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无赖们在一旁拿我嬉笑打趣而已,见我陷入沉思后就拽着我的发辫玩。
一群急速的战马齐齐停在他们的身后,御林军簇拥兰燕呼啸而来。
“大胆,光天化日胆敢调戏少女”兰燕黑沉沉的脸色如寒霜降临大地,吓坏了地痞无赖。
我能感受一切就是无力起身,暖和而充满力量的手将我拉起,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寒冷“怎么了,吓着了?”
一个激灵,我心大叫一声,不好!有人在白天居然用迷魂术!
这是我师门的禁术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方圆一里之内谁想要用这禁术的话,我能感同身受,幸好这禁术使出来的力道微乎其微。
“君小溪?”兰燕焦急的话语直落在我心尖上,我幡然醒来。
“没事”幸亏是易容术遮住了我的羞涩,此刻兰燕将我整个护在他胸前,我赶紧推搡着要走开,这厮却纹丝不动。
我抬头看去,他一闪而过的关心刹那被隐匿,眸间滋生了一股刻意的疏远,我冷淡淡说“好了,我可以了”
“你要的自由悠哉就是这个?被人戏耍不成?”兰燕懒懒话语充满了讥讽。
偶哟,想吵架?我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周边“我有说过要你相帮吗?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要真有事,谁都会来相帮,刚才我是被你这浩大的声势给吓蒙了”
“恕我多管闲事”兰燕脸色发黑地松开手,这吵架吵得让跟着他而来的御林铁军齐齐面面相觑,恨不得戳瞎眼睛算了。
“对,就属你多管闲事!”我一跺脚提着裙子就走。
捆绑结实的地痞无赖留在原地等官府处理,御林军的马队迅速疾驰而走。
师傅早早严令门下一律禁用迷魂术,因为此术有违人伦天伦,使用不当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可今天居然有门下胆敢违抗师傅令,我很生气。
还没到家门口,就在僻静处遇着了几个黑衣少年,他们一脸死灰地告诉我,北辰又被抓了!
他中邪般冲向人群,手无缚鸡之力地被灌阳街的群众直接抓去官衙了。
世上的事情,从来不会无缘与无故,看来北辰的事情我不得不管了。
我让他们拿着我的信物去赌馆找穿山鼠小六,他挖了很多密道通往城墙外。另外夜晚来临前,再来我青砖瓦房取药丸,一定要在午夜前赶去不肯山破庙喂给北辰服下,北辰就有救了。
而我一边熬药,一边等待夜晚到来。
此刻廖新同一个脸色红润,道骨仙风的老人走进刑部大殿,他雄赳赳地向兰燕禀告,北辰落网。
“拜老神仙所助,小的才能抓捕案犯”廖新说道。
兰燕眉宇微蹙脸色很差,懒斜斜地坐着,他挥挥手让廖新去门口等候。
“用了法术?”兰燕漠默撇向老人。
“这法术,可以迷惑世上一切人”老人傲然说道,兰燕脸色发沉,星眸锐利如剑“哦,那改天也迷惑我看看”
道骨仙风脸色煞白“大人,小的哪敢”
兰燕没有再看他,冷漠地打发了道骨仙风,他把玩着手里的白玉兔子,而眼里的寒气渐盛。
门口等候的廖新不晓得兰燕的不快,乐呵呵地拉着道骨仙风去宴席喝酒。
夜晚一如以往沉沉来临,我拿出上次在石狮上得来的血,心念咒语后,一股冷气破空传来,我瞬既划破手心,一股鲜血混合着冷气冲向监狱而去。
无论怎样发狠,也只能唤醒一个恶灵,他现身变成了一团高大的黑影,这团黑影大步流星地走进大牢,扛起昏迷不醒的北辰腾腾腾地走进云端。
守护牢狱的侍卫统统石化般地愣住。
黑影在破庙将北辰放下,然后转了几个圈地消失不见。
被极力奉承和讨好的道骨仙风浑然未觉危险的来临,直到黑影出现在大堂上,黑影指着他骂道“胆敢公然违抗师门尊长之命,立刻去师门请罪”
道骨仙风一个踉跄地跪下磕头“是,这就去请罪”
黑影对着天空叩拜后,变成了一团青色影子后消失不见了,总算回神过来的廖新将道骨仙风扶起“老神仙,怎么了?”
