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前行了十多里路,李承乾转身对跟着的周胖道:“胖子,你带着大部队慢慢走,等我和黄元胜三天,若三天我没来找你,你再去寻我。”
言罢,双手在身上用力撕扯,把衣服弄得破破烂烂,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髻也披散开,不仔细看,活脱脱一个难民。
“怎么样,像不像!”李承乾笑
周胖点了点头,“比难民还像难民了”
李承乾转头看向黄元胜,怎么,还不动手?
黄元胜苦着脸,这亲卫真不是人干的活
在靠近邬县的地界,李承乾将小白递给一员随从,小白一看就是匹神驹,是不能带过去的。
李承乾和黄元胜二人,穿的破破烂烂,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邬县走去。
走不多时,只听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人叫。
两人定了定神。狼行虎步,只见一个干巴拉瞎的小姑娘,背着一个药篓,里面却不是什么药材,只是一些野菜。
在她对面,一条青蟒嘶嘶怪叫。
不用李承乾细说,黄元胜拔出腰间短刀,冲将过去,一拳打在青蟒头上。
青蟒实在是有些发昏,没有想到来了这么个狠人,下一刻待还击之时,却被一刀斩在了七寸。
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
“小妹妹,你怎么样?”李承乾扶起小姑娘。细细看去,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也难掩天生丽质,虽不施粉黛但也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头上挽了一朵花,更显得有些活力。
“倒是一个奇女子”李承乾暗道。
小姑娘已经是吓得脸色发青。好半天缓过气来。
向二人一鞠躬,“两位壮士好,我名叫林冰冰,感谢二位搭救,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寒舍歇歇脚,小女子好招待二位。”
“不了不了,我二人还要去邬县一趟,听闻壮士林虎拉了一伙人,我们在老家也是活不下去了,打算前去投奔。”
黄元胜看了李承乾一眼,心道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
“林虎正是家兄。”
李承乾眼睛一亮。
拱手道:“那就有劳冰冰妹子引荐一番了。”
“不碍事,你们救了我,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的,此番出来,本是想寻一些草药,很多人生了病,奈何野生的草药太少了,不曾想竟然遭遇了这畜生。”
李承乾挠挠头。
“那就有劳了。”
一路的交谈中,李承乾倒是发现,此女深有家学渊源,无论是言辞还是举止,均不像是一个暴民所应具有的。
林冰冰倒是甚是健谈,从她口中知道,她们这伙人里面都是林家庄子的人。
大哥林虎,二哥林豹,三哥林彪。
俱是方圆几十里都出名的狠人。
父亲死得早。几个兄弟都是跟着山上的老和尚长大的,林冰冰不同,她是一直被母亲看护在身边,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被母亲从小严苛教育。
“李大哥,你说咱们只是想活着,可是为什么这么苦呢?”林冰冰咬了咬下嘴唇,本来就不红润的嘴唇,更是显得飒白。
“可能,是世道不公吧”李承乾愣了一下。
没想到林冰冰竟然和自己说起烦恼。
“我观这世界上有三种人,一种是有钱有势,或二占其一,对于普通人来讲,他们就是所有人一辈子奋斗的目标。第二种就是第一种人的狗腿子,只顾着捧权贵的臭脚,倒也是活得有滋有味。”
听到这里李承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自己可能就是她嘴里的权贵?
“第三种就是我们这样的苦难百姓,我们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所得,竟然被他们抄走,最可恨的是那县尉,他觊觎我的美色,想要强占我,我面上同意,说要等我哥哥回来再办婚礼,暗地里带着母亲连夜跑路了,可惜了没能在路上拦截住哥哥,哥哥被他抓住,不然,我们那里会这样,母亲又怎么会死?”林冰冰的眼睛都红了。
你可记得这县尉的名字?
“段浩”林冰冰恶狠狠的咬了咬牙“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
李承乾沉默不语。
心里却是很不平静,他恨透了这种欺压百姓的人
心中暗恨“就是这种人的存在,让百姓难做,让世道不平,该杀。”看着脸色有些蜡黄,面带凄苦之色林冰冰,李承乾心里的那根弦也被触动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是单单可怜,或者说是同情冰冰。
“哪怕是历来造反的人,成功也不过是成为了另一批权贵,我就是想要带领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去搏一搏,搏一个没有权贵,所有的百姓都是一样的世界,虽然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肤浅的,本以为拿下了邬县,就可以休养生息,大不了占山为王,慢慢发展,然而现在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冰冰好似是和李承乾有些熟悉了,加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愿多说自己的家事,而是和李承乾说起了自己等人的苦恼和抱负。
李承乾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一沉,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有自己的理念的,这样自己此行的目的——招安,就变得很困难了。
李承乾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自古以来,没有永远的王朝,每当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有新的人站起来反抗,当这些人成功了,会和一部分原本的权贵妥协,也会处理掉一些权贵,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生存空间,然而每当这个空间再次不存在的时候,就是新的矛盾激发出来的时候了。”
李承乾顺着冰冰的话分析了下去。
其实每次自己读书的时候,也产生过很多类似的问题,但是问到了夫子的时候,夫子总是一声长叹,然后就不言语,和父亲讲,父亲说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一来二去,李承乾也就不去想这些问题了。
在这个没有太多秩序的世界里,想要不被人欺压,就只能让自己努力成为欺压别人的人,这就是一个定理。
李承乾总喜欢把这个定理叫车轮定理,因为这是循环往复,没有尽头的一条路,他也实在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打破这种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