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城内,一处隐没于灯火之间的独栋小楼里,一场人数不多,但同样热闹非凡的宴会正在进行,阿德里安亲切的大卫王手中“夺下”雷蒙德,然后直接带着人将他拖到这里。
雷蒙德平静的看着阿德里安,这位已经快要走入老年的男人热切的为他斟酒。是啊,雷蒙德第一次发现,原本那个少年阿德里安,已经快成为一个老人了。
“你怎么就是这样不老哪?”阿德里安随手握起一个青铜的酒壶,为雷蒙德倒上了,“当年疫鼠战争的时候,我多少来着?十六七岁?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都快像一个六十岁的人,而你还是这样年轻,就像刚刚步入中年。”
小厅的灯光有些浑浊,只有几杆烛台树立在四周,整个室内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雷蒙德就这样和阿德里安相对而坐,在这样的光影之中,阿德里安显得更加的苍老了。
雷蒙德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很高兴可以见到曾经的战友,尤其是在这种异国他乡的地方,但无论是何时,这些故人都会有同样的经历——衰老。
自己的儿子、战友、妻子、自己的学生、即将进入老年的阿德里安,未来还有格斯,黑女巫,也许还有乌尔邦和梅洛,自己会一直看着他们老去,直到死亡。
也许世界的尽头,就是自己一个人看着世界慢慢老去,自己却依旧容颜不改。
阿德里安很年轻的时候来到过北大陆,原先是作为白棉花大人的侍从,为他牵马备甲,收整武器。可惜一心求战的阿德里安却没有想到,比他大五岁的白棉花却是个孬种,一直在圣约联盟帝国的边境上打着转转,甚至一步也不敢走进战场。年轻气盛的阿德里安一个人甩开了后续的军队,单枪匹马的闯入了北大陆的战火之中。
白银之鹰—阿德里安,白银家族的末代后裔,人称“圣鹰”。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紫罗兰?”雷蒙德接过酒杯,没有顾及阿德里安关于衰老的话题,他也不想提起这个。
阿德里安切下一块烤制过的盐腌猪肉,边吃边说道:“我可是……我曾经可是马耳赫骑士团的副团长,很不幸的是,我们骑士团这一次受命担任异端审判中立人的角色。很多资料都要从我们手里经过,更不幸的是,好像你们也要担任起中立人的角色了。”
“中立人?”雷蒙德否认,“可教廷只是让我们来做证的。”
阿德里安大笑道:“那就对了,马耳赫骑士团负责监督,猎魔人前来作证,未来还有各个国家的人前来参加审判,大家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中立人。”
“教廷这次与紫罗兰的异端审判,归根结底还是打嘴皮子的战,全大陆的人都在看着这里,无论是教廷的指控还是紫罗兰的辩驳,终究是苍白无力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二者之间不对付。”阿德里安举起手中的餐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雷蒙德,“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第三方势力,也就是中立人,我们需要监督双方的审判是公平公正的,需要确认证据与证物是没有受到过“污染”。”
雷蒙德破罐子破摔似的举起酒杯,豪饮了一口,反问道:“行,中立人就中立人吧,不过我好奇,我们这些中立人需要干些什么?毕竟猎魔人来南大陆的人都没有几个。”
这一下,阿德里安有些面露尴尬,他摸了摸胡须,苦涩道:“如果是以前,大概什么也不用干,你们只需要静观其变,然后实话实说就好了,但从前几天开始,事情开始变的极端了。”
“紫罗兰的王室……”阿德里安将身体前倾,凑到雷蒙德的面前,用极其低沉的语气说道:“下了狠手。”
雷蒙德心里一惊,甚至连酒杯也没有拿稳。
“紫罗兰出兵攻打教廷所在地了?”雷蒙德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事情千万不要发展到这一步,八万大军南下攻打教廷,南大陆怕是要翻天了。
“那倒没有。”阿德里安否认。
“紫罗兰军队抓捕了教皇?”
“也没有……”
“王室下令清除国内的宗教组织?”
