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丛云见萧天凌和三只巨龙突然昏倒,先是大惊失色,但随后好像猜到了他们可能是进入了某种奇妙的境界以此来对话,便耐心等在一旁等待他们。柳嫣怀抱着小天羽,静静的抚摸着他的头,像一个母亲一样的温柔。
在听闻了天羽的遭遇后,柳嫣对这个陌生的孩子产生了巨大的怜悯之心。天羽的经历,就算讲给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听,都会觉得这孩子可怜。从小便经历了灭门这等惨痛的经历,历史上这种人若不成才,必会成魔。
不知不觉天凌和巨龙们的谈话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天色也渐渐从一片漆黑开始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不一会就要天亮了,又该继续前行了。
叶丛云见天凌这么久还没醒过来,不耐烦地问道:“我们要不要出发了啊,这小子一睡没个完了,我说不行的话只好背着他上路了。”
“要背也是你背,他这么重我可背不动。不过这个可怜人的小可爱我还是愿意背的。”舒梦儿看着柳嫣怀里的天羽,严重一样充满了怜爱,但却与柳嫣不太一样。
天羽虽然年纪小,但长得的确很清秀,浓厚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还有端正的脸庞。再加之一身破破烂烂的行头,和遮掩不住的充满生气的一身筋骨,让熟睡的天羽反而显得更加阳光。
谁又能想到,这么平凡无奇的孩子,竟然有着天顶的力量。
天边升起了鱼肚白,顺着一缕阳光的照耀,透过云彩的缝隙直晒到天凌的脸上。仿佛这阳光要可以结束他的梦境一般,直直的照射着他的双眼。
内心世界的对话结束了,天凌和巨龙开始苏醒过来。就像平常睡醒一样,天凌缓缓睁开眼睛,再揉揉眼睛,想伸了个懒腰,但背后的伤让他瞬间疼痛难忍。
巨龙醒来之后,缓缓站了起来。一旁的三人也瞬间紧张的摆出战斗姿势。但巨龙没有理会他们,纷纷张开翅膀,用力一窜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上高空,向着远方飞走了。
看着巨龙离去,天凌也奋力的站了起来,对着天空无言挥手告别。
由于之前的战斗耗费了太多的力量,而且又被第二人格再次侵占,天凌早已疲惫不堪。于是趁着从精神世界回来的间隔休息了一会儿。
旁边三个人也是半醒不醒的等待着天凌的苏醒,看见他醒了不断盘问他刚才的事情,但天凌没有说出真相,以玩笑之言将他们糊弄了过去。
随后见问不出什么,众人都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他上路。但天凌却不急,说道:“我要先看看天羽怎么样了,他不醒过来也不好上路啊。”此时天凌已经决定要带着天羽一起去到万剑宗,不能让他再这样流亡下去了。
叶丛云在一旁看着天凌走向天羽,仿佛是有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像嘴被粘上了一样说不出口。从仙月城开始,天凌接连不断的给他各种“惊喜”,知道今天连传说中的巨龙都莫名的出现,似乎还跟他有些渊源。
但最后他好像决定了什么,眼神变得严肃:“天凌,等到了万剑宗,咱俩喝一杯吧。”
“好啊!”天凌随意地回答了他。天凌似乎是没有听出叶丛云话语中的严肃,又好像刻意忽略了这严肃的语义,做出了作为朋友都会做出的回答。
走到天羽面前,天凌抬起手,慵懒的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天羽的额头,好像一个大哥哥疼爱的教训弟弟一般。
“不知道这小子愿不愿意跟我混……”随后,便再次进入了天羽的意识。
……
在天羽的印象中,除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家人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对自己真正有牵绊了。此时游荡在自己精神世界深处的天羽,又开始走过自己的回忆,就像之前每一次的那样,想一个过客般看这一路上的风景。
向前走,这是杀死家人后醒来的地方。宋佳老宅,此时早已认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所有的景象全部都被天顶般的力量打成了废墟。
只有那一地的鲜血印章一样在老宅子的地上盖了一个戳,证明了这里曾经有过人。
废墟上坐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年,一边凄惨的哭着一遍不断地在废墟上扒拉着,好想在找什么东西。
走过了这一段,不舍得回头看。
转过头来又是下一片段,同样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孩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路上不断有人给他扔钱可怜他,但他好像不认识钱是何物,只管两条腿机械地摆动,不管旁边的世界。
