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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追踪逃犯,鬼才伏法

按照外交礼节,安南国王奉上给明世宗的谢表及贡品,由钦差大臣转呈,又有礼品赠送给海瑞,海瑞丝毫未取,把它交给了广西指挥使陈辉,然后赏给参战的将士们。海瑞一行刚进南关,忽然又有一道圣旨下,命海瑞于受封典礼后,前往广东雷州调查严世蕃。不久,海瑞又接到首辅徐阶写给他的亲笔信,信中说,鬼才严世蕃听到风声可能要潜回雷州,海兄也要多加小心以防患于未然等。

海瑞急忙收拾好行装,带着随从正风尘仆仆地向雷州方向前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日,明世宗正和陶仲文谈经论道,忽然,内侍前来通报,说是首辅徐阶有要事面见圣上,嘉靖宣徐阶见驾,原来南京都察院御史林润参劾严世蕃抗旨,严世蕃曾逃回老家江西,之后又伙同罗龙文潜至京城寻欢作乐等等。嘉靖看过奏章,发雷霆之怒,吼道:“严世蕃这小子胆大妄为,简直是活腻了!命海瑞追踪调查,对逃犯绝不姑息!“很显然,嘉靖皇帝得了选择性遗忘症,三年前他曾当众宣布:今后若有人再上和邹应龙相同的奏章,格杀勿论!

严世蕃听到风声,心想,赶紧跑吧,他自认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雷州卫所服役,朝廷就无法落实其逃跑罪,没准会让该死的林润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皇上要治他欺君之罪。

雷州在古代是个蛮荒之地,那里离天涯海角(海南岛)不远。但在今天,雷州半岛却是著名的风景区,它风光秀美,景色宜人。它地处琼州海峡和海南岛之间,犹如一条巨龙冲向南海,气势恢弘,撼人心魄。相传雷州因多雷而得名,它是仅次于印度尼西亚的爪洼岛的世界雷区,即使是冬天,这里也能听到阵阵雷鸣,据说,雷州半岛一年当中有约200天出现打雷的现象。

海瑞及随从晓行夜宿,翻山越岭终于抵达有名的雷州半岛,海瑞将安南贡品和谢表等安顿在馆驿里,顾不上旅途的辛苦,找到雷州卫所的负责人,询问严公子是否来应卯过?所长忙向海钦差行礼不迭,他起先是一脸的惊讶,接着是茫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所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海瑞,海瑞请卫所出具证明材料:朝廷钦犯严世蕃从未来雷州卫所报到。所长写好后,海瑞吩咐手下人立刻交给驿站火速送往京城。

不久,海瑞紧急召见广东布政使司,向他通报了圣上追查严世蕃抗旨一事,得到了全省上下的积极响应,全省从城市到乡村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捉拿严世番的告示。严氏父子臭名远扬,他们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钦差大臣海瑞是在配合徐首辅在精心地布局,他的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

严世蕃刚进入广东就接到线人报告,等待他的是天罗地网,他跌足长叹:海瑞、徐阶在给我挖坑啊!

严世蕃见雷州卫所回不去了,只好溜号,急忙赶往江西老家,一路上,他先派家奴前去打探清楚,故意走走停停,他们见风声很紧,便昼伏夜出,尽量避开大道,走人迹罕至的小路。潜回老家的严世蕃俨然衣锦还乡,在家乡,他一呼百应,挥金如土,他曾招募了几千工匠盖起了豪华别墅。严世蕃虽说是逃犯,回到家乡却如鱼得水,仍像往日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直到朝廷派锦衣卫抓捕他的时候,形势才有所改变。

此时严世蕃的儿子严绍庭从鄢懋卿那里得到了消息,立刻飞马赶往老家给他父亲报信,父子见面后,心情复杂而惶恐,好像末日就要来临。严世蕃又开始了逃亡生涯,决定逃到浙江暂时避避风头,因为那里严党多,好有个照应。

海瑞离开广东雷州,回京城复命。回到京城后,皇上召见了他。海瑞将安南国王的谢表及贡品呈送给皇上,嘉靖心中大喜,安南归顺大明王朝,实属两国人民之福。嘉靖皇帝称赞海瑞忠心报国,不辱使命。海瑞谢恩,又将在雷州访查严世蕃并没去服役一事说了,再将雷州卫所负责人的证言报告给皇上裁定。嘉靖说:“海爱卿多日劳累,回去歇着吧,朕知道了。对严世蕃的处理,朕自有安排。“

