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昊凑到白伊涵身边,可怜兮兮地说:“伊伊妹子,咱们都姓白,几百年前没准儿还是一家,帮帮我呗。”
“你是不是又得罪他了?”白伊涵小声说。
“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会脾气暴涨,男人也有,有大姨妈就有大姨父。从小他就爱拿我当出气筒,这不是又给碰上了么!”
“你想我怎么帮你,还有他火气大,会不会也带着骂我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可不想当那只鱼。顶多你这扇城门烧了,我找人修修,再不济换个新的。”
白昊……果然是和他一国的。
“劝酒。”
“劝喝酒?你爱喝酒?”
“劝我不喝酒。”
“你不想喝酒,还能有人逼你不成。”白伊涵疑惑道。
他似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饭桌上,白伊涵低头吃着碗里的菜,韩以城不停给她夹菜。他用勺子舀了一些凉拌海蜇,执起筷子把切成碎末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来,随后送到她的碗里。
她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而后低头继续吃。
其他人咬着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
林止正要给他满上酒杯,他用手掌把杯口罩住,“今天开了车子,不能喝。”
林止刚要收回酒瓶,却听他说:“昊子替我喝。你们尽兴。”
白昊听到他点自己的名字,蓦然抬头,求救地看着白伊涵。
可是,她低头吃着碗里堆满的食物,压根儿忘记了他嘱咐的事儿。
韩以城递过来一碗鸭汤,她抬起头,笑着对林止说:“林大哥,白昊的酒量可好了,你们喝,刚好碰上周末,明天大家不用忙工作。”
白昊忘记了,眼前这一只也不是个省事的。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失忆了,还是和从前一样,他是有多不长记性,向她求救。向来是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找个高智商的媳妇儿,帮自己欺负回来。
白伊涵认为兄弟之间的矛盾,外人能不插手就不要插手。再说了,情绪发泄完了就意味着终结。
白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伊伊妹子你可真了解我。”
“都是同事,应该的。”她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接受。
他们都快把他气死了。
白昊内心无比神伤,人家兄弟如手足,他碰上的兄弟姐妹,有事让他挨两刀,没事插他两刀。
白昊最后被韩以城扛回去,扔进浴室用花洒冲洗干净,裹了块毛巾就扔进了被窝。
韩以城还把白伊涵给白昊准备的解酒果汁给喝了。
清晨,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晨光熹微,穿过浓绿的橡树叶间隙,在地上落下浅浅的光影,她追着他的影子,自娱自乐。
他放慢脚步让她跟上自己。
“韩以城,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去吃早餐。”
从前暑假,他们被他爷爷带回C市,韩爷爷一手牵一个,带着他们穿过公园,拐进一条巷子,去里面的一家很小的店铺里吃早餐。那里人很多,有时候还没有座位,他们就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子上,捧着碗吃。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馄饨,紫菜汤做汤底,然后撒上葱末的那种。”
“刚好我也想吃。”
还好起的早,他们很快等到了角落里的位子。
“嗯,就是我喜欢的那种味道。”
“你喜欢就好。”
“这个地方,保不准梦里我来过,刚才没有你指路,我就拐到这个巷子里了,不是前面的路口,也不是后面的那个,不偏不倚地拐对了地方。”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你明明第一次到一个地方,做了一些动作,等你做完这动作,你便会发觉怎么有些熟悉,曾经梦里发生过。
“也许梦里你来过,但是你梦里还有谁?”
她笑着说:“我梦里总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你说这雾蒙蒙里会有谁啊?有一次我梦见我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站边,一辆车子疾速从我面前驶过,然后我就成了一只落汤鸡。”
韩以城闻言,低头舀了一勺汤到嘴里,胸口闷闷没再说话。
他们并排走出店铺,遇见了他。
韩建国看到他们喊了声,“丫头。”
看上去,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韩以城忙上前扶住他,打眼色道:“爷爷,这是伊伊,B市人。”
韩建国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略带哽咽地问自己孙子,“真不是?”
韩以城眨了下眼,对他摇摇头。
“韩爷爷,你好。”白伊涵打招呼道。
“好好。”老人眼框里含着泪,颤颤巍巍地转了身子,看上去很硬朗的人,行动却有些迟滞。
“爷爷,你不是跟何爷爷去乡下养猪了吗?”
“我自己家怎么不能回来了!”老人气呼呼地说。老人不会说,他忘记关猪圈的门,导致几十头猪漫山遍野跑,大家花了一个下午才全部追回来。何家老头和自个儿吵了一架,他就发脾气跑回来。一方面自己理亏,另一方面他也吵不过对方,小时候没占过上风,从前在部队里没吵赢过,退了休依旧被怼得语塞。
老人再次抬起头问:“真不是?”
“嗯。”
“怎么会不是呢。”他自己喃喃道。
“等等,我还吃早饭呢!”说完,就又急匆匆地往里面进,见到一个小姑娘拎起包要走,赶紧走过去,位子空了,他一屁股坐下。
“一碗豆腐脑,三个肉包子、两根油条、一个芝麻团子。”
白伊涵惊呆了,韩以城爷爷胃口还挺不错的嘛。
“你们过来,陪我吃完。”
两个人陪着老人吃完了早饭,又将他送了回去。
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韩建国抹了把眼泪。所有的孙子里,他最喜欢韩以城。
他最像年轻的自己。
韩建国还记得带他们去一个好友家,因贪杯喝酣了,错过了班车,最后一老两小坐了火车。何夏初本就感冒了,在又闷又拥挤又难闻的铁皮火车车厢内,整个人蔫了,窝在里座内昏昏沉沉睡了六个小时。
韩以城瞪了他足足六个小时,那时候他就在想小小年纪的十二岁娃娃怎么就那样较真,也不怕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下了车,韩以城把所有行李挂他身上,背起满脸通红的何夏初往车站外走去,从头到尾一眼也不看自家爷爷,拒绝帮忙,也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