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山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各路江湖人士的刺杀已经不再神秘,成了寻常事了。
可是很奇怪,沈弥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对前世的记忆也愈加模糊。
不过这也是好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自从沈弥在沈绵面前展示了精妙绝伦的鞭法,沈绵便执意将无常索送给她,而沈弥自己常用的佩剑沐雪,在大半年前某一天问宁突如其来的刺杀后,因为某些原因,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她便也接受了沈绵的好意,又让沈中平从家里的妙手坊给她挑了一柄长剑清枝派人送来。
对了,问康死了,问宁也死了。
近两年,风调雨顺国泰安康,小太子敏而好学聪颖过人,圣上的身体也终于有了好转,兖国公下旨要求阮家军回驻博陵郡,沈绵带着沈家军和行宫禁军护送圣上回宫。
沈弥想过回京的路上一定不会太平,一年半的时间,母族显贵颇有竞争力的申王被圈禁,生母早丧却早有封地蓄养私兵的樊王也被打入天牢,恪亲王与康临郡王身死。楝王宫嘉葳虽然毫发无损,不过本就没什么威胁,静王宫嘉茂虽然失了端怡郡王这条有力臂膀,却也撕下了面具,不再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不出所料,还没有小太子的时候,兖国公宫永言原是最看好五皇子宫嘉茂的,如今静王初露锋芒,兖国公的态度很明显是支持,如若兖国公一直保持这样的倾向,对小太子就太不利了。
为了更名正言顺继位,宫嘉茂会继续保持与宫永言这种无需联系的默契,也会夯实他的权柄,那么,他的父皇,是绝不能回到京城的。
大大小小或真或假的刺杀与试探沈弥已经经历了不少,但回京的路上,绝对只会是真刀真枪了。
巩斐问来信,远兰山庄内讧,这两年来亲自到岳山刺杀过好几次的远兰山庄大小姐蒲绦棠,那个神秘的女人,这一次还是会亲自动手,她已经摸清了沈家军大部分武功路数,巩斐问认为沈弥得和沈绵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从岳山出发几日时间,沈家军与到了冀州境内的博陵郡便要驻留的阮家军分开后,刚行至阳原郡,便有大批黑衣人杀来。
这一次,不止宫嘉茂下了死手,看来,远兰山庄的那个大小姐也是彻底与家里闹翻了。
来人没有远兰山庄出名的兰因台剑修弟子,反倒是大小姐蒲绦棠主持的柳风台暗镖客弟子近乎倾巢而出,霎时银光四射,不少士兵都中了镖。
四方灵录真真假假,但与宫嘉茂有勾结的江湖势力竟都是真的,除了已经被远兰山庄下杀手的镇阳山,聊山派、安海帮和善合岛都派了精锐弟子前来,哪怕是褚楼,也出动了数十名杀手。
宫嘉茂终于按捺不住,调动了自己蓄养的私兵,明晃晃的刀剑上,赫然印着开山坊的标号。
以一敌十,势不可挡,巩斐问一路跟着回京的队伍,瞧着大批颇具实力的黑衣人袭来,怕又出现什么变数,不敢再旁观,当即杀入其中。
手持无常索收割亡魂,沈弥杀得手酸,却不敢有片刻休息。
之前接到巩斐问的来信,沈弥迅速与沈绵沟通,商量好了数套战阵演变,虽然被远兰山庄一开始的柳叶镖打乱了片刻,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阵型。
与蒲绦棠再次交手,这个女人的确很难缠,两年里沈弥与她交手过数次,各有胜负,再交手却又能有新的体验。
百招过去,蒲绦棠仍紧紧缠住了沈弥,令她分身乏术。
突然,她看见了甄剑客,她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不但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在这样的场合,甄剑客竟大大咧咧地使出了闻缘剑法。
沈弥不明白甄剑客这是不是在祸水东引,但她敏感地察觉甄剑客此时的心境并不如在宣武侯府切磋时那样肆意,似乎有所顾忌,能让他这样的人,不会有几个。
真是疯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宫嘉茂竟然敢亲自来此吗?
惊扰圣驾,马车突然不受控制地奔驰起来,沈绵猛地甩出手中软鞭缠住车辕,一时间胸前落空没有防备,甄剑客瞧准时机掷剑刺来,沈绵要与发狂的马儿搏力,死死握住软鞭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一剑飞来。
一身黑衣的巩斐问突然出现在沈绵面前,随手扔出刚从别人身上捡到的远兰山庄柳叶镖,竟直直将剑击飞,掉转头来反倒从一个守护在宫嘉茂身边的暗卫身上穿心而过。
不止一次了,沈绵可以确定,每次来帮自己的黑衣人都是眼前这个人,同一个人,到底会是谁。
不顾沈绵充满疑惑与不解的眼神,救下沈绵后,巩斐问塞给她一瓶定惊平气的药丸,低着头嘱咐她给马车内的皇上服下,便立即飞身制住受惊的马儿,杀向宫嘉茂。
像宫嘉茂这样虚伪的皇族中人,巩斐问见得不少,他挺庆幸这辈子不用因为任何承诺为这样的人效力,因为对沈家的担忧,巩斐问收集了不少朝中的情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说实话,他想打宫嘉茂很久了。
玄铁蛇鞭灵活闪动,那些暗卫防不甚防无力抵挡,不知巩斐问按动了什么机关,突然间,长鞭不再弯曲,直如长枪,不偏不倚地朝着宫嘉茂刺去。
额头有些许冷汗冒出,宫嘉茂明明唇色发白,仍然镇定自若,寒光将抵眼下时猛地拉过旁边的一个人挡在身前,长鞭穿胸,一命呜呼。
蒲绦棠正与沈弥缠斗,侧身的瞬间正好看见巩斐问甩直长鞭刺向宫嘉茂,大声惊呼“嘉茂”,一时分神,无常索划破她的衣衫,生生从肩头割开一道斑驳的血痕。
可下一秒,蒲绦棠便愣在了原地,无常索再次在她身上甩出一道血痕也似乎感受不到。
沈弥顺着蒲绦棠的视线望去,只见巩斐问将手中的长鞭插入了一位约摸六旬老者的心门处,而很明显,宫嘉茂的右臂仍搭在那老者身上,是拉了别人成为他的替死鬼。
有泪从蒲绦棠的脸颊划过,沈弥还未收回视线,便听到蒲绦棠吹响了远兰山庄特有的百鸣哨,数千黑衣人飞身准备撤离,局面一时混乱,很多人都愣住了。
巩斐问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虽刻意暗哑了一些,仍在这混乱局面带来的片刻寂静中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畔。
“鄙人季倾罗,此后会住在环南城外三里路的明午山山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鄙人自当倒屣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