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吴老爷有话同我讲,便带着饭菜来看看你。”程莹每想到程粒生离开时的痛苦,心里烦躁的紧,可也想瞧瞧吴老爷临走时的模样。
“你爹的事情想来你都清楚了,吴凡这个野种向来同我不和,每日只知道气我,看着我死,他好继承家业。”吴老爷抓起盘中的肉,大口塞进嘴里,眼中带着不甘,“我为他人养儿子,想着日后继承吴府的家业,也算对得起先祖了。只是,这不是自己生的,就养不熟,处处是错。”
“你若真坦诚,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他又怎会痛恨于你,就算再不济,他也不会同你上公堂,指证你。”程莹心里有些感伤,若是程好花将自己当亲生女儿对待,或许自己不会这么决绝的离开。吴老爷与吴凡之间同是如此。
“老夫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自己耻辱。”吴老爷摔了碗筷,胸口上下起伏,不断咳着,“他是吴家的耻辱,是我的耻辱,我恨不得割了他的肉。”
“所有的事物都是一样的,你待他好,他自然会对你好,都是将心比心罢了。”出了门的程莹擦了把眼泪。
若不是这吴老爷,程莹还有爹娘,还可以快乐地活着,又或许,程好花待程莹好一些,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可若不是程好花的相逼,程莹又怎会报了杀父之仇。
这一切还真是环环相扣,没有如果。
程莹出了县衙,看着满天的云,“心愿终是了了。”
“那今后有何打算?”徐渺有些玩味地看着程莹。
徐渺在县衙喝了口茶,看着程莹出来了,眼睛带着泪,不是心软,就是感怀过去。
“我想为我爹,上柱香。”大仇得报,自然要为受害者烧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我想偷偷回去,不让任何人知道最好。”程莹想着此次回去烧住香便走,不会多加停留,万一被人抓回去成婚就不好了。走了一月有余,程莹还是有些想家的,“对了,你家公子走了没?小语嫁给他了吗?”
“还没有。”元姜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打算盘呢。
元姜虽出了门,但也是办差事,并不是闲情逸致出来陪程莹。虽然元姜的心里是这么劝慰着。
“你可以再借我些钱吗?就算在卖身契里。”程莹想着已经借了,那就多借些,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借主。
“没问题。”元姜取出一袋钱,丢给了程莹。
“谢谢。”程莹捧着钱袋,感觉烫的紧。
次日一早,元姜便买了些饼子点心,留着路上吃,程莹跟在元姜的身后,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不留神,程莹踩了元姜的鞋,尴尬地笑着。
天黑了,没有客栈可以休息,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元姜拾了些干柴,弄破了衣衫。
二人坐在火堆旁,吃着饼子,都不说话。
程莹还有些想念徐渺,有他那张嘴,就不会有如此尴尬的局面。
“我给你补补衣服吧,我很感谢你,又不知做些什么。”程莹说完这话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好。”元姜答应了,脱下外袍。
程莹有些生涩地接过外袍,拿出针线,熟练地补了起来。
“补好了,手笨,补得拙。”程莹在外袍上打了结,递给元姜。
元姜接过外袍,看着原本划破的地方已补好,仔细看就会发现,黑色的外袍处有一朵绽放的太阳花。
“你总穿着黑衣,定是有些往事。我希望你可以朝着太阳,永远温暖。”程莹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元姜静静看着程莹的脸,突然觉着好看的紧,比津里那些高官大户人家的女儿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要随意打探一个人的过往。”元姜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很痛恨,眼神暗淡,看向远方。
“我没想打探,也实在不感兴趣。”程莹好心报恩,不想被骂,白了元姜一眼,继续吃着手中的饼,“你算是我的恩人,所以对你说了些心里话。罢了罢了,是我不知好歹。”
元姜起身融入了夜色中,摸着左肩处的太阳花。
“程莹,别自作多情了,你的好,他们都不会看到。所以你要好好爱自己,不能被人欺负了去。”程莹摸出包袱里的刀,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认为元姜已经走了。
“抓了只兔子,加些菜。”元姜难得露出笑容,虽然嘴角的弧度不大。
元姜是准备走的,听到程莹的话后便想着先让这丫头紧张紧张,随后抓了只兔子找个借口回来。
元姜把兔子架在火上,等着兔肉的成熟。
程莹的眼睛被烟熏得流下了水,憋着想要哭的冲动,直直盯着兔子。
井岭村三个大字再次出现在眼前,程莹还是决定夜里在进村,利索地爬上树,摘下果子放进嘴里吭哧吭哧地咬着,“这果子依旧酸涩,但解渴还是不错的。”
元姜飞上了树,坐在另一树枝上,看着满树的果子,以及程莹不自然的笑。
“本是井岭村的人,却坐在村外的树上,躲避着村子的人,躲避着亲人,逃避着内心。”程莹拿出针绣着一块手帕,原是留给高语的,虽没绣好,也一并带走了。如今回来了,便将手帕绣好,打发时间。
天终是黑了,各家都冒着烟,还有饭的香味飘来,待村里的灯火快灭干净的时候,“该进村了。”程莹利索下了树,拍了拍手上的土,怀里揣着果子。
元姜被白合叫走了,说有事处理,留下程莹一人独自面对心里的坎儿。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女儿找到了仇人,为爹报了仇,也算结了娘的一桩心愿,也结了我的心结。”程莹的爹娘走了许久,说起来是感伤,也没了心痛的感觉。
烧着从镇上买的纸钱,将树上摘的果子放下墓前,跪在地上,冒出的烟不断地吹进程莹的眼睛,眼泪更是不断往下流。
“爹,娘,你们可以安心地走了,我会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程莹安慰着去了天堂的爹娘,心里虚的紧。
程莹说完了心里的话,感觉心中的压抑没那么沉重了,浑身轻松了不少,不禁笑了起来。
雨落在了程莹的脸上,“爹娘,你们是听到女儿的话了!”这么想着还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