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在这百年来流传着一个关于血红战刀的传说,在它所过之处,天空会下起赤雪,而高于车轮的苍狼之子们将会死去。
显然,真珠部还没来得及将血红战刀的传说散播开来。
……
就在李瑁带着李立等人冲入戈壁峡谷之时,李嗣业被两名龙武带到了谢北亭面前。
让李嗣业见谢北亭纯粹是李瑁的意思,但狐狸眼瞬间就明白了李瑁的用意。
“轮台长塞镇将李嗣业,拜见先生。”李嗣业身经恶战,身上还插着两支箭,但动作刚劲毫无疲态,头盔上的长缨飘动不息。并不是这位西域双星之一的悍将身体有多强,纯粹是他的意志无匹。
陷阵的悍将,若没有强大的意志,怎么感染麾下将士悍不畏死。
“李将军,此时敌军仍有五千之众,率军之人是谁?又是哪些部族?”谢北亭凝着狐狸眼认真问道。
李嗣业脸上一惊,没想到这个叫谢北亭的人第一句就问到了点上,赶忙回道:“据斥候探明,该军营中立鹰头纛旗,非阿布思本人就定是他的子嗣。这五千人多半是葛逻禄部的,郡主就是吃定他们军力散乱,想奇袭敌首,谁知被发现了,以至于……”
李嗣业一时语塞,谢北亭听了后笑着指指天上,惹得一旁的元真和尉迟盖等人也好奇望向上空。
“你们应该不是被发现,而是从一开始就跳进了他们的坑里。”
大家缩紧了瞳孔才发现,雪空中盘旋着几只黑鹰。
“知道阿布思族的图腾为什么是鹰么,有传言他是柔然人的后代,驯鹰可是柔然人不外传的本事,有它们在天上做眼睛,当然可以料敌先机。”
李嗣业恍然大悟,脸上愁容密布,担心起郡主和寿王的安危。
经这一番见识,尉迟盖等人睁大了眼露出赞赏之色,对这长安来的小白脸彻底改观了。
这时在后面高山上瞭望的一个瀚海军小旗跑了回来,朝谢北亭禀报道:“先生,后方那按兵不动的两千人分出一半去殿下那里了!”
“我去救殿下!”元真急道。
“等等。”谢北亭喊住了他,狐狸眼一转,问道:“李将军,可还有一战之力?”
李嗣业豪迈地鲸吸长气,虎背一振中气十足道:“愿死战!”
谢北亭当然知道这西北汉子不畏死,这么问也是为了提升士气,他叫了声“好!”后立马吩咐道:“李将军,你率余部同八百龙武一并往北杀去,就冲着阿布思的儿子杀去!”
李嗣业一愣,担忧道:“那郡主和寿王殿下呢?!”
谢北亭笑了笑,居然回道:“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李嗣业还有犹豫,但情知是寿王让他来见谢北亭,相信此人必被寿王信任,战况紧急刻不容缓,他与尉迟盖等十几骑一同返回战场。
“真的不去救么?”元真转身望向谢北亭,眼神中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信任。因为李瑁曾说过,他把自己的命还有北庭守军的命全都押在了谢北亭身上。
谢北亭感受着元真眼中的深意,其实战场之上,最难的是做决定的那个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狐狸眼却在这一刻极认真地说道:“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你了。”
后面他又说了两句话,听完后的元真骑马背剑北去。
眼下只剩谢北亭孤身一人,他转头望向戈壁方向,这时才说出了心里话:“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你可别就这么死了啊,汝阳王可是说了,如果你是死在战场上,那就拿我同你陪葬,这可不是玩笑话啊,我也是头一回见汝阳王摆出帝王家该有的那张脸来。”
……
“我的未来夫君,
当是盖世英雄,
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赤慕烟心中默念着,这是那日李瑁说的话,她其实用心记下了,但一直不得其意,直到此时才深深体会了话中的悲叹。
她手中握着一把突厥弯刀,面对满目的突厥兵,她要做的就是抓紧李瑁的手。有几次在厮杀中放开了,但是马上就会重新抓紧,一次又一次之后,她开始习惯主动去抓了。
轮台长塞若被攻破,那么北庭都护府就将不复存在,那是父亲守了数十年的地方,是赤家先辈留下的最后一点荣光,所以她选择殊死一战,若战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也是一了百了。
可偏偏,偏偏他来了,像一个盖世英雄在她面前拔出了赤殇,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一刻,她忽然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抓紧这只手,好好抓紧。
李瑁忽然将她往前一拉,自己闪身把她护住,两手抓着她的肩头,朝她微微一笑。
刚才她走神了,根本没看到一根直刺而来的长矛,而这根长矛此时已经刺入李瑁的后背,一时有御赐的金甲卡住,这根长矛的主人是个膂力超众的壮汉,他想再发力推入长矛,却被赤殇斩断了杆子,接着焚烧刀气横斩而出,这个壮汉包括身周十余人,全数被拦腰斩断。
两人身后本有突厥兵扑上,但他们一见李瑁侧过带血的脸后瞬间放弃,颤抖着后退,这股恐惧在传染蔓延,两人周围的突厥兵都在开始后退,而此时在这片大地上,已经有三四百具残尸了,如盛开了一朵朵猩红的曼陀罗花。
风雪从后退的突厥兵身体之间穿过,他们大多是葛逻禄部的,最外围同罗部的首领开始咆哮。
“血红战刀!”
……
“是血红战刀!”
……
终于有人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个传说,随着恐惧在人群中快速传播,这些葛逻禄部的突厥兵彻底丧失了战意。
李瑁拔掉了后背的断矛,呼吸粗重,照这样下去,就算能再杀几百突厥兵,最后两人也逃不脱力竭战死的结局。忽然间,他的眼瞳褪去赤红,左手伸到胸前擦了擦,被匕首划开的伤口已经血凝,他抬手帮赤慕烟理了理前额散乱的发丝。
猛虎嗅着蔷薇,而蔷薇哭了,哭得毫无遮掩。
李瑁将她的头按了过来,但没有拥入怀中,只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因为她不该沾染这世上的污血。
在砍倒一片葛逻禄部的族人后,剩下的同罗部族人也冲杀了过来。
赤慕烟的泪水滴落,李瑁将九重阳猛然灌入赤殇,两眼转瞬赤红,他抓紧赤慕烟的手,朝四面八方杀来的突厥兵狂吼一声:“来啊!!!”
吼声响彻天地,而在另一个战场,一千余突厥兵安静了,因为有个骑马背剑的读书人出现在他们视野内,另一只手举着一颗人头。
认出的同罗部突厥兵在激动叫唤,换成汉语便是“叶护太子”,被同罗部唤为叶护太子的人,正是阿布思的长子,乌牙术。
元真把人头往雪地上一扔,在场的突厥兵面面相觑,李嗣业趁势振臂一呼:“杀!”
没了王的突厥兵瞬间瓦解,尤其是那些本就不一心的葛逻禄部突厥兵。
李嗣业跃上马率周围骑军朝李瑁的战场杀去,与此同时,李立等三十骑从戈壁峡谷内冲出,也虎吼着杀入李瑁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