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的时候，白慧清觉得好冷啊，不由自主地抱住肩头。一想到入冬了，她就觉得寒意袭人。
看见路上有卖蜂窝煤的小车络绎不绝，已经有人家开始买入冬的煤了。
赵贵诚早她一步回家，正在洗菜，见她回来了，开了煤气灶，准备下锅炒。
白慧清看了一下窄得转不过身来的小厅，问赵贵诚：“咱们家要买蜂窝煤放在哪里？”
赵贵诚看了看，觉得这屋里还真是没有地方可放，外面的屋檐下有空地但是没遮挡，下雨下雪都得湿了，于是想到厅后面隔出来的一间仅有四平米的小房还空着，堆放着一些杂物，就放到那里面吧。
赵贵诚知道白慧清家住的是楼房，有市政供暖，冬天又干净又暖和，于是问她：“你烧过土暖气没有，就是炭炉子上面装铁皮烟道的那种？”
白慧清笑了笑说：“当然烧过，小时候家里没分到楼房之前，就是住奶奶家的小院，每个屋都有一个烧暖气的炉子，只要不忘记夜里换一块煤，还算是暖和的吧，但是如果半夜炉子给整灭了，那就是个冰窑，绝对半夜把你冻醒”。
赵贵诚说：“看来你还是受过苦的革命群众，知道怎么烧土炉子，马上你就要重温童年候烧暖炉的日子了”。
一想到烧煤炉的情景，白慧清就仿佛闻见炉灰漂在空气里的味道，灰白的炉渣通常倒在家门口有些潮湿的地方，用来防滑。
赵贵诚低着头吃饭，说了一句：“啥时个咱也能住进楼房就好了，上厕所不用去外面排队，洗澡也不用去挤单位的大澡堂，也不用烧煤炉取暖，家里也能干干净净”
他知道白慧清爱干净，近乎有洁癖，所以说出这句话来。
白慧清叹了口气说：“等吧，等象我爸那样排队排到号了，就有了”
白慧清把白天在单位填考核表的事跟赵贵诚讲了，赵贵诚点了点头说：“我也填了，听说是按考核积分来排队分房，夫妻俩在一个单位的，分数能相加一起排队，分到房的机率会大一些，这是对双职工的优待照顾”。
“可是即便是照顾，前面还有一大堆的人呢，集团公司上万号人呢，僧多粥少，这边队是排上了，那边房子连影子都没有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白慧清有些消极地说。
赵贵诚安慰她：“慢慢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上午李菲已经跟我说一遍这话了，听着就是一句无可奈何的说辞”，白慧清有气无力地说。
赵贵诚停下筷子，欲言又止。
白慧清最讨厌有人这样欲说还休的样子，故意吊人的胃口吗？她抬起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吞吞吐吐地急死人了”，白慧清嚷道。
“小蔡，小蔡……他也辞职了”，赵贵诚还是没憋住，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也就是说赵贵诚的两个哥们都从单位辞职了，放着铁饭碗不端，跑去当自由人了。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也想辞职了跟他们一起去？“，白慧清问。
赵贵诚顿了一下说：”说心里话，我挺动心的，今天中午小蔡去办手续的时候又劝了我老半天，鼓动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唉，估计我这几天又该睡不着觉了“。
白慧清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来，她本来想说钟淑仪今天也告诉她她老公辞职了，但怕赵贵诚更加抓心，就没有开口，也许今晚连她自己都难以入眠了。
房东大妈在外面招呼大家去院门口买蜂窝煤，她谈了个好价，比别人要低一分钱，因为是老客户，她知道哪个车拖来的煤球好烧，哪个车拖来的煤球掺黄土多，哪个车拉来的煤球烟大。
听到大妈一呼叫，几乎一院子的人都出来去围住那卖煤球的车。
赵贵诚和白慧清也赶忙从屋里出来，随着大伙一样，先要了一百块钱的，卖煤的大叔抹着大皮围裙，挨家帮把煤球搬进屋里，一车煤球不多时就空车了。
东屋的大姐多要了一百块钱的煤球，她家里有老人和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平时要烧得暖和些，自然烧的煤也要多一些。
白慧清看见钟淑仪她老公也来了，要了三百块钱的，也叫卖煤的给帮忙搬进去了。
想着钟淑仪快生了，家里有小孩子自然温度不能太低，一个冬天有半年时间得烧暖气呢，不得有半点马虎，她老公自然要想得周全些。
白慧清跟赵贵诚说钟淑仪她老公也来买煤了，过不多久他们孩子该落地儿了。
赵贵诚说：“那是该把家里弄暖和一些，孩子小的时候娇弱，可得要仔细了“。
“你是看人家生娃动心了吧”，白慧清噘起嘴巴说。
赵贵诚哈哈一笑说：“动心归动心，到头来还不得听你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贵诚又开始象烙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本来心里就有事的白慧清真的也失眠了。
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来，靠床头发起愣来。
见她坐起来，赵贵诚也从床上坐起来，跟着她一起发愣。
两人你一个哈欠过来，我一个哈欠过去，就是都睡不着。
也许都是神经衰弱。
赵贵诚突然说：“听他们讲，以后的方向是各单位逐渐取消福利分房了，改为用货币形式补偿到工资里头，然后各人自己去市场上买商品房，政策文件都下来了”。
白慧清平日里并未观注这些问题，听着有点懵。
如果是自己到房产市场里买房，那是需要多少钱？
赵贵诚说：“我们单位最早辞职的一位哥们已经住上楼房了，方城的楼盘，付了个首付，剩下的贷款二十年，那房子可比我们单位的职工楼要漂亮得多，地段和配套设施也好得多”。
白慧清说：“光说这好那好，没说他这房得多少钱呢？贷款每个月还多少？”
“听说是每个月一千八“，赵贵诚回答。
“一千八？咱俩人都算挣得不少的了，加起来一共还不到这数呢“，白慧清说。
“所以说嘛，要出去外面干嘛，你知道象我们这有技术的，他们出去的，最低的一个月都奔着六千去，每年还涨，还那点贷款不是小意思啊“，赵贵诚说。
“哎，听你这意思，是也想出去了？“，白慧清盯着赵贵诚的脸说。
赵贵诚一脸讨好地看着她说：“这不是得看你的意思了吗？你答应了的事我才敢想一想“。
白慧清说：‘我不答应，放着铁饭碗不端，出去之后还不知怎么样呢，万一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没有回头路的“。
“那咱就不说这个事了啊，只当是没说的”，赵贵诚倒头躺下，用被子捂住头，呼呼睡去。
白慧清一夜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