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应北都皇城南城门外五里亭,一队精骑在官道上飞奔而来,遥遥望着城门口,跑在最前面的一骑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城门外二里处向着城门观望,正是要回元帅府的岳晓夜一行。
身后那些护卫们也停了下来,勒马向城门处观望,岳晓夜看着陌生的城墙,陌生的面孔,从梦中醒来后所有的不安爆发开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岳晓夜,但她心底渴望着,自己是。
一咬牙,正待拍马进城,突然身后传来尖锐的哨声,众人回头,只见众人来处的树林里一骑飞驰而至,却是在平阳镇上被岳晓夜气走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玉青山。
不顾众人脸上各种诧异吃惊戏谑的神色,玉青山打马直奔岳晓夜,上前拉过她的马缰二话不说就往回拉,岳晓夜皱眉:“二师兄?”
玉青山一边拨马回头一边别扭着闷声道:“是我想左了,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岳晓夜拧了拧眉,看了肖健等众护卫一眼,发现大家居然一脸看好戏的神色等在那一动不动。
肖健等人一路护送岳晓夜回来,与心目中视若天人的大小姐一接触,才发现原来大小姐是这么一个娴静乖巧可爱的邻家小妹妹的角色,顿时拉近了众人跟岳晓夜之间的距离。从肖健口中众人得知岳晓夜虽得了失心之症却坚持回府的真正原
因,更让众护卫对岳晓夜产生真正的亲人般的关爱之情,从而让众人对她与传说中为之逃婚的情郞之间的小把戏倍感有趣,更甚者对他们的私奔乐见其成,反正连元帅也是默认的。
岳晓夜一把从玉青山手里夺回自己的马缰绳,看着玉青山正色道:“二师兄,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固然不想你卷进来受牵连,但从我得了失心之症以来,前尘皆忘,我真的不记得当初是不是喜欢过你,我只知道,我现在真的没有喜欢你了。”
玉青山的脸色在岳晓夜的话语声中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看得肖健等人于心不忍,纷纷调转马头离远些。
玉青山却最终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中的颤抖:“我知道,所以我要带你回山让师父把你医好!”
岳晓夜看着玉青山道:“玉公子,如果我真是你的小师妹,那么我已经为了你自私了一次,现在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你请回吧!”
玉青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岳晓夜,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裂开:“你叫我什么?”
岳晓夜看着他:“玉公子!”
玉青山的脸雪白雪白的,再次一把夺过岳晓夜手中的马缰绳,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可以不再当你是我的小师妹,但是你也不能回元帅府。”
岳晓夜回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玉青山咬牙道:“东龙楚王派人到大应求娶嘉敏郡主。”
此言一出,肖健等面色巨变,岳晓夜则面色茫然地看着玉青山。
玉青山看了肖健等人一眼,回头对岳晓夜咬牙道:“他们还没告诉你,你已经被贤王李靖言收回义女,明帝明旨召告天下,封你为嘉敏郡主了吗?”
岳晓夜回望了肖健等人一眼,众护卫纷纷低头,肖健目光沉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岳晓夜闭了闭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睁开眼看着玉青山固执地伸出手,雪白的掌心,纤细娇嫩的手指,似
刺痛了玉青山的眼睛,他双目眨红目眦欲裂,终是忍不住对她吼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岳临兵的女儿,上官能的弟子,更是大应国的嘉敏郡主,只要她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就代表她明白自己身上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东龙楚王府后花园里,楚怀渊一身青衣坐在一张竹榻下,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相貌明艳的女子正给他的腿上盖了一张薄毯。
女子听了楚怀渊的话,微微一怔,站起身来:“您是说她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女子?”
楚怀渊神色淡淡地拉了拉腿上的薄毯:“你见过没有担当的人宁可放弃元帅府大小姐的身份冒着抗旨被杀成为天下笑料的危险逃婚的吗?”
那女子呆了一下:“也是。不过我总以为,她既然跟人私逃——”
“春娘”楚怀渊冷冷瞥了她一眼,春娘立即打了个冷颤,“知道了。”楚怀渊神情淡然地拿起手中的铁胎弓挽弓搭箭,瞄准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口中冷冷地“此女即将成为我楚王妃,我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污言。管好你手下的人。”
春娘“扑通”跪在地上:“是。”
楚怀渊手中的箭流星般飞出消失在树冠浓密的枝叶里。只听“扑通”一声,树冠里掉出一个人,正是第一参军长孙无苏。
楚怀渊眼中的冰冷不曾稍减,低声道:“纵然我娶她别有用意,但这个玩物也只能是我自己来玩!”
