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婚日子
妖锁儿垂下眼睫，把玩着手里装满毒药的小瓶子，三天的时间，已经够她收集药材，研制出新的毒药了。
“你是玖月王朝的君主吧。”
没有预兆的一句话使得慕容邪乍然一惊，但帝王的尊严不会允许他表现出过多的慌乱，“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呗。”理所应当的语气。
其实是一种感觉，虽然次次见到他时都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但身上不同于他人的气质却早已出卖了他，更何况，她也摸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当今圣上最亲密的兄弟的府邸，这些线索全部串联起来，绝对不会错了。
慕容邪蜷起手指，有规律地扣击着坚硬的桌面，他媲美女子的邪魅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喜怒，“我不太喜欢过于聪明的女子。”
看来他不爽了呢！妖锁儿耳边回响着“咚咚”的敲击声，忍不住冷哼了声。
睿智的女人他都不要，怪人！
“说吧，你想让我干吗？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会帮你做到。”她已经很宽容了。
慕容邪单手撑住柔美的下鄂骨，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你这是逼良为娼！”妖锁儿发狂似的捏紧小瓶子冲他怒吼。
哪里跳出来的这么不讲道理的王八羔子？还不准她拒绝？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居然企图控制她的生活！
“哦？是么？我可是一向很仁慈的呢。”单凭她刚才说的几句话，他就可以制她死罪，而这臭丫头竟三番四次地挑战他的底线，真是不知好歹。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吗？”生硬的口气，四目相对，那双他曾看惯的眼瞳里此时却闪烁着他不懂的光芒。
原来……自己一直都未曾真正了解过她。
慕容邪动了下嘴唇，随即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戏虐道，“小笨蛋生气了哦。”
“知道我生气就别理我！”
依旧是那高深莫测的邪笑，他缓缓移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有黑字的白纸，推到妖锁儿的眼下，“你当我一年的契约新娘，我们两互不干涉，协议期间，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任何都可以。”
日落西山，几度夕阳红，丝丝晚风吻尽了满地芬芳，残霞如薄纱轻洒坠下。
秋末的黄昏总是特别的早。
妖锁儿失去焦距的目光愣愣地盯着白纸上清秀工整的字体，然后又抬头望向正饶有兴致瞧着自己的慕容邪，好似这已经是他所赐予的天大恩惠一样，女孩特有的清脆的嗓音在一瞬间沙哑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交易么？”
天知道她说出这几个字有多困难。
“唔，应该算是吧。”慕容邪的前半身跨过桌子，揉了揉她的柔软长发，感觉着它在手心里划过的触感。
内，你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我可是被你当作棋子了诶！喔，想起来了，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重要性，你怎么会有罪恶感呢？真******可笑。
“好，没问题，我答应你就是了。”
白痴妖锁儿！当别人稀罕你？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笨蛋——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自己就是个无药可就的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床被上安静趴着的银色背影蓦然一僵，赤眸里沉淀着他人所无法触及的茫然与……悲伤。
茫然与悲伤的源头都因她——妖锁儿。
为何你要答应他？
本以为你们是两条永远没有尽头的平行线，不可能再会有交集，殊不知，竟是垂直的平行线……
“咦？小笨蛋的脑子开窍了呢，我可是吃了大亏哦。”慕容邪手冢一撑，颀长的前半身稳稳地驻在了桌子上，笑吟吟地朝她伸出魔爪。
“要签字吗？”妖锁儿的脑袋微微偏移，眼睛一眨不眨地对上他呆木的双眸。
慕容邪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不用了，这张纸就留给你做参考吧。”弯弯眉梢，一如既往地调侃道，“我可是十分相信你的哦，别辜负我的期望呢。”
心口好像被锋利的刀子划开了一道裂痕，慢慢的、慢慢的扩大，无止尽地被黑暗包围。
“……哦。”别这么说，只会让她陡增厌恶。
