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钻进船舱，刚刚坐稳，便觉木船四周狂风鼓荡，树木沙沙作响，忽然，身体重心下移，木船离地飞了起来。
这并非一只普通的木船，而是一件飞行法宝。
楚衡从船窗里探出头望了一眼，木船飞行速度极快，脚下大地倒飞而过，倒不似船在飞行，而是大地在倒退一般。
飞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木船速度放缓，慢慢落到地上，待木船平稳后，楚衡钻出船舱，抬眼四处张望。
这是一片密林，高处都是高大树木的树枝，互相交错，遮天蔽日，低处灌木丛生，密密麻麻，以此为起点，只有前方一条狭窄的小路，除此之外，并无别的路。
看来每个到这里的人，都是坐着飞行法宝而来的。
除了楚衡，身边还有其他与楚衡年纪相仿的少年，或站或坐，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楚衡细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二个人。
带楚衡过来的黑袍人收起法宝木船，对楚衡道：“你在此稍等片刻，等最后一个人来。”
除了带他过来的黑袍人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还站着另外一个黑袍人，两个人无论衣裳还是身形，尽都一模一样，楚衡再怎么观察，也分辨不出任何差别来。
一边张望，一边等待，过了半晌，楚衡的心蓦然冷了下来。
事情很不对劲。
此地安静得有些诡异。
并非没有人说话，反而身边嘈杂得很，不少少年正在窃窃私语，楚衡奇怪的是，周围的树林里竟然没有一丝声音。
不仅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个活物也不曾看见。
要知道，越是深山老林，飞禽走兽越多，此地明显已远离人烟，却没有鸟叫与蝉鸣，也没有蜜蜂、蝴蝶、苍蝇、蜘蛛等等——这些本应该是树林中司空见惯的东西，而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安静如死。
楚衡钻进林子，在树上、杂草中搜寻片刻，的确没有发现哪怕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心里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这样的异象，其他人看不出端倪，楚衡却心如明镜。
因为类似的场景他曾见过，而且差一点死了，记忆尤深。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应该住着一头高阶异兽。
异兽是寻常野兽吸收天地灵气进化而来，等级越高，实力越强，一头高阶异兽，往往是兽中王者，足以毁灭一方。
所有生物在异兽强大的威压下，退避三舍，所以四周才没有一个活物。
“血杀门怎么会用一头高阶异兽来测试弟子？”
楚衡心里疑惑不解，这就好比凡尘国家中的武举考试，考生需要举起一块万斤重的黄金。
除了修仙者，普通人绝不可能举得起一万斤重的东西，而且也不会有国家让考生举黄金，举的都是石头。
用一头高阶异兽来测试弟子，一来普通人触之即死，二来异兽浑身是宝，这就好比让人举万斤重的黄金一样，不合常理。
“是不是我太多心了？”
楚衡心中狐疑，抬头瞧了一眼天空中漂浮的黑袍人，便躲在一个他们视野看不见的地方，伸出右手按住左臂，神念一动，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张画着两仪八卦图案的圆盘。
这个圆盘名叫“觅妖鉴”，可以探测到周围十里内的妖孽、异兽、魔物等等异动，圆盘上指针抖动越厉害，便说明探测到的妖孽异兽等的灵力越强。
觅妖鉴上一道细微的白色光芒轻轻一闪，忽然间，中间指针猛烈地抖动起来。
果然。
这里有一头十分强大的高阶异兽。
未免黑袍人发现端倪，楚衡连忙收起觅妖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和其他人一样，不知所谓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忽听一阵破空声响，由远及近，抬头一瞧，便见天边一叶飞舟如闪电般飞来，很快落到他们身旁一处空地上，舟头站着一个与另两个黑袍人一模一样的黑袍人，从船舱里钻出来一个容貌普通的少女。
“人到齐了。”
黑袍下传出来的声音，与带楚衡来的黑袍人，一模一样，同样嘶哑得如同两块铁片相磨，难听刺耳。
“好，那就开始吧。”
不知道哪一个黑袍人在说话，楚衡仔细听也听不出是声音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话音一落，三个黑袍人收起法宝飞舟，飘上空中，三个人成正三角形，分别站在三个角上，中间是密林中被刻意收拾出来的空地。
“都过来。”
也不知是哪一个黑袍人在说话，少年们听见命令，连忙走到空地上站着，楚衡也连忙钻出草丛，跟在一众少年后面。
“试炼不易，容易丧命，所以咱们三个血鬼使好心，送你们一些灵力，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少少年面露喜色，甚至有人忍不住叫道：“好！”
修仙者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灵气，白白送人，没有人会不高兴。
除了楚衡，楚衡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过程会有些疼，你们忍受片刻。”
“若忍不住，后果自负。”