“这个……也没有。”阿德里安挠了挠头,“没有这么夸张,这种事情不可能会发生的。”
“那是出了什么问题?”雷蒙德松了口气,只有没有刀兵相见,那就还算不上太糟糕。
“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马耳赫骑士团从此和紫罗兰王室分道扬镳了。”阿德里安叹了口气,“分的很彻底,我辞去了我的职务,很多效忠紫罗兰王室的成员被驱逐,骑士团从此以后会作为一个独立的组织而发展。”
“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还是教廷的意思?”雷蒙德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都有,在加上骑士团实在是不愿意在继续被王室给压榨了。”阿德里安几乎是垂头丧气的说道:“你无法想象,历代紫罗兰的国君有多么的贪婪,当初骑士团从王室手里得到了什么!?一块贫瘠的土地,一座年久失修的城堡!然后还有一纸协议!”
阿德里安越说越愤怒,在腓力面前还能保持理智的他,现在就像发怒的狮子,一只手抓着餐布,咬牙道:“靠着一纸协议,这些年来,紫罗兰以王室的名义借走一笔笔无息贷款,却从不归还,无故征用我们骑士团的士兵与堡垒,强行任免我们骑士团内部的人员,”
“是很贪婪。”雷蒙德评价道。
“我是紫罗兰的封臣,但我不会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我和我的兄弟们立下誓言,马耳赫骑士团从此不在属于紫罗兰王国的附庸。”阿德里安举起酒杯,和雷蒙德对碰了一下,然后叫道:“敬蒙上帝赐福的腓力陛下,下地狱去吧。”
雷蒙德默默的饮下一口苦酒,看着阿德里安的神情,和他以往认识的阿德里安有些不太一样了,那个年轻的侍从热爱自己的祖国,忠诚于国王,把自己宝贵的荣誉看得比黄金还要珍贵。
曾经雷蒙德好奇的问过这个孩子,你的荣誉与祖国发生冲突,你的守护正义的决心与效忠君王的誓言相互违背,这个时候,你会做何选择?
年轻的侍从没有说话,似乎犹豫不决。
雷蒙德很欣慰,虽然他很难评价阿德里安的对错,但他很高兴,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变得不再迷茫。也许未来的乌尔邦也是这样,或许自己对他真的太苛刻了,这个孩子比自己还要执着,却更加的聪明,说不定他的道路,比自己走的还有顺畅。
岁月真的是最伟大的力量。雷蒙德默默的想到,如果它可以在自己身上生效就好了。
“另外,就是第二件事了。”阿德里安从窗口边望了一眼楼下,那里是大卫王派遣的护卫,用于保护雷蒙德的安全,虽然雷蒙德和阿德里安都觉得没有必要。
“这一次的异端审判,关键性的证据有三个,二百名紫罗兰的士兵,成功剿灭异端组织的训诫院,以及海卫伯爵。”阿德里安将形势一一道来,“海卫伯爵被秘密拘禁,在紫罗兰的手中,而训诫院基本是由教廷控制,所以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那二百名士兵身上,这些天也一直是由我们马耳赫骑士团重点保护的对象。”
“那些士兵怎么样了?”雷蒙德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有人越狱了。”阿德里安回过身,看着雷蒙德,“一个军官,在紫罗兰的帮助下越狱了。”
“这件事……有什么问题?”雷蒙德脑子有点混乱了,说实话,他不懂什么复杂的政治以及宗教,也不清楚教廷和紫罗兰之间的一些潜规则。在他看来,紫罗兰没有杀人灭口已经算是厚道了。
“很复杂,简单的来说,这场原本是唇枪舌战的审判,可能要以流下鲜血来划上句号了。”阿德里安突然说道:“所罗门阁下不会容忍紫罗兰的挑衅,他的反击会在最近几天出现,双方现在都在桌子下藏着刀剑,一言不合就准备开打。”
“那我建议你干脆跑吧。”雷蒙德笑道:“八万多的士兵,你们和教廷怕不是要被紫罗兰给一锅端掉。”
“没那么严重,教廷依旧是大陆的精神领袖,紫罗兰不会做的这样决绝。”阿德里安又话锋一转,“但是……暗杀,暴力冲突,甚至是动武是有可能的。”
“所以……”雷蒙德问道:“你是打算怎么办?”