不久,嘉靖皇帝又派海瑞到江南各地巡视。一天,海瑞接到御史呈送的郭谏臣的密报,海瑞看完勃然变色,立刻命林润和郭谏臣一道亲赴江西袁州,查明实情,将严世蕃的劣迹上报朝廷。

林润生于153O年,卒于1569年,是明朝福建莆田人,字若雨,号念堂。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中进士。初任临川(今江西抚州)知县,后因政绩突出,被擢升为南京山东道御史。

林润任职期间,能秉公执法,嫉恶如仇,他不徇私情,曾说过,即使是我的亲儿子犯法,我也要大义灭亲。除恶打黑,他绝不心慈手软。后来,林御史弹劾祭酒沈坤杀人案,他弹劾“上瘾“,一口气参劾严党鄢懋卿五大罪状,严世蕃及罗龙文大逆罪。

林润不怕挨板子,不怕流放,不怕杀头。他忧国忧民,直言敢谏,敢于针砭时弊。当严世蕃一手遮天时,就对林润惧怕三分,千方百计地想拉拢他。

有一次,林润即将赴任,严世蕃特意置办丰盛的酒席为他饯行,还请了朝廷大员作陪。宴会上觥筹交错,大家欢聚一堂,热闹非凡。林润无拘无束,旁若无人,海吃海喝起来。

宴会后,严世蕃和林润进行了一次长谈。严世蕃委婉地劝林润今后不可议论朝政,以免招来灾祸,林润只把此话当做耳旁风。

当严世蕃正想着过一把做帝王的瘾时,推官郭谏臣奉海瑞之命不期而至,郭谏臣正直敢言,不畏权势。

有一天,郭推官见严府门庭若市,严府华屋大厦,果然与别处不同。严世蕃犯了比赵文华更严重的错误,当众夸下海口:“我严某人比当今皇上还要过得好!”骄纵狂妄之情溢于言表。按讲说,作为一名逃犯,消停点儿,可能不就会招来天大的灾祸。

几年前,严世蕃竟招募几千工匠建豪宅,相信术士的鬼话:袁州上空呈五彩云,有帝王之气,严公子信以为真,如果他是仿造乔致庸地堡式的建筑,问题倒不是很大,然而他偏偏仿造皇宫形制,穿城凿地,俨然把京城的西海搬到了袁州,他的私欲极度膨胀,通倭结匪的亡命徒达四、五千人,图谋造反。严府姬妾美妇成群,皆锦衣玉食,就连他家的便器也是纯金制成。

严府的家奴一个个像凶神恶魔,见主子势大,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郭谏臣心里疑惑:严嵩父子不是已被削职为民了吗?为什么还能一呼百应?

郭推官一边想着,一边上前仔细观看。不料严府的一个家奴喝道:“你是什么人?赶紧走,不要找打!“郭谏臣听罢非常气愤地说:“大胆狂徒,我是本州推官,休得无礼!“严府的几名恶奴闻声围了上来,对郭大人肆意取笑辱骂:“什么推官不推官,兄弟们横竖把他推出去。“

郭谏臣不想和这些奴才纠缠,暂时忍了这口恶气。

回到衙门的郭推官派人将严世蕃的劣迹查得清清楚楚,又探听到罗龙文公开叫嚣:“若不能取海瑞、徐阶首级,誓不罢休!“

海瑞得知这一消息,非常震怒。罗龙文竟要阴谋刺杀朝廷重臣,它非同小可。海瑞派人连夜飞马赶往京城报告徐阶首辅。

徐阶将海瑞等人的奏章呈送皇帝御览,嘉靖很快调动大批锦衣卫加强了戒备并保护徐大人。皇上又传旨戚继光带兵捉拿严世蕃、罗龙文等人,速将朝廷钦犯押解回京。

戚继光接到圣旨后,立即调动军队将逃至浙江的严世蕃团团包围,严世蕃束手就擒,其手下迅速作鸟兽散。戚将军又派兵将准备乘船下海外逃的罗龙文逮捕归案。

林润两次弹劾严世蕃,顺便也捎带了严世蕃的好兄弟罗龙文,这次林御史干脆把佛送往西天,由此看来,严公子当初请御史大人吃饭也无济于事啊。

严世蕃、罗龙文再次在京城露面,他们成了“二进宫“,虽然他们没有面对众多媒体接受采访之类的事,但许多人认为,严党将要彻底垮台。

然而,当时京师的形势十分诡谲,太出乎人们的意料了。

严世蕃、罗龙文这对难兄难弟是被戚家军押送进京的,自然要关进囚车,戴上沉重的枷锁和镣铐。可是他们一到诏狱,其刑具就被锦衣卫统统去掉,居然有朝中的大员为他俩接风洗尘。