静默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首先还是慕容邪开得口，他飞快地转过身，语调轻快地笑道，“啊啦，我想起来了，还有些事呢，先走喽。”背对着的他缓缓卸下了笑容，眉心间的沟壑也随之越来越深，这种事情早就预料到了，不该难受的才是。
“恩，好，不送。”妖锁儿静静地捏着瓶子，瓷玻璃上的冰冷都被她的手给捂热了。
实则，是因为她的身子更冷，而感到手里的小瓶子热吧。
“哦，对了，你别试图去找那青楼报仇，因为王朝所有的青楼全被灭了……”
看来他知道她研制毒药的事了。
后面他所说的话她都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不会有所反应。
呐呐，那叫遗令炎的家伙早知道不是凡人了，就算青楼被灭了，他可不会一起被灭了的。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仰起头，眨眨眼，妈的！眼睛怎么涩了？太丫的娘们儿了。
一抹脸，手背上顿时被染湿了一大块，这是什么东西？房间漏雨了吗？明天一定要骂慕容邪那大色狼，竟给她住这么破的房子！
“狐狸，老娘我心疼！给我点安慰！”
“睡觉就不疼了。”爪子一扒，拽过被子捂住了他银色的小小脑袋。
“臭狐狸……”哽咽着蹲下身子靠在墙角，双臂紧紧环住自己，与影子融为了一体。
记得以前总有人这么跟她说“伤心的时候蹲下来抱抱自己，影子就会来安慰你的”，这是真的吗？
“其实，我也疼……”
低低的呢喃被窗户里泄进的风一吹就散了，空气中还存留着那淡淡的咸味。
几星期后。
皇宫内外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喜气的红色遍布了各个角落，就连路过的宫女太监脸上也染上了难得的喜悦色彩。
不错，今日即是当今圣上迎娶妻妾的日子！
说也奇怪，向来对后宫不闻不问，甚至谈得上厌烦的皇上居然会在此时大婚，而且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不仅要封后，还准备纳皇妃！对象更是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竟会是一位身份不明，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黄毛小丫头！
是人都知道，皇妃乃是开国皇帝为了心仪的女子所特意设立的头衔，就连皇后都要对她礼让三分，这不是明摆着让那正牌妻子难堪吗？
外面的小道消息纷纭不断，皆围绕那位尚未露面的神秘人儿。
而王府内，妖锁儿却仍若无事人一般坐在竹亭内，斜倚着栏杆，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叼着根野草，努努嘴，口齿模糊地哼哼道，“流言传得真是比光速还快，才短短几天就绕了王朝一圈，又回到我的耳朵里了。”不得不说，慕容邪果真是个说道做到的人，现在自己都有点开始怀疑答应他是不是错误的决定了。
她仰起脖颈，墨玉般的水眸怔怔地望着天空，直到眼睛发胀地冒眼泪才低下了头，她怎么突然会有种永远不会飞翔的感觉？仿佛一只断翼的鸟儿，即使挣扎，也不能再在天空遨游。
贝齿紧紧一阖，嘴里的野草顿时被切成了两段。
就在下一秒，她的身后蓦然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呦，这不是锁儿姑娘嘛，这么巧，这都能遇上，今天本公子火大，干脆来给我做个暖床的吧。”
“如果你不每天拽着我学这儿学那儿，我倒可以考虑一下，慕容缕王爷！”妖锁儿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她几乎脑袋都不用转一下就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
自从她逃走被抓回来后，慕容缕就气个半死，发誓不把她整得叫苦不迭就不姓“慕容”！追逐的戏码每天都上演，但这种状态也仅保持了几个星期而已，今天就是结束的日子了。
慕容缕怏怏地撇了撇嘴，一甩袍子，挨着妖锁儿便坐了下来，“你也知道，这不是六弟的意思嘛，你现在可是当皇妃的人了，什么都不懂，要是被刁难了怎么办？他也是为你好，知足吧你。”
“切，要当皇妃你去当啊，我才不要呢，无聊！”
慕容缕看着她不耐烦的表情，眸光瞬时敛起，大手一挥，揽过妖锁儿的肩膀，身子也跟着向后靠，他无辜地说道，“可我是男的呀，总不可能让众人以为我和六弟是断袖吧？而且六弟也最恨别人这么说他了，记得以前有个宫女偷偷这样说，还被他割了舌头呢。”
妖锁儿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她机械地转过身子，明显底气不足地问道，“真的会这么惨吗？”
那她怎么会没事？难道他要慢慢折磨她？
“废话！不狠点怎么树立威严！”慕容缕下意识地接话，但说完后的一刻，他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坏坏地笑着，让妖锁儿胳膊上的汗毛竖了一片，“你不会是惹到他了吧？”
“屁！你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真要是有的话你现在还会见到我吗？”妖锁儿慌乱地从亭椅上站起来，冲着慕容缕就是一通乱吼。心虚的目光迎上他的深蓝色眼瞳，心头莫名一震，低骂了声“见鬼”，绕过他就打算离开。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乖乖，他可是男人，怎么直觉也会这么神准嘞？
