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内厅,“弈儿,如今大炎朝垂垂危矣,皇上力不从心,为了我们周家利益,必须要瓦解皇室,这次陇西饥荒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到时民怨载道,我们在推波助澜,天下对徐朗明这个皇帝又会多一些偏见,我……”周庆义正襟危坐着,才四十余岁两鬓已经有白发了。
“父亲,我知道你一直在筹谋些什么,您是真的想坐皇位吗?”周宗弈打断了父亲后面的话,他只怕周家承载不了父亲的野心。
“弈儿,你想错了,与其坐上那个位置担惊受怕,还不如把那个位置的人当作傀儡。”周庆义筹谋够久了,现在正是慢慢收网的时候了。
乌云层层袭来,太阳的金光被一点一点地吞噬,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灵秀宫里飘着食物的香味,“玉如,把窗子关了。”,这一点点的凉意知羽都觉得冷,因和周宗弈在逃亡路上的饥寒交迫,长时间受被冻的折磨,这种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事打死都不想历经第二次了,看着眼前的五柳醋鱼、烤乳鸽、百味羹……还有她爱吃的蜜糕和栗子糕,不由得食欲都涨了几分。
饭毕,知羽靠在小榻上,“玉如,灵秀宫里可信的人除了你和奶娘,没有其他人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玉如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公主醒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她觉得这是好事,毕竟这皇宫心怀不正的人太多了。
“没什么,这几天想了很多,为了我身边的人,我要肩负起我的责任,玉如,我信任你,无关主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知羽眼睛没离开她。
“主子,奴婢受宠若惊,打从进灵秀宫那天,就没想过离开你了……”玉如一时间有点想哭,还记得初进宫那会儿,还是个小宫女,有一次被太监戏弄,脸上还有巴掌印,被路过公主瞧见了她的脸,便问清原委,罚了那太监,还把她带进了灵秀宫,在公主身边服侍她,公主心性善良,和寻常巷陌家的小姑娘一样,偶尔会和她吐露心事,久而久之的相处,感觉公主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知羽想让太子去怀洲求学涨涨见识,他太缺少历练了,这必须要找父皇商量商量了。
如今又闹饥荒,不赈济灾民,失去民心,赈济灾民,需要很多粮食,那就要得罪世家大族,因为粮食都在他们手里。
这些世家大族族中都与宫里权臣有所勾结,并不是好惹的,即使秘密囤粮也没有哪位大臣敢参一本的。
若不是后来知羽嫁与周宗弈后,在一次周家家宴上,请来了世家大族的王、柳两家,周庆义与他们交谈时无意透露了当年囤粮之事,恐怕现在还是被周庆义牵着鼻子走。
知羽扶了扶额,她知道周庆义一直在拿这件事逼父皇,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没处理好,坊间就开始了各种关于父皇的不好传闻,现在想想,为什么时机就这么巧合呢?世家大族刚好挑饥荒的时候联合起来囤积大把粮食,分明与周庆义有什么关联。
而父皇一直被蒙在鼓里,整日为粮食忧虑,百姓水深火热,粮食稀缺,群臣又拿不出解决之法,周庆义想让父皇落得让天下人指责,到时候逼迫父皇退位显得名正言顺,所以才处处耍心机,要把周庆义的算盘告诉父皇才行,父皇不知会不会相信她,毕竟在父皇眼里,她只是个孩子罢了,不管怎样,还是要试试。
周家势力太大,周庆义此人阴险,已经重来一世,即使无力阻挡大炎朝的覆灭,即使父皇以后不是天子了,也要最大限度地也要保护父皇母后和弟弟的安全,要平安喜乐地生活着,就过他向往的闲散人生也未尝不可。
“玉如,陪我去御书房找父皇吧”这事不能再拖了,拖越久对父皇就越不利。
小时候,父皇经常带她在御书房玩耍,父皇一边处理政事,她就在一边拿着毛笔画画,有一次偷偷地拿了一本奏折随意图画被发现了,父皇就罚她一旁抄写佛经,后来看她抄累了父皇就心疼地原谅了她,时隔多年来到御书房,往事一幕幕,徐知羽感慨颇多,没让宫人打扰父皇就一个人进去了。
悄悄地走近,看着父皇这些年也年迈了许多,记忆里父皇被软禁那段时间身心俱疲,整日自责自己没能守护家人,没能力当好他的皇帝,忧虑成疾,那种担心家人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徐知羽感同深受。
“父皇,女儿来为你解忧解难了。”,知羽锤着这位正被国事烦忧的父皇的背。
“知羽,你怎么来了,父皇看见你烦恼就消失了一大半”徐朗明感叹道。
“父皇可是为饥荒的事烦忧?”知羽看了眼李公公。