“所以我打算建议你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阿德里安瞪了雷蒙德一眼,“如果没有前几天的事情,我很乐意招待你和你的同伴,但现在……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有这么严重?”
“底线是一步步突破的,虽然我被解除了爵位与封地,但谁知道腓力陛下还有没有解除恨意。更何况,连帮助囚犯越狱这种下作手段都用了,谁知道下一步会干什么?”
“越狱很严重?”
“对这场审判而言,是很严重,紫罗兰王室越是掩盖,说明腓力陛下和异端组织就牵扯的越深。”阿德里安感叹道:“谁也没想到啊,事情越来越严重了,大家都深入了泥泽之中,难以摆脱。”
“你好像没有说起过你,那你哪?你付出了什么?”雷蒙德突然问道:“你让马耳赫骑士团摆脱了王室的控制,你会付出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没什么,就是心里很不好过而已。”阿德里安郁闷的端起酒杯,“命运就是这样,将你带到分叉路口前,让你自己选择自己的方向,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除了心里难受外,也算不上有什么付出。”
雷蒙德默默的起身,来到阿德里安的身后,摸了摸他有些秃顶的脑袋。
他好像有些明白,当初那个俊俏的白鹰,为何会这样未老先衰了。
“活的可怜啊,小阿德。”
雷蒙德没有看到的角度,阿德里安默默的留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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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约联盟帝国有一句怪诞的谚语,荒野中最不缺走私者,大山里最不缺劫路人,树林中最不缺偷猎客。
诸侯林立的圣约联盟帝国,混乱不堪的政治环境所造成的最大恶果之一,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犯罪者从来不会缺失,大型的匪盗团体就是小型的军队,从打家劫舍到攻城掠地,甚至出现过劫杀皇子车驾到恶行,这就是圣约联盟帝国大地上的疮疤,盗匪!
安德烈就是这样的人,是一个盗匪。
安德烈的团队算不上大,一共是六个人加上两匹马,他们中有逃税的农夫,当了逃兵的雇佣兵,付不起欠债的赌鬼。而安德烈却有些特殊,他的家园被一伙雇佣兵劫掠一空,而后他又加入盗匪,这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他一路从圣约联盟帝国北部的威廉亲王领来到了这鬼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如果不是熟悉的黑森林,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出了圣约联盟帝国的国境。
安德烈今天相当兴奋,他们袭击了一个猎户的家,杀死了猎户和他的大儿子,强暴了他的妻子,得到了不少食物,以及一个肉票。
一想到那个肉票,安德烈就兴奋颤抖,他们从那个肉票身上搜刮出的钱比他们这辈子看到的都多。安德烈从怀里摸出一枚金戒指,老天哪,那可是只有贵族才能佩戴的东西。
唯一让安德烈遗憾的是,而就在他们打算把这头肥羊也一起干掉时,前几天才加入的新人,断手杰卡斯却说,可以拿这个肥羊换到很多钱。
“呸!”安德烈不信任那个断手的杰卡斯,这个家伙曾经是贵族家效力的骑士,却因为和女主人偷情,被切掉了一只手和...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这头肥羊是个有钱人,他看出了那头肥羊的衣物和印章都是贵族少爷的东西,声称可以从他的家人手里得到大笔的赎金。
安德烈不相信这些贵族,也许当他们把勒索信寄出去后,第二天就会来一大群骑士把他们吊死在树上。但盗匪们的老大,疤面乔治却相信他,理由是前几天自己儿子受的伤突然恶化了,如果不弄到一大笔钱去城市寻找一个医生的话,他的儿子很可能会死。
如果是以前,疤面乔治一定会吊死这个肥羊,因为他是一个被贵族出卖过的雇佣兵,他一定不会相信贵族们。但他唯一的儿子伤口越来越严重了,犹豫了没多久,他就决定赌一把。
安德烈提上铁撬,开始往猎人的小屋走,现在猎人的尸体被自己埋了,那里的味道应该好闻了许多,再把其余的尸体也一起拉来处理掉吧,安德烈默默想到。
昏暗的树林里,一座木屋独立在这里,安德烈从猎人妻子的口中得知,附近的盗匪被这里领主剿灭的干干净净,所以住在树林里很安全。
“真是倒霉啊,遇上了我们。”安德烈自言自语的说道,随手一把将木门推开。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安德烈望去,那头肥羊就这样坐在木桌上,大口的吃着木碗里的熏肉,捆绑起来的绳索也已经断裂,而自己的同伙们……
一只手从安德烈的身后伸出,扣住了他的脖子。
“咔!”纤弱白皙的手指微微收拢,干净利落的捏碎了安德烈的喉咙。
“肥羊”看了一眼杀死安德烈的人,平静的说道:“谢谢了。”
昏暗中,杀死安德烈的人并没有立刻放下尸体,而是一口咬在了咽喉的位置,汲取着血液。
“肥羊”有些恼怒的看着这个杀人者,“还敢在恶心点吗?你没看到我在吃东西吗?”