说她掩饰也好，心虚也罢，反正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了，这人太恐怖了，好像把自己赤裸裸地袒露在他面前，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手腕一热。妖锁儿下意识地侧过脸，看见了慕容缕拉住了她的手腕。
慕容缕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勾勒起神秘的笑容，比弹琴之人还漂亮的手指缓缓爬上了她的后脑勺，轻压。明明没有感觉到什么力气，妖锁儿却“砰”地坐回了原位，全身连动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你！”可恶，她连走的权利也没有了吗？愤怒的双眸死死盯着他喷火。
“既然锁儿姑娘看见我逃得这么快，那本公子也不扫你的雅兴了，先走了。”
他都不相信，一向以阴冷暴戾自持的六弟会接二连三地饶过这丫头。不过，呵！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六弟对小野猫？看来很好玩哦。
仿佛想到了某些事，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对了，锁儿姑娘，你上轿的时间该到了吧？”慕容缕笑嘻嘻地指了指已在正空的太阳，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难道锁儿姑娘不想出嫁，看上我了？哎呀，即使本公子再怎么才华出众，你也不能红杏出墙啊，更何况你嫁的还是一国之君，要是六弟知道是我偷了他的老婆，还不把我切成一块一块扔去护城河喂鱼？”
一国之君……
妖锁儿低低喃念了一遍，刚才胸腔里的怒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修剪干净的十指不自觉地弯曲了起来。
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呢。
“我……知道了。”妖锁儿深呼出一口气，双肩颓然般地耸了下来。
今天正巧是她十五岁的生日，除了家里的家人，没人知道她的生日，她也不想告诉别人。
只是，她才十五岁，十五岁啊！在二十一世纪还算未成年人，凭什么要她嫁人？还是那腹黑的大色狼！大把大把的时光就这样葬送在婚姻这个坟墓里，真******该死！
“其实，你和我们不同……”
至少，不用背负皇家的肮脏。
皇宫书房内，慕容邪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当视线接触到地上双腿跪着的老头儿时，瞳仁猛地收缩，无言的厌恶似漏了的水从心口泛起波纹来，然后一点点扩散到了四肢。
麻木了。
他冷笑着轻哼了声，十年来的控制已经够久了，当他还是从前无权无势，当做傀儡的皇帝么？那就大错特错了！
狭长的眸子无声地眯起，针一般冰冷的光点一闪而逝。
“文丞相，这次前来是向朕兴师问罪吗？”俊美无俦的面容犹如一朵罂粟花。
他们说，罂粟花再怎么美丽，也别忘了它是危险的，碰上了就再也戒不掉。
危险的。美丽的。其实都一样。
“老臣不敢。老臣斗胆问皇上一句，您这样对待宣儿，让老臣的脸往哪儿搁？”
宣儿是他唯一的女儿，打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原以为把宣儿嫁入皇宫当皇后可以得到一生的荣华富贵，谁知，竟是这个结果。
“哦？这样啊……”慕容邪乍然一笑，弯起的眉梢凌厉地释放着寒气。
比地面还冰凉的空气从袖子中钻入，血管冻结了。文丞相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惊骇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忘了，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已不是十年前的孩子了，现在的他，远远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了。
“丞相，我看你是老了吧，脑子也不利索了，是不是想回老家种田去，恩？”
“我……”文丞相恐慌地抬头，却发现对面男子的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无来由地，他的脸色“刷”地苍白一片，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
“丞相，其实朕封文宣为皇后不过是暂时的，你应该谢谢朕，不！应该谢谢锁儿才是，把皇后之位借给她，要不是锁儿庶出，现在封后的，可不是文宣，而是妖锁儿哦。”
轻笑的语调听在文丞相耳里却如恶魔的梦呓，他瞪大双目，大惊道，“皇上，你不是说要宣儿进宫……”
“丞相，看来你还不是很老嘛，还记得起一个月前的事呢。”他轻笑，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我只说要宣她进来，可并没有说要封她为后啊，是丞相你自己多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