“本门高手在此地,我被发现使用禁术了,此去师门恐怕小命难保了,你我就此永远别过”道骨仙风急匆匆走了,北辰被再次劫走的消息也传来廖新家中,廖新已经面若死灰。
我收回法术,大口喝了几碗茶水才止渴,临睡前穿山鼠小六传回了消息,北辰已经安然清醒。
一团圆滚滚的小魂魄滚来我脚下,她柔声唱道,小女子不才,未把公子杀害,愿你三冬寒,愿你春不暖,愿你不善其身,愿你天黑无灯!
吖,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呀!我赶紧撩起魂魄送她离开。
北辰那厮这回该回秦国了吧,二进牢房的他该醒悟了,楚国抓他已经不择手段。
穿山鼠小六同时带回陆大有的消息,他不同意带梨花走,自顾不暇的他恐连累梨花,等他安顿后就来接走梨花。
看来他没打算走,继续留在楚国勘探军情,真够勤奋。
不过,我觉得还是当初的想法正确,楚国有他不想离开的相好。
眼下大街上已经贴满昭告,西岐人孟然公然挑衅藐视楚国威严的事件,已经闹到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他来得算快,一定是日夜兼程赶路了,可是谁出卖了我在楚国避难呢?
我决定去探监问个清楚,眼下必须去官衙登记一下才能去探监,这番同楚国大牢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感到很揪心。
衙门依然热闹纷纷,我低着头玩脚下的石头,这一次黑脸管事问得很清楚很仔细,我能说的统统告诉了他,登记之后他就跑去回禀。
侍卫们吆喝众人避让,御林军簇拥兰燕疾步经过我身旁,我依然低着头继续玩石头。
“有事?受欺负了?”一袭青衣落在我跟前,我抬头撇撇居然折返回来的兰燕“孟然关在哪里?我有话问他”
兰燕眸光寒寒“你想问,谁出卖你的行踪?”
“嗯”我直点头,这厮有读心术不成?能打探别人心眼上的话?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忍俊不住地勾起坏坏的笑容,心里反复念叨,癖好丑怪少年!不解春风冷少年!冷漠鬼!讨厌鬼!茅房大便臭将军!
这厮一如既往地蹙眉,但是俊脸没有生气看来不会读心术,他漠漠说道“你去我书房,我去审问孟然”
吖,我此刻才想起之前闹得不愉快,看他疾步离开的背影,我决定既往不咎算了。
侍卫将我带去书房,这厮的书简真真多得很,我坐在他的案几上,学着他的模样懒懒地靠着,视线方向有副画似乎刚画好,我拿起一看,居然是我。
这厮临摹了天子画师给我画的春日宫宴图,笔法更胜上画师许多许多,可是我有这么漂亮?
那个时候,我正仰头看树上的两只黄鹂鸟,心里想着驯服一只需要多长时间,白头黄鹂鸟和青头黄鹂鸟是相好吗?山上的猿猿会喜欢它们吗?
画师是偷偷画的,将我画得楚楚可怜,可兰燕这厮居然画出了我的快乐。
我拿起画笔,添上了那两只黄鹂鸟,画风忽然变得无比谐和,意境更高许多。
放下笔,我不禁纳闷,这厮为什么要画我?
原画想来是孟然带出来的,可是原画呢?被这厮收藏了?
收藏癖!我抖了抖,捧着侍卫端进来的茶水,在他们极其不满意的视线下,我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一股淡淡的青橘香气袅绕,这软榻上满是兰燕的味道,看来这厮常常在这处休息。几件青布衫随意挂在一旁,破损了几个洞,隐隐见血迹,我拿起端看片刻,血气直涌上我心尖,竟然是飞鹰的血迹。
劫狱那晚总共折损了五只,我心头正难受时,一袭青衫缓缓走了进来。
兰燕撇撇我“哦,难受什么?”