很快的,有一个老翁看到了这孩子,便领着他回了家。这孩子开始从面无表情到有了笑容,虽然依然没有好衣服穿,但是总算有个人陪伴了。
一个夜晚,老人家在家里忙活,准备给自己这个白捡的大孙子一顿美味的年夜饭。
老来无伴,这个大孙子也许就是上天派来陪自己度过余生的吧。自从见了这个孩子回来也有了几个月,从酷暑到了严寒,眼下已经是过年了。
老人手中拿着饺子,另一只手掀开锅盖准备把饺子放进去。腾腾的热气冒出,再加上窗外不断传来的鞭炮声,已然有了过年的感觉。
转眼间饺子下锅,老人合上锅盖准备等待饺子开锅。但突然,屋子一震,房上的积灰被抖下来不少。
老人吓了一跳,赶紧出门想看看怎么回事。谁知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大孙子喘着粗气,手里攥着一颗心脏。
而再一看地上,准备来串门的隔壁邻居老王正躺在血泊中。带着一脸痛苦,左边胸口有一个大洞。
老人不敢相信的走上前,看着地上的友人,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大声呼救,可惜周围的鞭炮声远远地盖过他的呼救声。
呼救了一会老人似乎是累了,停了下来大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孙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抬头看着站在尸体旁的孙子双眼发红,浑身血迹,像地狱的使者一样。
突然,这孩子猛然抬起头,如死神一般的目光向老人直射而来。老人与自己的大孙子对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与自己有任何的关系。
下一秒,这个孩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人就已经和老王躺在了一起,一样的表情,一样的伤口。
随后这孩子便化作一道黑影咆哮着奔向了远处,剩下的只有那一锅饺子和沸腾的水独自过年。
天羽看着这画面,眼中依然有不舍,但却不再回头看。下一个片段,一个孩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身边无数疾驰的快马,不断地扬起灰尘。这是在官道上,所有骑马的人无不转头望着路中央的孩子,都在好奇他怎么敢独自一人行走在马车飞奔的官道上。
然而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眼看就要撞上这孩子了。赶马的好不容易停下马车,愤怒的破口大骂。这时车上走下来一位衣冠华丽的女子,看了这孩子一会儿,便跟车夫说了几句,就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在一家大院里,那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身后给她按摩的正是他从管道上捡回来的孩子。此时孩子换上了一身完整的下人穿的衣服,看来是成了这位女子的仆人。
女子不断的催促着让他手脚麻利点,一边手中还织着毛衣。看那毛衣的样子像是给孩子穿的。
不一会家主老爷走来,热情地招呼女子去吃饭,女子也一边放下手中的毛衣一边同样热情的缠住老爷的手臂,一同离开了房间。
饭桌上,一大家子正在有说有笑的享受着晚餐。
隔壁是下人们用餐的地方,大家蹲坐在地上,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食物,为了生存不得以忍受着难以下咽的饭菜。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在吃饭,而是趴在窗户上看着正厅里吃饭的人们,他也是这下人堆里唯一的一个孩子。
正厅中大家好像都好奇的向他的女主人询问些什么。
那位女子从手中拿出了还没织完的毛衣,看了看毛衣又对着大家说了几句话。在座的人们又向着他问了下什么,表情和动作显得更加的好奇。
像是回答了他们什么,那位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下人进食的餐厅,并拿手指向了这里。
然后,所有的人全部望向了下人的餐厅,表情也比之刚才更加的惊讶和不敢相信。这是孩子意识到家里的主人们都在看他,吓得立刻就跑开了。
此时正厅里的人纷纷对这女子惊讶的说着什么。女子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手中的毛衣被攥得更紧了。
一天清晨,孩子醒了,被女主人叫去外面买些东西回来。快速的穿上了衣服,手脚麻利的带上女主人给的钱就跑出了院子。
此时毛衣已经织好,看样子就知道穿上一定即暖和又舒服。女子拿着毛衣走向下人们的寝室,找到了一张比其他人都小一号的床,将叠好的毛衣轻轻地放在床上。
她温柔地看着这张床,轻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女子离开了下人的寝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梳妆好出门。过了一会,她开始焦急了起来,委托那个孩子出去买的东西现在还没有买回来。
