随后叫来了牢头问话:“海主事现在何处?“牢头看了看赵吉哲,欲言又止。赵侍郎回答:“陆大人,卑职确实不知海主事被关在何处。“陆大人喝斥道:“胡说,你身为刑部侍郎,怎么一问三不知?是想糊弄本官吗?”赵侍郎连声说:“在下不敢!“他又安排牢头带路,找到海瑞应该不难。

陆大人一路查点并不时叮嘱几句,诸如小心防范,不可无故虐待犯人之类的,侍郎和牢头唯唯诺诺,丝毫不敢怠慢。

陆大人听说海瑞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尽头的一间牢房就质问道:“你们为何要将海主事监禁于此?他又不是死刑犯。”牢头回答:“我们奉严首辅之命,实在身不由己。“陆大人不禁心头火起,厉声说道:“快把门打开,我要亲自查看!“

徐大人一连叫了几声,里面并无回应。牢中漆黑一片,根本不见海瑞的踪影。陆大人忙命狱卒快拿灯笼来,狱卒很快就点起了灯,只见海瑞蜷缩着身子躺在潮湿而又散发着恶臭的地面上,他听到动静便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徐大人忙说:“海恩人你受苦了,我是徐扬帆,陆大人来看你。“徐大人和陆指挥及随从七手八脚地将海瑞扶起,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好像在说,谢谢你们来看我。陆炳借着灯光,他看到了海瑞苍白而虚弱的面孔,已是气弱游丝,怒骂道:“快把刑具统统去掉,你们也太阴毒!“狱卒连忙脚镣、手铐一并除去,徐大人立刻将开水递给海瑞喝下,随从又取出饭让他充饥,因他已高烧两天,他勉强吞了几口就已吃不下去了,病情不容乐观,陆大人当机立断,决定留下几名锦衣卫陪护海主事,他和徐尚书连夜去请旨定夺并请御医前来救治海瑞。

陆指挥和徐尚书把狱中巡视的情况禀明了皇上,嘉靖很满意,只是心里暗骂严嵩太过分了。他说:“两位爱卿难为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朕最近几天要听陶仲文法师讲经论道。至于对擅殴上司的海瑞一案应交由裕王酌情处理,不可再让严嵩插手。另外,海瑞的伤病,传朕的口谕,由东宫御医尽快疗治。两位大人拜别离去。

海瑞家的男仆将打听到关于海老爷狱中的情况,包括断了饮食,以及陆、徐二大人如何照护、受伤感染等情形详细禀明了老夫人。海母对两位大人的大恩大德十分感念,又惦记着狱中儿子的艰难,已是泪流满面,伤心地说:“瑞儿真是命苦哇,要想救你海老爷的性命,咱们还得设法去求见太子。平常你海老爷说过严嵩惧怕二王,如今咱们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因主仆二人救海瑞心切,急忙赶到东宫门外守候。他们在宫门前向一名守门人打听,遗憾的是太子已起驾出外出几天,至今未归。主仆二人整整等候了一天,也没见着太子殿下的人影儿,只好落寞而回。

第二天,主仆二人早早在宫门前候着,真是令人心烦意乱,直到傍晚时分,才见到了太监总管吴公公走出。好心的守门人向吴总管作了介绍,主仆二人慌忙向吴公公叩头请安,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二人痛哭流涕,长跪不起,吴公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连忙将二人拉起来说话。主仆二人诉说严嵩首辅如何勾结狱官,要害海瑞性命的原委。吴总管平时非常敬重海主事的人品,听完二人的诉求,他立刻大怒道:“简直是没有王法了!我去禀报太子,你们请回吧,明天一早你们来见太子,请他拿主意。“说完他命人牵过一匹马来,他飞身上马去见太子,主仆二人拜谢而回。

太子正在京打猎,他的兴致很高,随从们也乐此不疲。忽然,只见一匹马飞奔而来,吴总管滚鞍下召,参见太子。太子关切地问:“吴公公,有何要事?“吴公公禀道:“回裕王殿下,奴才已得知海瑞正在刑部大牢受难,恳请殿下出手相救!“太子忙劝道:“公公放心!这事本王管定了。”吴总管叩谢,这时,皇上侍从也来口宣圣谕,命裕王全权负责处理海瑞一案,太子领旨谢恩,带领随从当晚就回到东宫。

海老夫人主仆按照吴公公约定的时间,第二天天不亮就到东宫门外候着。太子听说了海瑞在狱中的情形,不免叹道:多么清廉、正直的人,却遭权奸迫害,严嵩真的心狠手辣,我绝不能袖手旁观,我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男仆和海老夫人见太子从宫里走了出来,真可谓又惊又喜,这回海瑞有救了。他们二人忙跪地迎接,太子命他们起来,随同自己一同前往刑部大牢,吴公公马上叫来了几名侍卫,护驾前去。

由于事情紧急,他命司狱官立刻传唤刑部尚书和侍郎前来问话。司狱官不久就将二位带到,大家倒地便拜。太子问道:“刑部云南司主事海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本王急于见他。“他又说:“皇上命本王全权处理海瑞一案,从即日起,若有节外生枝者,以抗旨罪论处。“刑部尚书含糊其词答道:“微臣失职,不知详情,还请殿下问赵侍郎便知。“赵侍郎心虚,也想推脱干系,佯装不知,谎称海瑞主事身体状况良好。太子怒道:“你们串通一气,妄图瞒天过海,你们分明是想害死海主事,竟然不供饮食,不给看病,是何居心?“

两人作为刑部主管官员见无法搪塞过去,也知太子来者不善,心想,一定是太子在皇上面前保奏过,领海瑞出狱,他们再也不敢抵赖,只有叩头领罪。

太子说:“你们速带本王去看海瑞!“

海瑞在狱中多亏了陆大人和徐大人送去了饮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棒疮加上发烧,已让海瑞度日如年。太子命刑部尚书、侍郎二人扶他坐起来。只见海瑞面黄肌瘦,气息微弱,根本无法站立。海母谢氏见儿子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忍不住放声大哭,男仆也心酸落泪。太子忙劝慰道:“海老夫人,有本王在,海爱卿不会有事的。“海母谢氏连忙向太子殿下拜谢。太子骂道:“你们的心真够歹毒的,本王若是再晚来一步,海主事定会命丧黄泉!“海瑞伏在地上流着泪向太子叩谢。太子见状不禁悲从中来,含泪劝慰海瑞。他命令刑部尚书、刑部侍郎轮流背着海瑞回刑部官衙并传旨道:“海主事监禁期已满,即日出狱。等他康复后,另行安排录用。大家听后无不欢欣鼓舞,都称颂太子殿下英明、果断。太子随后传旨御医前来给海主事诊治。

海瑞出狱的消息不胫而走,上至朝廷,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喜笑颜开,人们奔走相告。

海瑞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均有海主事原先的衙役照料。太子派侍从每隔几天来向海瑞嘘寒问暖,海瑞的身体也逐渐康复。严嵩父子听说了海瑞受到太子的百般爱护,心中十分恼火,但也是黔驴技穷,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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