“大人为了民众安危,时刻不顾性命,实在叫我心生崇敬之心”这番话说得我自己都抖了抖。
这厮愣怔片刻,俊脸居然隐隐见喜悦。
清咳几声,兰燕淡淡说道“那就缝补一下,省得丢了可惜”
“大人真是节俭之楷模”我掏出绣花针,三下两下就缝补好了,抬头看去,楷模正揉着头懒懒地靠在案几上,深邃的眸子不见冷意和漠然,倒是多了几许柔和。
不得不说,这模样养眼得叫人心生把持不住的错觉。
“孟然招了”兰燕说道。
我忧心忡忡,他眸间泛出揶揄之光“你的属下在西岐黑市上兑换了大量我楚国钱币?”
啊,西岐连这个也查出来了,我愤慨不已.
“大人,您忙,我告辞了”我放好青布衫,起身正要走,这厮淡淡说“我王兴许会宴请你,不得过分装扮脸面,必须坦诚面对”
我恨恨地提上裙子转身就走“原画在皇宫,是不是?这厢还能在青砖瓦房安静地过吗?”
“那处,你当真喜欢?”兰燕幽幽话语生生穿透我背脊,我转头看去“租金那么贵,还得交个半年才租,喜欢什么?买菜方便”
兰燕居然在我后方扑哧轻笑一声,我抖了抖疾步离开。
由心深深处滋生了欢悦竟然变成了久违的笑意,兰燕深呼吸几下后,视线落在新画上,看了看不禁又是扑哧笑出了声,画上换成了他身穿女装仰头看着硕大的黄鹂鸟,寒寒的眼神似乎在说,哪里来的?所为何事?还不飞走!
他喃喃道,顽皮!居然还题词,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回禀大人,修补大妈来了”门口侍卫说道。
“进来”兰燕说道,侍卫带着修补大妈进门,大妈经常来衙门修补衣衫,但也是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她小心拿起青布衫看了许久,弱弱说道“大人,我没找着破洞”
兰燕起身看了看,那几处破洞修补地丝毫不见痕迹,衣衫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他挥挥手打发了侍卫和大妈,懒懒地靠在案几上,目光如春风和煦,不由己地看向画像。
“大人,老宅来人!”侍卫匆匆来报!
兰燕被祖爷爷招进老宅,祖爷爷近来心绪不宁,时常梦见以往战事。
“近来,都城有什么奇异事情发生?”祖爷爷威严依旧,铁骨铮铮的脸沉沉问道。
兰燕恭谨说道“都城无异,一切安然”
“在廖新家宴会上,一团黑影开口说话,什么师门禁术,这些话难道有假?”祖爷爷冷哼道
“都喝成了烂醉,一派胡话而已!祖爷爷莫当真”兰燕俊脸淡淡,懒懒地回禀道。
祖爷爷一脸黑线,重重哼道“晓得问你也是白问,还不如问泥菩萨去!我不管朝堂之事,不过你得小心留意仙灵山师门之事,他们要是来都城,便是我家族最大的荣耀和福泽,万万不得怠慢,你一定立刻来回禀我,切记”
“晓得了,老祖宗!大王设宴,我这就过去了”兰燕支应道。
“行,赶紧去吧!”祖爷爷起身走到内室,整堵墙上,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飘飘然站在战场上,他跪倒在地喃喃说道“恩人,求你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来楚国,接受我全族叩拜,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尘世!”
离开老宅,兰燕松了口气,眸间沉沉地看向烟花巷子。
十来个宫娥等在我门口,她们恭恭敬敬地递上楚王的请帖,还有一大箱的衣衫鞋履。
果然,楚王要宴请我。
宫娥们忙活着帮我沐浴更衣,我的易容膏被洗得干干净净显然有备而来。
楚国人办事雷厉风行,压根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
穿上楚国鹅黄色宫装,我在宫娥们的搀扶下直接走进了厚厚的马车。
挑起车帘,鸡鸣狗盗和狐偃在对面茶楼,他们用唇语询问我是否安然,我用手势告诉他们去楚皇宫赴宴,想来不会为难我什么,不用担心!