严世蕃、罗龙文接受宴请之后,不是去蹲监狱,而是去了严党为其准备的豪华旅店。好像他们并非朝廷钦犯,而是来休闲度假的。

严嵩父子的能量实在是强大,首辅徐阶目睹了这些,一时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各地很多官员听说了严世蕃等在京师逍遥法外,纷纷上书要求朝廷严惩。本来皇帝想放严家一条生路,容严嵩善归。假如严世蕃去雷州卫所服役,就可保得严嵩父子性命平安。然而严世蕃自我感觉良好,曾洋洋得意地说:“除了陆炳、杨博,天下还有谁能把我怎么样?就连皇上和徐阶首辅也对他无可奈何。

为了平息众人的愤怒,皇上命兵马司将严世蕃、罗龙文打入刑部死囚大牢,严加看管,并传旨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准探监。

也为了从重从快打击钦犯严世蕃、罗龙文,皇上严令三法司会审并结案。此消息在京师不胫而走,实在大快人心,人们奔走相告,看来严世蕃在劫难逃。

三法司奉旨审讯严世蕃,严世蕃居然摇头晃脑,拒不交代其罪行。他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巧舌如簧,百般抵赖,对受贿一事供认不讳,他在堂上公开叫嚣:“任你燎原火,我自有倒海水。“,说完他狂笑不止,三法司因此无法对其定罪。接下来三法司对罗龙文的审讯并不顺利,罗龙文只承认自己曾做过小偷小摸的事,但对关键的问题进行回避。

海瑞因上次出使安南立过大功,被皇上直接提拔任命为左都御史。根据《明史职官志》记载,都察院设左、右佥都御史,属正二品。“都御史职专纠劾“(有纠察、弹劾百官之职权),“辩明冤枉“(监督法律公正实施),提督各道(省),明朝全国分为十三道。“它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这里特别说明,海瑞从来不爱在皇帝面前打官员的小报告,他以“死谏“弹劾明世宗,我们以后再讲。但凡有大臣搞不正之风,要被弹劾。百官如有贪功冒领,败坏朝纲的,也要被弹劾。凡学术不正,沽名钓誉者,要受弹劾。总之,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国事,有问题的,都在弹劾之列。

昔日威风八面的严首辅已倒台,严世蕃二进宫,三法司也正奉旨审案。需要说明的是,三法司的主管官员没有一个严党成员,可谓青一色的徐派,然而这些都不能让鬼才严世蕃认罪。

这几天,海瑞一直在苦苦思索:要想彻底打败只做坏事,不做好事,无法无天的严世蕃,必须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我国汉朝时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典故。如今在大明,会不会出现“成也严世蕃,败也严世蕃?”

海瑞愤愤地想:弹劾不管用,抓捕不管用,甚至审讯也不管用,真恨不得冲进牢房将严世蕃、罗龙文二人杀掉。但大明自有国法,理智告诉海瑞,要靠大明律法来惩治奸邪小人,说得通俗点儿必须借皇帝大人之手才能如愿以偿。

正当左都御史海大人下决心除掉严、罗二人的时候,这两个“患难兄弟“却在高唱囚歌,饮酒作乐。但罗龙文的心理素质自然要比严公子差得多,自己目前毕竟是犯人,行动不自由。想当年,他曾在胡宗宪总督手下当差,他和胡总督是老乡关系,也着实风光了一把,他做过卧底,为剿灭徐海立下汗马功劳,很受总督的赏识。然而,此人小肚鸡肠,喜搬弄是非,不讲道理,更不会讲原则。后来,名扬四海的胡宗宪倒台了,罗龙文见风使舵,转投严世蕃的门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很快就结为臭味相同的死党,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既然是至交,当然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严世蕃被流放,罗龙文免不了要去充军。他们俩一商量:逃跑。于是,严世蕃逃回江西老家,然后盖豪华的別墅,罗龙文这次却昏了头,竟然公开投敌(通倭),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后来就被戚继光的手下抓获,我在前面提到过,这正应验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格言。正是此人的出现,将预示着严世蕃的气数已尽,如果罗龙文通倭罪名成立,他们就必死无疑,即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因为嘉靖皇帝对通倭谋大逆深恶痛绝。

