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教授听得入了迷,我举杯与大伙碰一杯,他闪烁着黄鼠狼的精明双眼,擎过头来,阴阳怪气地说:“真实。没有真实体验,根本说不出。不过,你碰上的这个美阿姨,真是你的福气。你这小子,还那么牛逼叉叉干吗?”
陈晓呦长叹一声:“关键是,我不想出狱。唉,结果,我失口卖华山,供出了出资的事情。结果,我身边的八大金刚都给人家揭发举报,都给加重了刑期。我呢,我他妈的又糊里糊涂立了功!我竟然是揭发检举人,我真的比窦娥还冤;以后怎么面对这些兄弟?我真的跳黄河也洗不清。他们可是我的铁杆兄弟,我怎么可能自废手足?我恨了她好些日子,自谓遇人不淑。虽然我的兄弟没有疑心我,但心中有愧啊。出狱就出狱吧。
“眼看刑期一天天临近,我获准探家一次,这是让我重新融入社会的一个前奏。没想到,是她来押送我回家探亲。她开着警车送我回家。出了狱,她问我往哪开?我鬼笑着说:往前开。我故意引她往偏僻的山道上开。我是存心要给点颜色给她瞧瞧,反正,大不了,把刑期加回去。我存了这个心,我把她的车指引到一个荒芜的山林里。直到无路可走,她猛回头,看见后面看守的两名狱警昏然入睡,她这才刹住车,眼光逼向我:坏东西,我中你诡计了。你耍什么花招?你马上要出狱了,你值得这样冒险吗?
我谋划前还义无反顾,临到头了,有点畏首畏尾。她看我的眼光不对,冷笑着说:陈晓呦,你有这个狗胆吗?
我咽着口水,手在抖,额头上汗珠子直滚,冲她恶狠狠地叫嚷:我要加刑期!我不想出狱!
我露出了一副狰狞凶相恐吓她:我没求你什么。只要你点个头,帮我把刑期加回去。我说了,万事皆休。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出狱。我要坐满十六年!
那时候,我一想着出狱,想着外面的世界,我不知如何面对,我怕得要命。
她却怒不可遏,奋不顾身地扑向我,一把将我揪出车子,但没有出手揍我,只是把我扔在车轮旁边,我以为她会驾车离去。没想到,她冷笑地看着我:陈晓呦!你有什么江湖下三滥的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不怕!
她上次吃过我的亏,情知落入我的圈套,她倒像是受伤的母狮,我显得猥琐,只是抬起乞怜的眼光:我不想减刑——
牢狱不是你的避难所!你做了什么,后果还是要你偿清。有本事做,就要本事承担!
我突然暴嚣了:我,我做错了什么的?
但我想想,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怕回到社会,再次沦落在天桥下乞讨,更怕像养父一样不明不白像野狗一样死去……
没骨气。她看我再没有勇气怒怼她,轻蔑地瞪了我一眼。她回过头,面向绵绵群山,披散乌发,随山风飘来飘去。她张开双臂,呼吸着原野的清鲜空气,用诗一般的语言对我说:你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来呀!看看巍巍的群山,看看自由的飞鸟,看看脚下的花草,它们都是快活的,都是自由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留恋我,对不对?
我低着头,外面的原野,让我血液有了一点的活跃,逐渐冷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我点了点头。
江教导员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人都要面子不是?我也要面子。你喜欢我,你要为我争光,给我争一个面子回来。下次想见我,你要是一个事业成功的男士,否则,我不会跟你说话。我帮你想尽一切办法偿还了银行利息。能不能还本,看你的了,你能不能成家立业,可是你的事情了。在外面好好混,不要让我失望。
“精彩!精彩!”丁老带头拍起了巴掌。可是,还没听过瘾的小兄弟张健傻乎乎问:“呦哥,你们从此以后还有没有再见过面?”
陈晓呦双目蓄泪,仰脖子自饮了一杯,饮涕流泣:“其实,其实,我是想要她抓我回去。我并不想,并不想伤害她。”
丁老嚄嚄地怪笑着:“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你一个毛头小伙,她一个少妇。据你的陈述,我觉得她动你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样她,她是不怕的。”
“不许你胡说。我告诉你,江教官不是你们想的那么龌龊!她是一个纯洁的人,去掉了低级趣味的人。她只是看我是一个值得挽救的小伙,她不希望看到我自毁前程,千方百计引导我往正途上走,她是我的恩人。”
“还是,你的——”丁老看陈总的眼光不对,识趣的把后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丁教授,我说过了,我跟江教官的关系,可不是你跟你的学生之间的关系。你要你学生最宝贵的东西,我可是得到了江教官的正确指引。”
“对,对,对。呦哥现在带我们走上了正途啊,对不对?”王跃文趁机拍了一下马屁。
陈晓呦借着酒兴,兴奋地向兄弟们宣称:“兄弟们,对,我们这是创业。我们康泰保健公司将会有注册资金,有工商执照,有纳税登记帐户,将来新产品获得审批,还要有厂房,销售这块是我们的强顶,相信我们一定有能力,把我们的产品推向全国,乃至全世界。今天请丁有祥先生过来,其实就是走技术路线,争取拿到安全生产许可证和质检合格证书。兄弟们,我不会带你们走非法之路。看好了吧。我们把厂办成功,我们也会是成功人士。”
“到那时候,陈总是不是可以风风光光向江教官汇报汇报?”丁老思维方式异乎常人,马上戏说了一句。
陈晓呦这回没有生气,只是一笑而过。酒后,兄弟们收拾一番,他跟丁老坐在茶几上,喝了几杯茶,听丁老夸夸其谈一番,陈晓呦吹欠连天,估计他有午睡习惯,丁老知趣地告退回房午睡。陈晓呦本来不胜酒力,招呼大伙都各自回房睡一个踏实的午觉。
陈晓呦是给电话吵醒的,当时他正做着美梦,跟那天情况差不多,江霞教导员还是那样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畅谈理想和人生……骤然醒来,现实充满希望,他精神陡长。陈晓呦迷糊着双眼划开了通话,气息甜美地打声招呼:“苏姐,你找我。正在午觉呢。”
“苏你个头,我是谁,你都不看一眼?”那头娇声叫骂他,却是许久没联系的姚子箐的声音。
“哦,姚家小妹,考过去了吗?”陈晓呦早就拿到了驾照,她还在补考科目上徘徊。女人就是笨,特别是她这种自以为是美眉。可能是睡足了,他说话带几分温柔;也有可能是喝了丁教授的“生物能源”保健酒所致。
“我刚考过!我把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你。神经病,还安心咒我。”姚子箐悻悻地骂他,只是这个嗔骂有几分娇气,“出来呀。晚上约你K歌,怎么样?”