手势是我独创,跟着我的伙伴们统统学会了。
参加了数不清的西岐皇家宴会,无非就是互相吹捧,喝酒不止,高谈阔论不止,可惜那处所谈一切都是虚无妄想而已,没有特别的才能,没有果敢的勇气,一切注定了没落在浩瀚大地。
遗憾昔日无比闪耀的光辉不再照耀大地苍生,那一抹闪亮落在了为他们所不屑的楚国大地。
楚皇宫巍峨庄重,处处肃穆气息,处处无法抗拒的威严。
长长的拖地裙使得我慢吞吞走进大殿才不至于摔倒。
大殿中已经齐聚楚国年少贵胄无数,楚王高高在上坐着,他的脸阳光而刚毅,沉沉坚定的双眸绝非西岐流传的那个三年不理朝堂,一味吃喝玩乐的昏昏之君。
“小溪领主,请上座”楚王爽朗说道。
我用封地礼数回敬楚王,宫娥将我领至上座,对面就是兰燕,今夜的他一袭白袍彰显俊美非凡,早早就是女眷们眼光的聚集地。
我避开他的视线,侍卫们吆喝着带来了孟然,他显然受惊过度,但是他看见我后如获新生般狂喜不已,他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小溪姑娘,总算见着你了,让我一路好找,这一路坎坷不已,高山峻岭不断,真真怕你有闪失让我怎么同三皇子交待?他想来寻你但不能来,眼下病得很重,他真的知错了,也晓得了同你无缘,求你回去看看他,一眼也好!”
被他无端勾起了心头的伤心,我的眼睛湿润片刻,对面的兰燕冷眸看向孟然“大胆!大王在前,岂容你喧哗!企图哄骗大王的贵客,罪上一等”
侍卫将吓呆的孟然拖到了一旁偏僻处,楚王看着我,和悦说道“既然来避难,就该早早来觐见与我”
“仅有小小领地,身份太过低微,哪敢来麻烦大王”我小心看去,楚王朗声笑笑地拿出书简,念出了一段最古老的楚辞。
我心头诧异万分,这也传来楚国了?这楚辞,歌颂了楚国开国君王在受封之后,皆同几万民众千里迢迢来楚地开荒破土,遇山开山,遇水造桥,历经千辛万苦,受尽磨难的事迹。
“小溪呀,那时你不过信手拈来,古今往事悠悠,但这是迄今为止我读过最好的一首楚辞,实属我楚国之宝”楚大王目光灼灼,继续说道“当时,他们在嘲笑辱骂我楚国,而你却了作了这首辞赋,可惜在场无人能听懂涵义,只会不断夸赞你,是也不是?”
我低头笑笑,楚大王又是朗声一笑,他挥挥手,侍卫们抬出了一张黑熊皮,楚王满眼感激“小溪呀,可是你派人送来?想我先祖给天子饲养黑熊有功才受封楚地,最后一只黑熊被周公保存了下来也是惦念我先祖的勤劳,没曾想他的后代子子孙孙却拿着黑熊皮羞辱我祖先,嘲讽我先祖地位低下,为此先王们心心念念想要的,没曾想在我这代圆满了”
楚大王说着说着神情便就黯然下来,在场贵胄们齐齐起身作揖“大王,保重身体”
我看向楚王“怎么得来的,大王想知道吗?”
“这事倒是不知”楚王脸色总算好起来了,他瞥向兰燕,似乎在询问,兰燕蹙眉摇摇头。
楚王的视线跟着我看向孟然,我淡淡说道“记得当时你也在,你说吧!”
