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涵问起白昊,为什么叫他老大,明明从小一起长大,弄得跟大哥和小弟似的。
白昊说:“他值得。He deserves!”
小时候的事是几天几夜都说不清,说点近一点的事,大学时期。
一次野外训练,白昊脚下蹿空,掉到了一个洞里,还好底下土是软的,要是都是石块,估计已经被磕成傻子。
不过,洞很深,像是早些年挖的捕兽用的。他掉进去脚扭了,人掉下去后,身子滚动到边上,头撞到了石头,脑袋被磕破,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就晕过去了。
大家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纷纷脱了外套邦成绳子,韩以城爬下去将他弄上来。
韩以城背着他跑了半个山,跑到山下的时候,身上被汗水浇淋透了似的。中途,队员几次要替他,他说不用,一路跑着回到了终点。
在医院,韩以城以家属的身份陪了他两天。第一天夜里,何夏初带着换洗的衣物过来,他衣服没换,身上臭烘烘的,窝在一张折叠的竹躺椅上,无处安放的长腿蜷缩成弯。
哑着嗓子对她说:“这傻子掉到捕兽洞里了,智商还不如大宝小宝。”
她说:“听徐庆说,你背着他跑了大半个山。”
“他那一身松散的肉,没多少重量。”
他说得轻巧,她知道肯定是极累的,嘴上却不愿意邀半点功。
她笑了,鼻子凑到他的身上嗅嗅,嫌弃道:“臭死了,去洗洗,这里我看着。”
他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白昊说他父母没给他生兄弟,但他自己找了兄弟,是那种肯为了你把命豁出去的那种。
本是煽情的画面,白伊涵冷不丁冒出一句,“超生违法。”
他说他什么都不缺,不缺兄弟,也不缺姐妹。可他最怕他们委屈了自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次追捕贩毒犯,他们追到码头。两边的人打斗期间,韩以城替他挡了一刀子,刺在腹部,要不是当时他反应快握住了刀刃,刀子没整个捅进去,要不然估计要掉他半条命。
去医院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她的来电。
白昊一个大男人一路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着,不停给他擦冷汗。
他满是鲜血的手滑开手机,极力控制住自己战栗的身子,“小初。”
“韩以城,我在动车站等你。”她把他的车子开走了,今天他回霖市,她提前等在了动车站。
“小初……今天晚上有个聚餐,不回来了…….你先回去。”他的声音很轻,有些喘,很轻很轻,但她还是发现了。
白昊的手机响了。
“韩以城在不在你身边,他怎么了?是胃病犯了还是受伤了?”白昊看着韩以城不敢轻易回,聪明如她。
“你说话啊,别想着骗我。”
韩以城对他吃力地摇摇头。
白昊笑了声,“他刚刚去楼上开会了。没受伤,没受伤,哪有的事,好着呢,他好着呢,好着。”
“你每次撒谎都会重复说过的话。”他每次撒谎总重复同一句话,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白昊:“……”
何夏初沉声道:“白昊,不会撒谎就不要撒谎。”
“我……我……”他语顿,被她一句话堵得结舌,求助地望向韩以城,对于她这样了解他们的人,他撒怎样的谎都无用。
“让她别……自己开车。”
“老大,你别说话了。伤口要裂开了。”
何夏初听到这里,挂掉了电话,一路飞奔到了H市。
夜里,麻药退了,“水。”
他悠悠转醒。
她一只手托脑袋打盹,脑袋在她手掌下摇摇欲倒,迷糊间听到他说话,眼睛骤然睁开,“你醒了。水,我给你拿。”拧开一瓶矿泉水,插上吸管,送到嘴边,他猛吸了几口。她赶紧说:“你慢点,不要扯到伤口。”
“你饿不饿?”
他轻轻摇头,而后动了手指,勾了下。她倾下身子,耳朵凑到他嘴边听。
“湿巾。”
何夏初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抽出两张湿巾,不知道擦哪里。
“给我吧。”
她把湿巾放到他的手里,朝她勾勾手指说:“过来。”
她刚倾下身子,湿哒哒的东西就覆上了她的脸,“脏死了。”
他知道她肯定哭了很久,而且永远鼻涕比眼泪多,看到她袖口的痕迹以及脸上的水痕,真嫌弃她。
“我自己来。”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白昊倒在床上,听到稀稀疏疏的说话声,醒了。
“老大你醒了?怎么样?”
“你自己睡病床?”言外之意,你一个大男人睡床,让她坐了一夜板凳。
“哦,嗯,小初说她不是病人睡什么病床,死活不要,我也不能强行抱她上去吧。再说了,我抱她上去,她愿意吗,你愿意吗?你要是说不介意,我也就不顾忌了。”
凌晨四点左右,医院里开始消毒,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从门缝里渗进来。韩以城透过入门处昏暗的灯,看着她安静地趴在自己的床边,嘴角忍不住上扬。
天亮了,白昊轻手轻脚地将鞋子床上,拿起胡乱堆在床尾的外套,搭在肩上,悄悄出了门。昨天着急,没备下洗漱用品,想着韩以城除了医院里的一身病服其他什么也没有,真空上了手术台,又真空下手术台,连条内裤都没。伤好点了要出院,总不能让他坦诚出去,上演裸奔吧。
在梦里寻了半天厕所无果,一清早给一泡尿给憋醒了,韩以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捂住腹部被绷带缠绕着的伤口,小幅度挪着身子到了床沿,就在他右脚快要踩在拖鞋上的时候,耳边传来她惺忪未醒的声音,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你要去哪里?”她揉揉眼睛,起身绕过床尾要去搀扶他。
“你继续睡。”说着继续穿上左脚下的拖鞋,向上伸直手臂去够铁钢管凹槽处的带滑轮的钩子上的吊瓶。
何夏初踮起脚尖从他手里拎过还剩三分之一的消炎水,“我跟你去。”
他很是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身下,脸上露出无奈之情,一夜没喝水,嗓子沙哑干痛,也因为点滴里的药水,嘴巴吧唧起来带着些苦味。
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洗手间”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洗手间啊,捞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以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说:“我带着你。”
韩以城立马愣住了,“你真的要进去?”
“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她故作淡定道。
话落,低头不敢看他,从耳边一路红到脖子。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也就那样了,一个字:怂。
韩以城:“……”
“不是我要看的,是阿姨硬给我看你的百日照,穿着红色的肚兜那张。胖乎乎的,那时候你还是个笑哈哈的宝宝。”谁知长大后,话少得让爹妈头疼。
她以龟速扶着他去洗手间,生怕一个不下心扯到他的伤口。韩以城闭了下眼,犹豫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裤子。”
不知道是谁绑着的绳子,打了死结,估计是白昊。何夏初红着脸,手哆哆嗦嗦地抓住裤带子的一头将它从里面抽出来,又哆哆嗦嗦地解开结头。还没等韩以城自己提住裤子,宽大的裤子就从他腰间瞬间滑落,何夏初抬着头,顿时呆若木鸡,一秒、两秒、三秒……对视了几秒,“啊啊啊啊…….”捂住双眼往后转。
她解的绳子,总不能说他耍流氓,更何况也没人信。
“你……你……”
他很是冷静地解释道:“真空上手术台的,还没来得及穿。”
“我……我……我先出去,好了叫我。”
他听到门合上,窃笑。
小声道:“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