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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朱居桑榆,岁晚西东犹阁幔端。
巨匪山中有二人,死生斋地恹恹撩拨挣扎未果精疲力竭怨气冲天只无辜鸦。
沈千结:“鸟可说得人言语”。
绑缚结实的鸦思索过千番对抗苦痛果味,便自作颖慧佼酌样貌,豆豆眼中挤出颗晶莹玉润珍珠泪,在恰到好时啪的落在地上。
沈千结微怔,拢了满唇齿满眉容的笑,伸手稍显轻浮玩味的抚摸它的头。
鸦瑟瑟发抖。
只觉得这轻描淡写不着痕迹的摩挲像是透过鸟的头盖骨触动脑体。
沈千结再笑。
鸦便哭不出,呆呆立在原地,脱扯掉外壳的皮肤寒凉彻底。
沈千结第三笑,殷暮一巴掌拍过他恬不知耻的傻皮面,揪住鸦的翅把心中反复排演数万遍闺阁秀丽尽责的透现。
“鸟许是记恨我们做事不地道,因为敲痛你的后脊”。
而后幽幽醒转似的,添补道。
“兽吗,都是想要亲眼见证死亡的”。
鸦谨慎划拉脚爪,越犹豫就越焦躁,越焦躁就越暴躁。
它抖动脑袋,心想不就一死,扭头深深凝望着大红裳春色满园仿佛饿死鬼投胎的黑头发怪和侏儒般相形见绌的豆芽菜,就即便一死也总好过和这两个一看就没甚脑子的人对决而立。
徘徊周转许久,终于开口念白般如履薄冰一丝不苟念道。
“兄台姑娘此次天高日远好景繁佳之际得于此贵方宝地得遇二位人中豪杰兽中猛禽余好生欣慰百感交集欢天喜地余念佛曰不杀生并借此劝诫人灵望获凭感怀自此爱乐生命放鄙人生路一条不才万分感谢涕泗横流不忘益友大恩大德前所订结十里相思雀都予你予你”。
伴随气力由盛转衰,鸦定睛细看。
大红衫蹙紧眉大大的桃花眼里写满了疑惑,豆芽菜漫不经心仰首喝白水又像是恐惧被它撞见眼睛时不时围追身前瞧。
鸦重重沉沉叹气,深觉此前百般造作都实属罪孽。
鸦生从未受过如此之大打击。
沈千结:“能否容许我悄声问句,鸟可是疯了”。
“怕是”。
“没曾想本君大名鼎鼎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人称香煎小红竟有一日仅借助三言两语身外外表毁坏只仰慕吾已久的鸦兄”。
他便也作势叹气掩口,后来却藏不住嘴角笑,缓缓泱泱荡出。
“可是辛苦你了跋山涉水的来见本君一面”。
他搂紧鸦道,“在你心里与吾见面便如面朝永恒的太阳般灼灼,比之蚍蜉万年期限,即使立刻逝离也未曾哀叹吧”。
殷暮听这高谈阔论麻木不仁的心脏再次尾随余音半死不活的抽动,拾拢轻淡的草叶抛在火里,转头天山都是鱼肚白。
鸟是吃不成,她三两下解开条带扬手示意鸦快些离去。
鸦被倏忽释放乌黑脸孔上写满震惊惧怕。
它跳将凑近殷暮问道,“放了我,不吃我,你认真的”。
面对追根溯源灵魂三问,实际晦涩的呱呱呱声不绝于耳,早厌烦透的女孩用五月槐迷迷蒙蒙把鸦罩彻底。
沈千结打着哈哈像个烟火包子铺里偷拿新嫁娘婚服纱没塞足肉菜馅的软包子。
“尼姑小,快些翻过这面山,本君要览书”。
“览书”?