没有那个东西她可是没法出门啊。正在焦急的时候,门外有人大喊了起来,如惨叫一般。她感觉不对劲就立刻跑了出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地狱般的景象。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而正中的正是自家老爷躺在血泊里,旁边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她吓得大声喊叫起来,这是那个瘦小的身影回头看向她,一张熟悉的脸却以另一副样子站在她面前。
她尖叫着向他询问怎么回事,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那个身影一闪而逝,下一秒出现在女子的背后。
女子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低头一看,发现一只血手从他的腹部惯出。而后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顺着身子的方向倒在了地上。
没过一会,院子里的惨叫就停止了,随后房屋也全部瞬间倒塌,唯一完整的只有那掩埋在废墟下的毛衣。
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画面,天羽依然麻木的走在回忆中。
另一个画面出现在前方,又入深冬,工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天空中还不断有雪花飘落,洁白无瑕。
在工地上,一个孩子神情麻木的搬运着木材。那个孩子穿着一件破旧的毛衣,那瘦小的身影感觉随时就会累倒一样。
但是这孩子却显得很轻松,干着重活却仍然大气不喘,干活的速度要远超别人。
入夜了,这男孩与其他的孩子住在同一间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大床横放,上面躺着十几个孩子。所有的人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仍然冻得瑟瑟发抖,只有他一人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样。
入睡前孩子们都在讨论着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唯独没有和那个穿着毛衣的孩子说话。好像把这个孩子孤立起来了。
夜深了,所有的人都睡了。
有一个孩子起来想去上厕所,但是一个人又害怕所以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不敢出去。过了一会,好像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叫了叫他旁边的那个毛衣孩子让他一起陪同。
这个毛衣孩子一直没有睡,所以很快就钻出被子陪同自己的工友一同去上厕所。
一路上那个孩子很害怕,一直抓着毛衣男孩的胳膊,连毛衣都被抓的褶皱了。很快得到了茅房,毛衣男孩并没有陪同,而是在茅房外独自等待。
茅厕里那个孩子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发现是一只烧鸡。
虽然茅厕里臭气熏天但在他眼里那只烧鸡却还是香喷喷的。
这是他好不容易从工头的饭桌上偷来的,本想一个人独享,但是看到今晚那个毛衣男孩不顾寒冷陪自己来茅房,他决定与他分享这顿美餐。
当他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陪同他的孩子不见了。随后他便听到了工地宿舍此起彼伏的惨叫,不一会连没盖好的建筑也倒塌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不轻,不顾一切拔腿就跑。但是刚刚跑出去几步就被一股冲击波震飞了出去,手中的烧鸡也掉了。
紧接着,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掐住他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毛衣。下一刻,鲜血迸溅,这孩子的头颅带着惊恐的表情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烧鸡旁边。
走过了无数的回忆,天羽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他早已经麻木了。
再往正前方是最近的回忆,一个小孩破衣烂衫,身上的毛衣已经破烂不堪。饥饿让他不知不觉得向着饭店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扔烂菜叶子和烂水果,所有路上的人都刻意躲开他并伴随着阵阵骂声。
此时这孩子已经不像过去一样,他的事迹已经被无数人以各种形式谣传开,在所有人眼里自己已经是一个谁也不想招惹的扫把星。
顺着味道走进一家饭店,不知不觉得走进厨房。看着桌台上摆放的烧鸡自己已经口水直流,自己曾经也在寒冷的夜空下吃着烧鸡,不过却是伴随着一地的尸体。