楚王点点头,即使胆战心惊害怕不已的孟然也是掩着嘴忍住笑地说道“都城之外有个小城叫懒城,真真懒得出奇,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男男女女一个个就晓得围在一起聊天,谈情说爱!食不果腹的他们常常需要都城去接济,天子很是生气但也无奈,这个顽疾始终无法解决,小溪姑娘看过懒城后,用了两个字,就把事情解决了,天子高兴不已,任由小溪姑娘挑选宝库之物,我恰好在皇宫,所以陪同小溪姑娘去地库查看宝物时,一张黑熊皮忽然重重地砸在我身上,差点把我砸晕过去,小溪姑娘说,那就选它吧”
楚王哈哈大笑,贵胄们跟着统统大笑起来,楚王看我“那边什么情况?”
我淡淡说道“去了一趟懒城才发现,那里的田地间,屋宅前后的树木花草特别多,他们统统聚在树荫下聊天,嬉笑,于是我说--”
“砍树!”楚王一拍大腿大叫道。
我点头,孟然接着道“没有了树,实在热得很,他们不得不加紧速度去劳作,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聊天八卦,所以眼下可以自给自足了”
哈哈哈,又是轰然大笑,我眼角的余光撇撇兰燕,他一如既懒懒地斜坐着,可是眼底的光彩是笑意吗?回应我的视线是赞许吗?
“兰燕,给我下令所有楚地,从今之后不得在田地周围种树,不得在劳作时嬉笑聊天”楚王说道,兰燕起身“是,大王”
楚王看向孟然“还有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
孟然想想“大王,很多很多故事讲也讲不完!哦,小溪姑娘,还会打仗且不伤一兵一卒”
“哦,哪场战役”楚王大感兴趣地问道,大堂之上的贵胄们更是直直把我看着,好战的他们说起战事各个兴奋不已!
孟然恢复了神采,但眼神凄然看看我,缓缓说道“上月刚顺利攻入那边,已经活捉那个小国国君,那边刚投降因此还未昭告天下!天子西侧有一片山丘,那里有个小国傲慢地很,秋收时常常过来偷割粮草,因为都是荒山野岭,道路及其险峻难,所以天子不曾派兵讨伐,可是今年又被偷割了粮草而且越来越放肆,离开都城也越来越近,天子气得火冒三丈,下令三皇子亲自带兵去讨伐”
楚王打断孟然的话,对着大殿说道“那么,大家商议一下,此战该如何打?”
转而看向我“烦请小溪姑娘画出地形图”
我点头答应,宫娥带我下去换了套轻便的作战劲装,不再受拘束的我大步走进大殿,此刻大殿中间已经支开巨大的画布,兰燕斜斜地靠在画布前,眸间神采奕奕地看我英姿飒爽地走出来,他递给我几支狼嚎画笔,自己也拿了几支要同我一起画地形图。
画布前后退十步,我回忆当时的一切,略过那人无尽渴望的目光,略过一切虚无的夸赞,略过此刻大殿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一切仿佛回到眼前。
崇山峻岭之中,羊肠小道弯弯绕绕盘旋而上,战车根本无法通行,粮草车辆更是难以通行,这样的山脉有十来个,连接山脉的只有绳索,战马亦是无法通过,底下是湍急的河流,稍有不顺就会摔死在河流,弯道狭路无数,只要在任意狭路布置士兵把守,想要通过则是万般苦难。
日夜兼程,遇山修路遇桥修桥,一边还得时刻提防忽然冒出来的敌人,提防不断射来的冷箭和流窜子山林中的敌人。
一切已经在我脑海形成,我双手同时,动作飞快地画出框架,兰燕在一旁补上山脉河流,我们没有说话,彼此之间满是默契,很快一副巨大的地势图出现在大殿上。
除了女眷,贵胄齐聚在地势图前,楚王站立在中间,我和兰燕站在他一旁,贵胄们在我们身后围成一圈。
楚王紧锁眉宇,我将强攻的预估战车,人力还有伤亡情况报了出来,楚王看向兰燕,这厮冷淡淡说道“强攻的话,用我楚国的丛林战法,可以在小溪姑娘预估上减少七成”
我冷冷撇他,行,你厉害!