徐朗明对刘公公摆了摆手,李公公躬着身子退下了。
“我的公主,都是些朝堂的烦心事,可不要被父皇的坏心情影响了,”,皇上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
知羽走到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认真地看着父皇。“父皇,我不小了,我真的很想帮助你,以前的我太不懂事了。”
是啊,他的知羽长大了,他不能一直在她身边护她周全了。
“知羽有心就好了,刚刚宰相过来就是说饥荒的事,他要粮食赈灾,可是现在国库吃紧,先前我派户部沈大人去收粮,可是现在市场上的粮不够塞牙缝的,”,皇帝很无可奈何,不是他不下令放粮,而是根本就没有粮可放。
“父皇,太奇怪了,市场上为什么这么多粮食都不翼而飞了?除了那些世家大族,谁还有这个财力购粮?”知羽故作淡定随意的说道。
“他们敢和皇家抗衡吗?”皇上有些不敢相信公主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好像还有点道理。
“那他们偷偷摸摸地,没有借着家族的名义购买呢?那不是查不到。”,知羽提醒着他。
“他们胆子太大了……”徐朗明知道,世家大族敢这么做肯定和朝廷一些人也脱不了干系,这些年来积累实力也不容小觑。
“周家是世家里是数一数二的,你可从宰相入手。”
“父皇知道了,太感谢了,羽儿想要什么奖励?”徐朗明慈爱地看着她,公主竟无心地点开了他的迷津。
“羽儿不要奖励,羽儿想要父皇答应一件事情。”
“哦?”徐朗明有些惊讶。
“女儿听说怀洲江淮东老先生才华横溢,太子也是倾佩已久,他想去怀洲求学。”知羽有点忐忑,感觉父皇不会答应。
“他?他可是个人物,过去当过父皇三年老师,才华横溢,在大炎朝声名鹊起,可惜后来家中老母病逝,孩子年幼,辞官回家继承家业了,倒是听说过他在怀洲的一些事情,只是父皇也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知道江老的”皇上觉得公主今天太反常了。
“父皇,就是听宫人们闲谈听到的,江老创办的书院人才辈出,笙儿跟着他一定会有长进的,他是太子,有些责任也要肩负起了。”
“羽儿,你告诉父皇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你可不管这个的,太子真是这样想的?”,他的女儿以前根本不会与他讨论这些的,徐朗明莫名担忧。
徐知羽咚地一声跪下,她想让父皇相信她,急地眼泪直流。
徐朗明觉得有点不对劲,看着知羽的眼睛,好像又不是她了,那是怎样一双装满沧桑的眼睛!知羽这个年龄怎么会有这么悲伤的神态!
“父皇,我说我做了一个很真实梦父皇相信吗?就是掉入湖中后昏迷的整日,梦里我过了凄凉的一生,父皇母后和我都被周庆义关押了,笙儿被人当作傀儡坐上皇位……你能信我吗”知羽带着哭腔,声泪俱下。
徐朗明有点吓到:“别怕,梦只是梦罢了。”
“常年在深宫,这次世家大族囤粮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是王、柳两个世家大族带头的,而且王家主事王炀的额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这也是那个梦的原因我才知道的。”
徐朗明震惊地说不出话,知羽从来没见过王炀啊!王炀退居幕后已久,在世人面几乎不露面,很少人知道他的样子,当年他微服出巡王家招待过他,倒是见了一面。
“父皇,还有你身边的刘福海公公,过一两日,清明节前日,大概午时会疾病突发而亡,刘公公伺候你多年,我记得父皇伤心了许久来着,”,知羽要让父皇相信她,有些话就不得不说,那样父皇才会听她的意见。
许朗明想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看着知羽认真的表情又犹豫着。
安静了很久,皇上的声音才想起。
“羽儿,别哭,你先起来,父皇相信你,也答应你的要求,让太子去怀州,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让太子去怀州历练几年也不是什么坏事,宫中皇嗣一直有着出去游学的传统。
至于那个梦,徐朗明是相信的,但还是有点疑惑,后来却是深信不疑,因为刘公公真的去世了,他还特意赏假给他,换人伺候,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不幸。
他确实是太宠溺公主和太子了,他心疼自己的儿女,可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知羽现在不一样了,今后也就不能继续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不过现在成长起来也好,他毕竟不能一直陪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