不顾众人的眼光,抢下烧鸡就往外面跑。后面自然有一群人追着他一直追到了大厅。孩子摔倒在地,在店员们的拳打脚踢下死死地护住烧鸡。
突然有个人站了出来帮他解了围,他看和那个人地下身子拿着一把钱放在自己的手里,这个人隐约中还和自己有点相似。
他好像有看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看到的景象,他想起了一个慈祥老人,一个富贵的女人,一群天真的穷孩子,还有许多曾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但是他们全都没有好下场,因此天羽很害怕别人的帮助,他害怕接受别人的帮助却给对方招来杀身之祸。他没有捡地上的钱,也没有理会这个好心人,而是拿起烧鸡就跑掉了。
到了夜晚,体内的魔种再次无端的发作,自己的意识再次不受控制起来。此时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情,神经亢奋,暴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是今天好像惹上了麻烦的东西,被龙族盯上了。
在一番大战中,天羽真的感觉要死了一样,第一次在发狂的状态下感到了恐惧。
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暴戾,亢奋。转头望去,那个人就是包过自己的大哥哥,但此时和自己一样着了魔。
看到有人与自己如此相似,这种莫名兴奋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随后,一道柔和的红光照耀了自己。这道红光非常强大,竟然能将自己的暴戾之气压制下去,天羽感觉在这红光的帮助下能够逐渐的控制自己。
天羽从这段回忆中慢慢淡出,继续向着一片黑暗的前方走去。此时却出现了令他惊讶的事。
在自己的梦中,从未出现过一点光明。但此时天羽却看到了前方亮起了光芒,从很微弱的一个奇点逐渐变得炙烈如太阳一般。
光芒中伸出了一只手,食指与无名指并在一起点想自己的额头。他感觉这手并没有恶意,于是没有避开,享受这两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上的感觉。那感觉如此温暖,如此亲切,让天羽感受到了久违的安详。
“天羽,该醒醒了。”天凌在三人的注视下亲切地用两指轻轻点了天羽的额头,天羽也在众人的目光中醒了过来。
他目光呆滞,但马上便又充满了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四位哥哥和姐姐。“白衣长发的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天羽傻傻的问着,随后他自己都被自己的问题惊到了。
这几年来,自己遇到过好心人,但却从不问任何事情,他们要带自己走自己便跟着,要自己做什么自己也麻木的去做。此时的自己好像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又或者是遗忘了多年的自我又回来了。
“天羽,你刚刚睡醒就问问题啊。”天凌好笑的看着天羽,感觉他与其他的孩子并无不同,天真烂漫的问着摸不着头难的问题,完全看不出刚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我叫萧天凌,是一个修者。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慢慢告诉你。”
“大哥哥,我记得你……”此时天羽眼泛泪光,伤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不起来……我是不是又害死人了……”
天凌看着天羽如此伤心,心中有泛起无限怜悯。他双手握住天羽的肩膀说道:“傻孩子,做坏事的不是你,是躲在你心里的魔鬼。”
“可是……”
“好了,刚才你问了我,现在该我问你了。”
天凌眼神坚定的看着天羽,但随后便恢复了面带微笑,问到:“天羽,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天羽茫然地看着天凌,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亲人呼唤一般,眼中充满了向往和兴奋。但他心里既高兴又犹豫,对天凌说:“大哥哥,我会害死你的。”
“傻孩子……”还没等天羽说完,天凌的两指又点了他的额头。
瞬间,天羽看到了天凌体内的神龙,无比威严和强大,充满了神性。他不知道九天神龙的传说,但此时他看到了神龙,感觉仿佛置身于神话世界中一般,而神龙就像造物主一样震慑了他。
他感到安心,温暖,如寒夜中温暖柔软的棉被包裹着他。
此时,他看到天凌站在神龙前面,手指点着他的额头,对他说:“我是不会死的。”
“我愿意。”简单的三个字,却无法表达天羽此时内心的复杂,就连他自己可能也搞不清楚此时自己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却毋庸置疑,天羽的回答是心甘情愿的。
天凌开心的笑了,豪迈的对天羽说到:“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