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秒针的节奏与点滴滴落的速度相重合,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并不难闻。
右手上皮肤的紧绷感和胶带的粘连感有些令人觉得不自在,我调慢吊针点滴的速度,躺在床上,盯着单调天花板上的某个小黑点,思绪放空。
现在是第二天,这里是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是个诊所,说是诊所,它又比那些普通的诊所好上许多。
听老头子说,以前村子里是没有医院或是医生的,若是生病了,便是去找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不止一位,他们活久有经验,商讨而论,“药方”就出来了。。
当然,这是很早很早之前,现在这个诊所,自我记事起便是存在了,不过人倒是很少。
嘛,毕竟小病自家医,大病无法医,顶多就是来这询问几声,抓几服药罢了。
我们也算是稀客了。。
这么想着,身体虽说乏力,却是轻松了一些。我习惯性左侧躺,这是我睡觉常用的姿势,不小心牵动了输导管的同时,也与对床的人视线重合在一起。
她的脸上带着迷茫,带着疑惑,也是在和我对视一瞬间,表情一惊,目光飘忽,虽是对着我,却不在我身上了。
“竹樱姐,”我想她可能还沉浸在那次惊险当中,毕竟从昨天开始,她这是第二次睁开眼,期间只是喝了口水,这里有我的原因,所以我的语气柔和,“好些了吗?是有什么事吗?我去把医生叫来。”
“不,不用。。”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似乎在回想什么,见我还在盯着她,脸上莫名发红,“你。你转回去。”
“?”
“快,快转过去!”她的脸越来越红,语气也有些不对劲,不过总体而言,情况不再是虚弱,比之前好上许多。
我乖乖转身,换成了右侧躺。
这一躺,我又对上了另一位的视线。
相比筱副会长,会长大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她没带眼镜,目光有些空洞,在我转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恢复了神采。
“转回去。”她先发制人,发布命令,“无论你怎么样,只要别把脸对着我就好。”
“???”
“会长,”我无奈道,“你也听到竹樱姐的话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我问你,”她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叫我会长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我有些不明白,想了想,我还是回答,“同一个人用不同的称呼对同一个人,有时候会起到不同的作用。就像两个很熟悉的人,他们平常互相称呼的话,不是用称号就是用‘名’来叫对方,如果有一天他们用‘姓名’叫对方,就说明发生了什么事,光是从称呼的几个字,就能从中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嗯,就是这样,你觉得呢,亚君姐?”
她不说话了,平静地盯着我,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冷漠。
“好,好,”我做出投降状,却是没看到她隐藏在黑发下红透了的耳朵,我起床将吊瓶从一旁的杆上卸下,提着走到对面的座椅上,“我为你们两位腾出空间,我去看电视,OK?”
我打开电视,不去理会她们。
大清早的,放着电视剧。这电视剧我倒是有些印象,之前陪柳絮看过。
这讲的是男主因为某些原因可以穿越到过去,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了,或者说是拯救了自己身边的人。哦,现在播的剧情是他正回到十年前去救自己女朋友。
闲来无事,我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对面在床上的两人。
两位会长都已爬起,靠在床上。她们的目光皆是在电视上停留一会儿,紧接着落到我身上。两人想到什么,相互对视一眼。
会长先是摇了摇头,表达自己的意思。筱副会长也是摇了摇头,她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两人都陷入某种沉默中。
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规规矩矩!竹樱姐!亚君姐!”我这正看得起兴,某个人在外小叫了一声。
我转过头,看到啄木鸟提着袋子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担忧,一进房间,目光便开始搜寻,最后落在筱副会长身上。
“竹樱姐,”这小子径直走过去,“你没事吧?听方爷爷说,你们昨天去了后山那里,好像遇到了危险。”他又是转身,对着会长一番问好。
“咳嗯!”我后靠椅子,将头仰起三十度,用鼻孔对着某人,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鄙夷,“木小朋友,这里还有位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和你的交情貌似是三个人里面最久的吧?”
“咦?!”他转过头来,浮夸的演技覆盖全身,“这里怎么还有个奇怪的东西?”不等我说什么,他便不攻自破,笑嘻嘻地提提手中的袋子,示意道,“我先替大家来看你们,看,早餐。”
于是,我的“阵地”又转移到了床上。
“方元,”趁着某个家伙对着自己心仪的人到处献殷勤的时间,会长和我面对面坐着,她问道,“镇长有说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吗?”