“当然”。
殷暮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在她用水把肚腹撑高后才半是打听着问道。
“你往常看些什么书”。
沈千结大义凛然不卑不亢的说道,“煮酒话美娇娥,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
“停”,殷暮道,“您涉猎很是广泛在下甘拜下风”。
“本君逢书必读精品的习性尼姑小要多借鉴”,沈千结的手臂松落的停靠在她肩上,脸容堆笑丰神俊朗,比之西楼酒面细纤风有过之无不及。
殷暮面颊上便宛若饮醉般温痩的红,胸腹作动烈烈。
“不知小尼姑又爱看何书”。
“煮青蛙三千大法,青湖海蓝藏墨纠集后是如何颜色,杀人不眨眼之女魔头来啦——呀快跑…”。
沈千结很是受用的点脑袋,“仿佛得吾身传”。
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二者彼此好是恭维,沈千结是发自肺腑真情实感但又夹杂点看你所阅览书目不爽利尽是祸国殃民杂乱无章不如本君涉猎广泛又独当一面之才能,殷暮则对本人所掌书豪气冲天眸目内溢满溢出大批量的得意,一副你没看过的老子通通看过我是天下无敌享尽无边孤单小人所牵涉的确靡靡骄奢一看就成不得大事业。
山过无山形貌,竹枝词誊刻朱墙中卷撒粉金在将欲垂晚的烟霞中多情闪恣。
天空住白星,白星中又多纷扰。
殷暮腹诽二十里路途,沿途揪掉二十朵长相各异不知是开早还是开迟的紫丁香。
沈千结扶鼻一一收在袖中溺江,过后被袖中纷乱的臭气困扰,兀自快步冲进别来楼内煮铜锅沸水,洗洗涮涮仿若沐浴濯洒过,头尾皆水汽蒸腾然依旧难以抹灭。
面色便哀哭似的。
殷暮收折窗,窗缝中有点巧合的灯烛光,她碾碎半块艾草香料,细细密密压实后放置在包囊里。
“带在身上就会掩藏些许”。
沈千结不语只是抬头哭戚戚的盯她看瞧,殷暮毛骨悚然般却仍旧遗留份良善,抬手系在豁牙怪脖颈,过后不忘轻轻拍过。
“豁牙怪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殷暮抬首就面朝沈千结,被灯烛照耀的眼睛便黑乌的不很彻底。
“下回你的故作可怜伤心楚楚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半刻回应,所以也请你收好这副像是被我胖揍成千上百次手无缚鸡之力的佯装状貌”。
“哼哼~~”。
“你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总是如此怎么好”。
“……”。
殷暮偷偷抬眼,当事者正在歪着脑袋看她,如同望着个讨人嫌弃不识好歹的傻瓜。
她咽掉口水清清嗓子道,“你怎么想出于礼貌总该说句话”。
半晌无音。
她就又翼翼小心偷瞄,却被一把按住蠢蠢的小脑袋,仿似千年雪的话言在耳旁极近的距离响起。
“如果本君说只对你这样你可是相信”。
她抬眼瞧这位号称天下无可毗邻品貌非凡玉树临风人见人笑花见花开风流无羁片叶不沾身的红衣豁牙怪翘高耸的二郎腿坐在只有三根柱摇摇欲坠的板凳上摇晃。
仿佛方才所说并非出自本人口。
“你可得好生计量”。
殷暮迈出门槛时他在身后懒懒散散的说道,“本君不是个好招惹的人,既然是你先失去父母是你拜倒在死生斋地是你砍落吾纷纷扬扬三千发丝是你应承抓了只吃亏不讨好矫揉造作的乌鸦是你对本君如雷贯耳的大名从未耳闻”。
他顿了顿道,“既然是你先招惹的我就至少要负责到底”。
“本君这样良善任人欺辱的慈人是不会横加断绝你这番好意”。
殷暮扭过身子方欲指责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就见斑驳陆离门扉轰然关拢,她站在原地,能听得见风把花吹落的声音,一张张一叠叠踏踏实实健健康康的掉在心头上。
她有些莫名。
因为突如其来未曾设想的前程将包覆个红衣烂衫油头滑嘴的是非累赘而憎厌。
但又因为豁牙怪一句只对你如此而光熠。
她翻来覆去欲睡不能。
想来想去却黑发人。
奠祭日满树槐,花燃初,花燃半,花燃尽,她迎面撞见如同水天霞焰的执剑侠客。
他的眸目像是光彩照人,顾盼流连里埋藏了谁也找不到的温柔。
谁想天涯山水有一人名号香煎小红。
谁想香煎小红最爱痛饮桃花芙蓉酿。
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穿过所有城池,吃遍所有五花八门十双手都数不尽的糖糕。然后不要抹掉唇角的白砂,甜腻腻唤道尼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