此时长孙无苏手里拿着刚才那枝消失在树冠里的箭,龇牙咧嘴地冲着楚怀渊冲过来:“我说阿渊,不带你这么玩的啊,每次都不让人家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就感,干嘛一猜就中,一射就准啊!”
楚怀渊冷哼一声:“你要是每次有事都这么神神秘秘磨磨蹭蹭的,我下次就让你——”
他话没说完,长孙无苏立即正色道:“说正事,说正事,嘉敏郡主回到元帅府了。”
楚怀渊冷冷从唇中挤出两个字:“废话!”
却见长孙无苏一脸坏笑:“不过听说得了失心之症。”
大应北都,元帅府书房。
岳临兵端坐在椅中,面上似惊似喜似笑似恼地看着地中间婷婷玉立的女子。
岳晓夜也一直打量着面前的儒雅男子。
岳临兵把她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在了眼里,挑了挑眉:“真的得了失心之症?”
岳晓夜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岳临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连父亲都不记得了?”
岳晓夜低下了头。
岳临兵轻轻一叹似有些头痛地道:“这个倔脾气似还没改,看来我要不先唤一声女儿,你是不肯先唤一声父亲了?”
门外突然扑进一个中年妇人,正是余妈,余妈一进门眼睛就飞快地在岳晓夜身上扫了一遍,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这是我的小姐,我的小姐回来了。”
余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岳晓夜身上摸摸捏捏,直到看到岳晓夜身上完好无损,这才破啼为笑,拉着岳晓夜来到岳临兵身前,将岳晓夜嫩白的小手摊开指着她小手指上微不可见的伤疤给岳临兵看:“老爷,真的是小姐回来了,你看看,这不是她六岁那年跟上官先生回山时留下的疤,当时我还心疼地哭了一回,老爷您还笑话老奴来着。”
岳临兵淡淡瞥了岳晓夜手上的疤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拧着的眉:“是,是我的女儿回来了。”
余妈大喜,推了推岳晓夜,岳晓夜终于蚊子哼哼似地唤了声:“父亲!”
岳临兵无奈地:“我堂堂大应兵马大元帅,不会认错女儿地!”
岳晓夜终是放心地松开了紧拧地眉头,嘴角微挑看着岳临兵含笑大方的唤了一声:“父亲!”
这一声唤中饱含感情,让岳临兵的心中感到欣慰,面露微笑看着她。
余妈开心地拉着岳晓夜对岳临兵行礼告退。
看着这二人的身影消失,岳临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个冰冷至极的笑意浮现在他眼底,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叹:“我岳临兵难道连亲生女儿都不认得了?”
“岳临兵一定会有所怀疑,但也正是这份怀疑才能让他放下儿女私情从大局出发允许将女儿嫁到东龙。”
北珲五皇子府。书房。
伏龙先生莫阿狄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看着面前三名男子果断的下了决论:“而我,就要借他这一点疑心,加上李靖言的威胁,促成岳晓夜出嫁东龙楚王。”
其中一名年长的长须男子幕僚胡不言抚了抚颌下长须,问道:“五王爷十年苦学,五年布局,一朝而动,毕是智珠在握。”
另一名中年男子左将卫军元帅刘宏志点头:“只是就算岳临兵依计将岳晓夜嫁入东龙,只怕岳晓夜也未必能取得楚王信任,退一步说就算她得到楚王信任,她又为什么要冒着放弃一国王妃尊荣的危险,去偷那连心弩设计图和天机变。”
而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青年男孩九王爷司徒无极则接着道:“而且就算岳晓夜拿到了连心弩和天机变她又怎肯乖乖将东西交到五哥手上,毕竟她虽然在五哥的设计下得了失心之症,但她可没有变傻。”
伏龙先生莫阿狄,不、现在也许该叫他司徒莫迪,堂堂北珲五王爷,此际扯唇轻笑:“九弟放心,我早已经安排好一切。东龙国内,自有人暗中引着岳晓夜找到咱们要的东西,再交到我的手中。自父皇手中丢了的所有,我都要拿回来。”
众人视线不及的桌下,司徒莫迪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刺入血肉之中,这锥心之痛让他猛然一颤,沉声道:“无论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四人目光相交,沉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