虽说罗龙文在狱中有严世蕃买通的狱卒以好酒好菜伺候,但他还是担心自己结交倭寇一事被抖出来,这恐怕要了他的小命,至少要判个终身监禁,下半辈子就要把牢底坐穿。他越想越恐惧,整日愁容满面。

这时,严世蕃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严某在,罗兄不必担忧。“罗龙文深知严世蕃搞破坏的能量超强,忙回道:“严兄手眼通天,一定是找好了路子。“严世蕃笑而不答,接着又给他打气道:“受贿不算什么重罪,当今皇上并没真正办过几个贪官。前几年,我从江南织造局拿回了现银,然后就和皇上他老人家四六分成呢。至于聚众谋反实属重罪,但三法司没有证据。“罗龙文听完佩服地直点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二人相视而笑。

海瑞正在为审理严世蕃案而忧虑之时,机会终于来了,他不禁兴奋起来。近日京师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消息称,英雄杨继盛、沈炼冤案均是严世蕃所为,他最怕扯进此案,否则谁也办不了他。

有谁能想到,这是严贼用金钱铺路,由严党雇人散发的“小广告“。这乍看像严世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是严鬼才精心地设下的圈套,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转移海瑞等办案人员的视线。

海瑞听到这一大“好消息“,心里一阵狂喜。真是苍天有眼,反贪斗士杨继盛、沈炼终于能够瞑目了,一定要让严世蕃血债血偿!他拟稿给严世蕃、罗龙文定罪,准备密奏圣上。

上次弹劾严嵩父子的邹应龙一日偶遇海瑞,得知海大人拟写奏章一事,心中不免焦虑,特意去拜访徐阶首辅。

二人寒暄后就进入正题,邹应龙说:“徐大人,自从严世蕃被林御史参劾下狱已一月有余,上次我弹劾却被他脱罪,这次莫非又让他逃脱?“

徐阶缓缓站起来说道:“严贼势大且盘根错节,说不定他暗中勾结朝廷官员,打通关节,巧借皇上之手开释。“邹应龙接下来说:“徐大人说得对,为了给严世蕃定罪,我们都听您的。“徐阶又说:“严贼虽然罪大恶极,但他绝不肯伸颈就戮的。为了给死去的忠良报仇,我们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邹应龙笑道:“徐大人,我今天来您府上,就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严世蕃承认自己杀害了杨、沈二人,三法司能否判他个故意杀人的死罪?“

徐阶惊问其故,邹应龙便把海瑞等已经给严世蕃拟定了罪名,加入了杨、沈二案,准备上奏给嘉靖。他听罢跌足长叹:海大人中了严世蕃的圈套,反让他脱罪而去。

看着邹应龙一脸的疑惑,徐阶忙向他作出了解释:如今海大人重提杨、沈旧案,皇上接到奏报,必然怀疑三法司串通一气明审严世蕃,暗中归罪皇上,皇上绝无自我批评的习惯,一旦他怪罪下来,恐怕海大人性命难保,这是严世蕃的脱身之计啊。

邹应龙问道:“此事还有无挽回的余地?“二人正紧急商议对策,忽然守门人通报,海大人来访。

徐阶和邹应龙出门迎接海瑞,后来他们商讨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徐首辅说出了自己的谋划:“徐某已拟好一稿,请二位大人斟酌斟酌是否可行?“只见手稿上面大致内容是.:罗龙文勾结倭寇,密谋叛逆。严世蕃相信术士之言,说袁州有帝王之气象,竟大兴土木,仿皇宫形制,营造豪华别墅,又广收亡命之徒,聚众造反等,通篇只字不提杨、沈案,文字简约,刀刀见血。证据确凿,臣恭请皇上裁定。海瑞、邹应龙看毕,无不交口称赞。

第二天,三法司联名上奏,嘉靖皇帝御览了奏章,勃然变色,立即传旨,令兵马司官兵即日将严世蕃、罗龙文押往西市斩首。狱中的严世蕃、罗龙文见送来了断头酒,他们抱首痛哭。严世蕃的家人让他写遗书,他此时已是肝胆俱裂,几次笔从手中滑落,因手抖得厉害,竟写不出一个字来。

午时三刻,严世蕃、罗龙文被绑赴刑场,京师万人空巷,引得无数百姓前来观看。监斩官下令行刑,刀光一闪,严世蕃、罗龙文二犯人头落地。这一天朝野震动,人们无不拍手称快,很多含冤之家,纷纷祭奠、告慰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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