嘶哑的声音甫一落定，三个黑袍人同时伸手，三只苍白枯槁的手探出黑袍，手掌心中红光闪现，接着，三道红光飞出，在空中游走，画下一个繁复难明的法阵。
法阵红光落在一众少年身上，忽然间，楚衡身边许多少年惨叫出来。
“啊！”
“妈呀！”
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楚衡正自惊愕，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安然无恙，身边其他人都在抱头惨叫，有几个人甚至躺在地上一边叫着一边打滚，神色狰狞，看起来正在忍受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楚衡愣了一下，连忙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故作痛苦，抱着头，“啊啊”不停地叫唤。
思忖片刻，他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虽然是一个普通人，却并非对仙门中事一无所知，三年来去过诸多门派，见闻并不算少。
灵力与人的关系，就好比水与桶，修仙者修炼，第一步便是淬炼自己身体，如同拓宽木桶，然后再引灵气入体。
这些人无一不是普通人，身体未经磨炼，装水的木桶尚小，强行引灵气入体，就如同将大量的水强行塞进一个小木桶中，木桶不碎裂就已是万幸，怎能不痛苦？
楚衡灵根残缺，灵气入体之路已然断绝，他当然感受不到痛苦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叫唤声才陆续停下来，地上打滚的人也慢慢爬了起来，痛苦的折磨，已让所有人耗尽体力，每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淋漓。
楚衡的痛苦是装出来的，最多学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无法让汗水流出来，想了一想，便举起袖子，遮住脸庞，趁机吐了几口口水，装作擦汗的模样，把口水抹在脸上。
还有三个人在地上打滚，还在不停叫唤，声音沙哑，楚衡睁眼一瞧，他们三个人每个人嘴角都流着血迹。
似乎咬破了舌头。
三个飘在空中的黑袍人同时收手，红光与法阵都已消失不见，其中一个黑袍人飘了下来，走到地上打滚的三个少年身前，伸出右手，一道红光笼罩着三个少年，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很快，三个少年都不叫唤了。
“起来！”
黑袍人断喝一声，三个少年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来。
“张嘴，吐出来。”
三个少年陆续从嘴里吐出一块猩红的东西，楚衡定睛一瞧。
那是半截舌头。
他们不是咬破了舌头，而是咬断了舌头，三人从此成了哑巴。
一个少女顿时吓得“啊”的惊叫出来。
黑袍人道：“你们的血已经止住，不用担心安危，不过舌头已经没有了，我早已有言在先，你们自己忍受不住咬坏了舌头，这怨不得谁。”
三个人起身之时，都有些懵懵懂懂，这时听见黑袍人这句话，忽然惊醒，“啊啊”一阵乱叫，发现自己的确已经说不出话来时，尽都一副惊恐不已的表情，“啊啊”叫得更加激烈了。
“闭嘴！”
黑袍人听得不耐烦，一声断喝，三个断舌少年立时闭上嘴巴，面色十分痛苦，却不敢再叫出声来。
这时候，突然有个少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道：“我、我不想去试炼了，我想回家。”她答应来这种极为危险的试炼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忍受刚才的剧痛之后，终于清醒过来。
“不去？”
黑袍下传来一声冷笑：“我们三个血鬼使耗费真元，输送灵气给你们，你现在说要走？血杀门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黑袍人冰冷的话语似乎吓住了少女，少女脸色惨白，慌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黑袍人重新飘上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冷冷道：“你们现在身上已经有了等同于修仙者初入门的修为，若此刻放弃，我必定亲手废了你身上修为，是死是活，看你造化。”
一群人噤若寒蝉，无人说话。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一个黑袍人在前面领路，另外两个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呈三角形，二十四个少年排好队列，跟着黑袍人前行。
思忖半晌，楚衡终究还是放弃了逃跑的念想。
这个时候逃跑，他毫不怀疑，三个黑袍人一定会下手杀了他
走了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了一片空地。
走在前头的黑袍人在空地前停下，回头看着众人，冷冷道：“都过去。”
众人陆续走到空地上，楚衡故意放慢脚步，留在最后，等到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时，楚衡回头望着飘在空中的黑袍人，问道：“倘若我真的在结界内活了下来，你们当真能让我拜入血杀门？”
黑袍人道：“当真，绝无虚言。”
“那就好。”
楚衡微微一笑，大步走进结界。
反正他身上有着四件防身法宝，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