“巧了。”杀人者抬起头,嘴唇是一片猩红,“我也在吃东西。”
吸血鬼啊,肥羊看到这一幕,心中了然。
肥羊摇了摇头,起身去往了木屋外的马圈中,杀人的吸血鬼却没有阻拦,不久后又返回了这里。
“你去干了什么?”杀人者坐在地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把马圈烧了。”肥羊说。
“为什么要烧马圈?”
“安妮的尸体在里面。”
杀人者猩红的嘴唇一咧,“谁是安妮?”
肥羊看着房间内的几具尸体,缓缓说道:“猎人的妻子。”
杀人者点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肥羊的对面。
“叫什么名字?”杀人者问道,声音轻细。
肥羊看了一眼杀人者,清晰的看着他的外貌。明明是男人的声线,但却又一张相当俊美的外表,纤细的眉毛,和一双淡绿色的眼珠,鼻梁挺拔,皮肤白皙,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到一层薄薄的的光晕之中,而抹去血迹的嘴唇居然是很淡的颜色,就像失血的伤者一样。
如果不是那身红的像血一样的外袍太过诡异,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一个男女通吃的魅力角色。
看着那副面容,第一次,肥羊居然觉得可以用“柔弱的花瓣”这样的名词来形容一个男性。
“我叫安杰斯。”安杰斯打量着这朵“小花”,他弄不清这个吸血鬼的目的,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潜入这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杀死了所有的匪徒,却唯独解开了自己的束缚,而后还很信任自己的设下陷阱,杀掉了狡猾的安德烈。
“好名字。”红袍人笑道:“你可以叫我无名。”
“无名?”安杰斯问道:“互相通报了名字,是不是代表你不会杀我?”
“你知道这个习俗?”无名似乎有些惊讶,这是他才发现,安杰斯说的语言也是北大陆的通用语。
“我听出了你的口音,带有浓厚的基斯里夫风格。”安杰斯点点头,“基斯里夫的习俗,主动的互相通报姓名,意味着不会互相加害,我在书上看到过。”
“你真博学。”无名拿起安杰斯身旁的木碗,抓起一片盐腌肉,“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不,您吩咐。”安杰斯有些畏惧的看着无名,他不知道这个吸血鬼会不会突然翻脸,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可以稳住这个无名。
无名咬下一块盐腌肉,咀嚼一番后又吐了出来,随后说道:“我需要一个……翻译。”
“翻译?”