“我不会唱歌,我也没空,另请高明吧。”陈晓呦又想起她办服装厂的事情,“对了,小妹,你的服装厂办得怎么样了?”
“别说了,我们村的厂房有,可是就不给办服装厂。”
“为什么?工业厂房怎么不给办厂?”陈晓呦有点迷惑不解。
“这个厂房是跟居民区混在一起的,服装厂噪音大,粉尘污染大,不许办。”姚子箐有一点无奈。
“办保健品厂许不许办?”陈晓呦一下子来了兴趣。
“可以啊。只要环保过得了关,都可以办。”姚子箐一下子来了兴趣,“长毛哥,你准备办保健厂?可以啊。你过来啊,我帮你引荐引荐。算不定,我家可以入股,我们一起联合办厂。我喜欢跟你合作。”
“今晚不行,今晚我有应酬。”
“晚上不行,现在可以吧。来呀。我先带你看看厂房。现行的厂房,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新厂房,环境特别好,看中这个厂房的商家可以说踏断门槛了。只是我爸迟迟不愿拍板,就是想让我开一个厂,让我有点前途。喂,你有兴趣,赶紧过来啊。否则,我不敢保证明天有不有了?商机稍纵即逝哦。”
陈晓呦要步入商界,当然不能闭门造车,三教九流,他得结交。他只得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好吧。你在什么位置?我开车过来找你。”
“什么?你有自家的车吗?这么快啊?我在沙河海景广场等你好不好?我给你发一个导航过来。”
陈晓呦想说,这是租的车,可是人家不由分说已经挂了机,他只得起身穿衣服,发现丁教授的“生命源”真的厉害,一股生命的火焰包裹着,迟迟不见消火。
陈晓呦开着这辆黑色奥迪,跟着导航跑,不到十分钟赶到了沙河入海口的海景广场,这里是新开发的楼盘,新建的住宅高楼鳞次栉比,估计姚家就住在这附近。姚子箐没车,当然下楼等着了。
姚子箐今天选择了一身皮质款式的服装,皮质短外套搭配超短的皮短裙,脚穿一双个性十足的尖头高跟鞋。还戴顶黑色翎羽贝雷帽,然后是微露脸的墨镜。相比学车的姚子箐,感觉酷酷的潮潮的,相信现在戴墨镜的女生越来越多了,姚子箐真是一位很懂妩媚的女生,仗着自己天生的好身材完全把这种感觉展现出来了。贝雷帽是一种比较时尚又有气场的帽子,一看就是很洋气的小女生。她的笑容充满了青春气息,走在街头绝对有不错的回头率。
陈晓呦一下子竟然没认出她来,还是姚子箐的笑容让他能够准确定位。
姚子箐的笑容,让他感受到了特别的温暖,这个笑容中充满了一份害羞没有笑开的娇媚样子,只有特别细心的人仔细看过之后才能够被发现。这是一种无公害的笑容,手中有一个手提袋,不知道她手袋里装些什么东西。
“哟,陈晓呦,几天不见,发达了?”姚子箐看见从奥迪下来的陈晓呦虽然还是一副长毛嘴尖的衰样,但换了簇新的苹果服饰,长发快遮住了双眼,在清瘦的脸蛋掠来掠去。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那么黑汪汪的双眼,为啥总给乌发遮遮掩掩。不过,人要衣装,马要鞍,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干练。
陈晓呦眼光一亮,也觉察到自己的变化,不由放声大笑:“小妹,你这变化,还让我一时不敢认你。远远地看,模样差不多,但不敢叫你,怕叫错人呢。你还说我,你这一身装扮,差不多可以上舞台了吧?”
“我怕被你瞧不起嘛。你们这些有钱人,眼光高着呢。我要是不赶上时代,给你留下一点好印象,兴许明天就把我忘了。”姚子箐什么眼光,怎么认定陈晓呦便是有钱人呢。陈晓呦要是说出来,他还欠着银行一千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