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八岁

深夜惊醒，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的明月，慢慢起身走到了窗边，冷风吹过，这一刻，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夜，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夏天，回到了那个热血轻狂的十八岁。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在那“兵荒马乱”的几个月里，我选择做一个“逃兵”。当周围的每一个人为了理想开始最后奋斗的时候，我选择了安逸，选择了顺其自然式的妥协。

而当我坐在高考考场的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要开始为自己的安逸买单，看着卷子，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大脑一片混乱，出了考场，面对父母的询问，我支支吾吾的回到，还可以吧。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和几个死党玩到了深夜，在ktv，每个人都拼命的嘶吼着，发泄着这几个月的压抑，几个人一瓶接一瓶的喝着酒，不知喝了多少，只知道最后每个人走路都像螃蟹似的。深夜的街头，我们打闹着，在十字路口，离别的时候，我没说再见，因为我害怕这一别，就是再不相见。

成绩很快出来了，很低，得知成绩的那一刻，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没心肺的睡了过去。我记的父母没有任何的抱怨，晚上，父亲在沙发的一边，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再补一年？我听了，静静地看着那烟的火光蔓延到烟嘴，最后慢慢的熄灭，我低着头说，不了，然后走向了卧室。那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经过父母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了母亲微微的哭泣。

后来填报志愿，想了很久，最后填报了哈尔滨，原因很简单，我喜欢远方，喜欢在陌生的城市，独自一人。当通知书到来的那一晚，我在母亲的房间门口，又再次听到了微微的哭泣声。是的，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去往远方，追逐属于他们的梦想，可当真真要让她们放手的时候，她们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孩子可以永远陪在她们的身旁，永远用自己的翅膀，替他们抵挡风霜。

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聚会，我每天早上出去，再回家时，已是深夜。快要启程的时候，母亲说，在家待一天，妈妈想做点你爱吃的，我听了，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来到大学，母亲忙这忙那，生怕自己的一个不留意，会让儿子在这住的不舒服，父亲则点了一根烟，站在楼道的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我走了过去，父亲说，长大了，在外多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听了，只回了一个字，好。离别很快来了，我送父母到了车站，母亲抱了我一下，然后扬起了头，她害怕自己的哭让儿子看到了会担心，但是事实上，我一脸冷漠，只说了四个字，一路顺风，说完便转身离去。以至于现在每次想起，我都恨当时的自己很是混蛋，伤了母亲的心，后来听父亲说起，母亲回到家，哭着说，自己不应该逼我，假如自己当时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从西北来到东北，那几天的母亲，茶饭不思，深夜总是在我的卧室里哭泣，她恨自己，恨自己把儿子推向了远方，更担心儿子在远方是否过的安康。

新生军训，是个磨炼感情最好的一个阶段，几天下来，很快和同学打成了一片，每天虽然很累，却很充实。军训汇演结束，就像校长总结说的，你们会怀恋这十五天的经历，因为它带给你的是一种精神，一种军人精神。是的，这十五天，让我知道了坚持，明白了集体的意义。和教官分别的那天，天上飘着小雨，这让离别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重，女生都哭了，而男生则围着教官，互留联系方式，而我只是简单的拥抱，简单的一句，保重，然后默默的退出人潮。不是我无情，而是人生就这样，有聚有散，等你回头，他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而你再想起，也不过是感叹后继续向前而已。

离开家第一次想起母亲是自己感冒了，不知道吃什么感冒药好，所以深夜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告诉我应该吃哪类药，一类吃几片，挂了电话，吃了药，我就上床睡了。也是后来得知，母亲那夜，一夜未眠。

也不知从啥时候慢慢的开始，我发现自己变的恋旧，会在某个夜晚，舍友都睡着的时候，点燃一根烟，看着它慢慢的从烟头烧到烟嘴，然后抬起头，想自己远方的死党，是否和自己一样，也看着同一轮明月，发出孤独的感叹。一天闲来无事，给死党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两人从现在聊到了从前，聊到了自己暗恋三年的隔班女神，聊到了高中三年干过的坏事，话题是一个接一个，一直聊到手机没电才说了拜拜，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兄弟的感情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偶尔的一个电话，你会发现，他们就在你的身旁，并未远去，再见，也许真的是再次相见。

东北人的日常主食以米饭为主，而口味则是酸甜口，这对我一个无辣不欢的西北人来说，无异是种煎熬。有一次，一个老乡带我去了一家面馆，我点了一碗面，一口下去，便吐了出来，说，这面，没有劲道，老乡看着我，笑了笑，说，这面算不错的了，我笑了笑，心想这面怎么能和我母亲的手艺相比，想到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给母亲打过电话了。回到宿舍，我便马上给母亲发了一个视频通话，母亲很快接通，而我则开始抱怨起这的伙食，没有母亲做的好吃，母亲说了一句，那谁让你报那么远，听了这话，我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母亲也好像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我心中的禁地，马上改口说，假期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我嗯了一声，挂断了视频，而视频另一方的母亲，则擦了擦眼角的泪。

后来，当越来越多的事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时候，我才慢慢的懂得母亲的不易，不知从哪天开始，我都会抽个时间，给母亲发个消息，报个平安，只是希望远方的她可以少一份牵挂。

第一次寒假回家，当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的鼻尖酸了一下，不免自嘲到，这天可真冷。母亲看到我，拉着我的手，说，瘦了，白了，帅了，说着说着，母亲转过了头擦了擦眼，父亲看到，吸着烟说，快去炒几个孩子爱吃的菜，好好补一下，母亲听了，高兴的去下厨了。看着父亲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我说，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父亲听了，说了一句，久了，戒不掉了，但是还是折断了正燃着的烟。那天晚上的那顿饭，我已经忘了具体的菜名，但我记得，我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而母亲好像一口没吃，一直在给我夹菜，静静地听着我说，时不时的笑一下。

最近一次回家，我发现母亲做饭的时候盐放多了，菜特别咸，但是在饭桌上，我和父亲都保持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谁都吃的津津有味。深夜，和父亲熬夜一起看球赛，我无意瞥了眼父亲的头发，发现父亲的黑发中已经有了白发滋生，那一刻，我的眼睛红了，父亲看到问怎么了，我转过头，说，你的烟迷到我的眼了，父亲笑了笑，说，我没有抽烟啊。

好烫，低下头看，烟头已经烧到烟嘴，我自嘲的笑了笑，扔了烟蒂，走进卧室，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起来，打开手机，给母亲发到，妈，我想你了，今晚到。没多久，手机叮的一声，母亲回到，好。

十八岁的我，轻狂，冷漠，最后在深夜，才发现，自己的所为，不过是一种伪装，伪装出来的强大，伪装出来的不可一世，而真实自己，只是一个毫不所知的小屁孩。假如还可以回到和母亲分别的那个清晨，我会抱着母亲，说，我爱你。

可是时光不会重回，车轮一直向前，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努力让它慢一点，让十八岁所犯的错有一个机会可以挽回。

十八岁的青春我不后悔，后悔的是自己的盔甲抵挡了太多的温情，盔甲的反刺伤了太多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