这厮眉宇一挑,嘴角勾上傲然!
“不伤一兵一卒,智取之”楚王难掩兴奋神采奕奕看我。
哎,真是个好战的国家。
“是,大王”我点点头。
“这样,你们统统写下计谋,不伤一兵一卒!”楚王下令,我们重新回到各自座位。
“因是我亲自撰写奏章送于天子批阅,记得小溪姑娘的计策短短一行,二十多个字,包含一月这两个字”孟然傲然说道,这厮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厢惹得贵胄们齐齐对他怒目而视。
“好,此计谋需要用时一月,是不是?”楚王大喜地看我“小溪,你用多少时间想出?”
“半盏茶”我淡淡回答。
“好,那就半盏茶,你们听清楚了吗?”楚王下令,贵胄们齐齐遵命。
大殿安静下来,各自想计谋,唯有兰燕斜斜地靠在桌上,手肘撑着喝了酒微微发红的俊脸,此刻我能清楚地看见他手里把玩的是只白玉兔子,显然有些年头了,这只白玉兔已经被他玩得璀璨发亮,像极了我在仙灵山玩的白小兔模样。
白小兔是我在灵洞捉住的第一只兔子,当时还是修彦帮忙捉的,那个时候我走哪里都抱着白小兔,一刻不离开,不巧的是,白小兔逃跑的那天,有个比我大的男孩来山里做客,顽皮的他居然把我的白小兔烧烤吃了,我哭了几天几夜,自此之后再也不玩兔子了。
似乎撇见我打量白玉兔,这厮戒备地撇撇我,快速将白玉兔子收纳了起来!
哼,收藏癖!
半盏茶快到时,兰燕提笔写了一行字,时间到,楚王命令孟然当众念出贵胄的计谋。
孟然拿着一叠纸“谁写的美人计,神经病!这场秋收保卫战用美人能派什么用场”
“离间计,离间个什么?有什么可离间的,有病”
“偷回粮食,这是什么计谋,都吃进肚子还偷什么!”
楚王没有制止孟然的批评,反而是连连点头,这样胸怀无限的君王,楚国想不强大也难!
此后一张张计谋,都是可圈可点,只是不想伤一兵一卒却是难以实现。
直到最后一张,孟然念道“赐大鼎,命敌修路修桥来取,一月后尾随而去,获胜”
孟然长叹一声,一模一样的计谋,楚国人真厉害!我也是惊讶不已,不晓得谁写的?
楚王高兴地看向兰燕“兰燕呀,这回该赏赐你什么呀?”
兰燕挑衅地撇撇我,冷声说道“西岐兵弱,国穷,除了赐大鼎还有什么可拿出手的赏赐?”
狂妄之徒,想出来就想出来了嘛,还拿着西岐开涮,简直是个狂徒。
孟然跌坐下来,我的头直发疼地听着大殿上欢声笑语不断。
楚王眼眸一动地问道“兰燕,孟然除了藐视我楚国,还有其他罪状吗?”
兰燕“大王,没有了”
“念在本国宝物同你有缘,本王赦免你的藐视之罪,宴会后你就可以回国了”楚王说道,孟然感激涕零地起身作揖“多谢大王”,他转向我哭道“多谢姑娘相救!自此再也不敢出门,惟愿好生照顾家中年迈老母”
“嗯,老夫人安康得很,记得饮食清淡就好”我支应一声,楚王莞尔看我,喝了酒视乎微醉,他眸光中多了很多暧昧情愫“小溪,真想听听你一路来我楚国的故事!”