无名皱起了自己好看的眉头,叹气道:“我是……基斯里夫人,这你也看出来,可惜这里不是基斯里夫,我也不会这里的语言。”
“那你是这么到的这里?”安杰斯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问的话相当愚蠢,一个吸血鬼坐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问他是如何来的南大陆。
“我不知道,大概先是坐船去了一个岛屿,之后又坐马车,然后又坐船。”无名叹气道:“在那处岛屿上,我被逼着杀过人,还不止一个,我那些“同胞”杀人越货可是一把好手。”
安杰斯评价道:“真是离奇的遭遇,那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说来话长……你看的出来我是一个吸血鬼吧?”无名问。
安杰斯点点头,心说这件事连傻子都可以看的出来。
“但我不太喜好杀戮,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无名继续说着,似乎是要打消安杰斯的紧张。
安杰斯环视四周一圈,看了一眼盗匪的尸体,然后继续点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无名也看了一眼自己弄出来的“狼藉”,低声道:“抱歉,可能吓到你了,但基斯里夫人不太喜欢劫匪,尤其是当你看到吊死在树上的那具孩子尸体时。”
安杰斯面露凶光的点头道:“深有同感。”
“好吧,既然你打算雇佣我做你的翻译,那就说一说前因后果吧。”安杰斯突然兴奋的搓了搓手,“你是基斯里夫人,又为何会来到圣约联盟帝国?两国之间可是隔着好几个国家。”
“一言难尽。”无名苦涩的摇了摇头,“我……在被人追杀。”
“被什么人追杀?”安杰斯好奇的问道。
“一群我从来没有得罪过的人。”提起这些人,无名似乎有些心有余悸,他拉了拉自己的外袍,补充道:“还是很厉害的人。”
安杰斯似乎是个话痨,他打量着无名的外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多少岁了?”
“十七岁。”无名看了一眼惊讶的安杰斯,“有什么问题吗?”
“好奇。”安杰斯直接来当的说,“毕竟吸血鬼很少见,各个书籍里的描述又各不相同。”
“那你是不是还应该那张纸记录下来?”无名笑道:“就当是留一个标准答案。”
“我脑子很好。”安杰斯点点额头,“而且过目不忘。”
“很好。”无名点了点桌面,继续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说一说你为什么会滞留在南大陆,刚刚你就一直在转移话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安杰斯问。
“我所在的吸血鬼组织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雷根斯堡。”无名好像认命一样,缓缓说道:“死了很多人,只有我和一个外号叫切割手的疯子一起逃掉了。”
“你的那个切割手同伴哪?”
无名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切割手可不是我的同伴,逃跑时我们遇到了岔路口,于是决定分开行动,靠投铜币的方式来决定谁走小路,谁走大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你。”
“那你接下来想要干些什么?”安杰斯问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离北大陆远远的。”无名紧了紧自己的红色外袍,“越远越好。”
安杰斯惊奇道:“不打算回家了吗?”
“我没有家。”
“父母哪?”
“六岁的时候把我卖掉了。”无名摇头,“基斯里夫和北大陆是我的伤心之地。”
“可怜。”
“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什么人?你就一点也不怕我吗?”无名问。
“不太怕。”安杰斯笑道:“我是为了成为一流冒险者而离家远行的人,生死这种小事就早已不放在心上。”
无名有些开玩笑似的讥笑道:“一个连护卫都不带上的小少爷,就这样跑出来“冒险”?”
“我可不是什么小少爷。”安杰斯大声的说道:“你不是远离北大陆吗?正好,我的下一站是翡翠公国,那里是冒险者的天堂,墨绿森林里有着七十七个妖精组成的部落,巨鹿安塔瓦每年从峡谷深处来到流光平原,四蹄下踩踏的是彩虹与浮光,还有野夏湾的半身人城市和绿眸海的巨龙。这才是我的追求。”
安杰斯豪迈的一挥手,“世界上有这么多奇迹,而我怎么可以日复一日的坐在家族的城堡与花园里。”
听到这句话,无名打量着安杰斯,这个家伙由于是重要的肉票,所以并没有受到虐待与殴打,此刻,这个贵族少爷依旧穿着那身绣着白色玫瑰的明蓝绒布外套,干净整洁。而眼前的这位安杰斯,不论从皮肤还是气质,都不像是农夫或者苦力家的孩子,更何况……这个不大的男孩身上,有一种很浓厚的书卷气,就像一个博学多闻的学士站在你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不大的男孩身上,看到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就像那些歌谣里的英雄,永远是这样光彩夺目。
“我接受了。”无名淡淡的说道。
安杰斯像是反客为主的伸出手去,“那么,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