“拜托,会长,”我头也不抬,嘴里还在嚼着馒头,模糊不清地回答她,“我们是一起被送过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那个时候没有记忆了。。”我端着白粥的手顿了一下,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继续道,“老头子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和我说这些事情的,如果你真想知道,回头我找个机会去问问他。对了,你也可以去问蓝学姐,她昨天稍微好了一点就给她哥带回去了,那肯定也是要被询问的,你可以去问她,然后我们把情报放在一起,说不定能推理出一些东西。”
我见她也不搭话,只是吃了一个馒头就停下了动作,将粥端到她面前:“喝一口?”
会长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其实没什么的,”我伸手再拿个馒头啃起来,声音压低,避免”外人”听到,“后山也好,他们也好,还有那个黑衣的家伙,你就当经历了一场奇妙冒险,这种事情,在这里也不稀奇,不是吗?”
“我早上一般吃得少,所以饱了。”
“什么?”
“这场冒险差点两次让我丧命。”会长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还有,这碗粥你喝过了,谢谢。”
“。。。”
我整个人僵住,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规规矩矩!”幸好,有人在叫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山上的事情?”
我回过身,看到啄木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而在他身后,筱副会长一脸的无奈,她望着我,露出“拜托了”表情。
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聊到这种地方去了。。。
“好吧,”我摆起姿势,神里神气(怪里怪气),“本来我是答应了山神,这种事是不能泄露出去的,但看在你是我从小长大的好兄弟的份上,我就破例告诉你,你可不要说出去哦!”
于是,我将后山的经历——除去黑衣人,除去猫,再胡乱加上几笔色彩——“完完整整”告诉了他。
糊弄,不对,是告知啄木鸟我们在后山的事后,他居然以“时间到了,要去店里帮忙”为借口溜走了,因此,我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被人派来套话的。。。
而这个人嘛。。。
“竹樱姐,”我闲着也是闲着,开始八卦起来,“你能告诉我木黎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的吗?”
“这个。。”筱副会长露出苦恼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去他们那里吃了几次面。。。”
“唔。。”我开始。。我深知我的木小兄弟“没了”,“竹樱姐,学校里追你的人是不是有很多啊?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竹樱已经有男朋友了。”会长插入话题,“可惜是个人渣。。”
哦哦,这里面有爆点!!我的八卦之魂要燃烧起来了!
“是谁?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挑挑眉。
“你见不到的。”会长瞥了我一眼,好像是有什么在其中,“不过他虽说是个人渣,但也比你高,比你帅,比你风趣幽默,比你有能力。”
“喂喂。。明明是竹樱姐的男朋友,怎么会长你。。。”
我不知不觉瞪大双眼,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也太劲爆了!
“说起来,亚君你在学校里的追求者好像比我还多,”竹樱姐开始反击,“不过你都拒绝了呢。。我记得其中有个很优秀的学长,可惜他已经毕业了。。”
我准备吃瓜,吃个大瓜。
不知为何,两个人在这个点很默契地熄火,相互对视一眼,传递着我看不懂的讯息。
“对了,”会长忽然盯着我,“说起毕业,我记得军训最后的一天晚上好像是迎新晚会。”
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突然了吧!逻辑性在那里?!你就是提起这个吧!
“他们都找过你了,对吧?”筱副会长接道,“学生会以及自我会他们。”
“自我会?就是那帮吵着‘为校园生活添加不同色彩’的家伙?”我想起那三个人,想起了可怜的章劲。
“果然。你注意点。”会长诡异地笑了笑,“迎新晚会的话,两边的人都会来找你。这个第一名,每年都有特殊待遇。”
请问,您这是幸灾乐祸吗?
“亚君。”筱副会长叫了一声。
“好吧。”会长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脸上的笑没有消下,反而更明显“看在竹樱的面子上,看在我们同生共死的份上,我提前告诉你吧。第一名每年的特殊待遇,除了被那些家伙关注以外,还要在迎新晚会上参加表演,这是逃不掉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节目。”会长耸耸肩,“至于表演什么节目,这个是由曾经的两位第一名来决定的。本来应该瞒着你的,想看你好好在台上出丑,不过,这位上一届的第一名不这么想。”
上届第一名。。
我目光转向筱副会长。
“我和那位学长已经定好节目了。”筱副会长柔柔地笑着,心情似乎有些愉悦,“我们打算演一出话剧,很多人会参加。而方元你,要表演的是一个没有剧本的角色。”
“也就是说要我即兴表演吗?”
“好了,”会长阻止筱副会长的回答,“已经透露的够多了。我累了,我们休息吧。”
筱副会长回了我一个歉意的眼神,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真是的。。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我紧紧盯着同样躺回床上闭上眼的会长。
“。。。”
“会长也会参加的,对吗?”
会长似乎动了一下,也许没有。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发出“嗯”的长音,故作满意地躺回床上,对着天花板,想着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