我心想,你一定不想知道,很多山路翻起来实在费力得很,我和狐偃他们在逆流的帮助下,是走阴间道而来,十多次的伐楚大战,无数年少性命丢失荒野,无数战魂英灵不散,那里充满了凄苦的煎熬,那里的亡魂即使死了也是惴惴难安。
我再也不想走那条凄苦血路了。
“季芸想给大王献舞一曲”季家长女长得纤瘦漂亮,楚大王大手一挥“准”
她身穿红衣,美丽动人,翩然进入大殿,像是仙子般跳起舞来,自我进大殿来,除了兰燕之外,所有的少年目光齐齐看着我心里直发憷,眼下总算松了口气。
楚国的乐器沉重而朴实无华,却有股深深打动人的昭华之音,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用手撑着头仔细聆听。
“七七姑娘,请用”我身旁坐着个俊美少年,此刻他把食盘中的鱼刺都挑了送到我面前。
我转头看去,俊美少年脸色微红“在下,季钰”
他递来一张画卷,我打开一看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了“你哪里得来的?”
“我画的”季钰的眸光晶晶亮,我羞得耳根发红“当时,你在修仙门?”
“拜师不成,倒是见着了姑娘了”他笑着说道,他画我穿着鹅蛋青纱裙的那天,当时我扎了两个发髻,紫色的飘带随风飘荡很是好看,门主在一旁指点我御剑,我却重重地摔倒在地,周围的人急着过来拉我,几个女弟子满脸妒忌的模样,画得最好!
“后来,你学会了吗?”季钰问道,我红着脸地摇摇头“才三天就下山了,那几个女弟子真不省心”
“后来,门主就闭关了,所以我等拜师的统统被赶走了”季钰说道。
我掰着手指头算算“约莫一月后就出关,你可以去拜师了”
季钰摇头,满脸诚挚“我想拜姑娘为师,在山上时,那边的人对你简直推崇备至,门主更是刮目相看,眼下遇上了,简直是天赐厚爱”
“我将将十六怎么可以收徒?我连御剑也学不好”我的脸红得发烫起来,季钰说道“因为你已经可以飞得更高了,还要御剑什么”
我直摇头,转而看向舞姿优美的少女,不经意地瞥见兰燕的视线,这厮冷冰冰地将我望着,眼眸泛出寒意,哪里得罪他了?
跳舞的少女,一直在大胆地看兰燕,楚国的女子就是这么直爽,连我都看出是大胆示爱。
最后,她拿出红花献给正揉着头目光寒寒的兰燕,可是兰燕那厮看也不看,一点都不解风情,任她举着红花的手发抖不止,跳舞少女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楚大王忽地看向季钰“把画传上来看看”
季钰愣了愣地起身将画递给大王,这楚大王的眼力真好。
转而楚大王看向跳舞少女“季芸呀,收手吧!在楚国他哪个都看不上,哪回接过红花了”
楚王拿着季钰的画仔细端详起来,可是我的桌上忽然多了很多很多红花,高高地堆在我面前,怎么回事?
季钰小声说道“每次宫宴的压轴,要是看上谁就可以送花,接了就等于同意了婚约,亦可以一夜风流”
哦,此刻方才发现,我面前也有一朵红花,可以一夜风流?
我拿起闻了闻,视线小心翼翼地坏坏地瞥向兰燕,要是我送那厮会接吗?
这厮忽地接纳了我的目光,直直地将我望着。
忽然,大殿一阵肃静,齐齐地看着我手中的红花,目光流转间,似有春风掠过,似有红尘迤逦相缠。
“啊,这画很好”楚王收起画放入怀里,目光定定地看向我,柔声问道“今夜,留宿在此,如何?”
我愣怔间,手上的红花应声掉落桌上。
“大王,不可!”孟然忿然起身壮着胆子说道“小溪姑娘逃来楚国避难,也是因为听说大王英明神武,楚国国富民强,要是强留楚后宫,岂不是为天下所不耻,岂不枉费小溪姑娘路途艰辛”
西岐就是西岐,说起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今夜说道特别好!
咳咳,今夜喝多了,楚王没生气,爽朗笑笑“那今夜就散了吧,兰燕留下喝茶,我有话说!”
楚王深深看我一眼,我报以淡淡一笑了之。
走出大殿,我抖了抖,楚国的天说变就变,三更半夜的刚刚结束宴请,天都快亮了,还让不让人明早早起买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