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陆往更北端延伸,是广阔无垠的连绵草原。
黄昏的余韵挥洒在一望无际的平野上,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轻风徐来,绿意也跟着微微摇摆,霞光伴着浮云将天空映照的一片火红。
平静的湖泊边雄壮的狮子低着头喝水,水流而下,一群羚羊吓得瑟瑟发抖,它们颤巍巍的向后退着,害怕发出的任何一个大点的声响,就会引来狮子的突然袭击。在这里,水是生命之源,也是高阶补食者的狩猎场。
芦苇丛中反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光,带着丝丝的寒意。锋利的铁质箭头悄悄拨动开眼前的芦苇,遥遥的直指向正低着头的雄狮。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半曲着身子,弯弓,慢慢的拉至满弦。
他的箭术习承草原上最好的神射手,眼前丧失警觉的的猎物下一刻必将死于箭下,他全神贯注,一刻不敢松懈。因为他要选择最好的命中位置,确保可以一箭毙命。否则,即使命中,受伤的狮子会显得更加可怕。
此时身后遥远处仿佛传来一丝异响,但没有让他分心。天空也似乎变得越发明亮。他也没有转移视线。转瞬间眼前的湖面突然多了一道碧青色的光芒。狮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抬起头,侧着身子,向天空张望。少年也茫然的回过头,看向天空。
一道碧青色的火团,从遥远的东方的天空,向着少年,向着狮子,向着湖泊飞速而来。火团燃烧的很剧烈,由远及近,轰轰轰的破空声越来越响。
少年仿佛忘了湖边还有一只雄狮,惊讶之下早已直起了身子。狮子对这突兀出现的少年视若无睹,已然被天空的异像吓得张大了嘴。它的腿开始发颤,已经忘了逃跑,身子越匍越低。火团的速度太快,即使跑也来不及了。
少年眼看着火团越过了自己,越过了湖岸的狮子。轰的一声巨响,撞在了湖中心的水里。
湖心的水面片刻间被砸出一个大洞,水花像是一道瀑布,反溅向四周。一道波浪打向岸边。然后空中的水回落,再次砸在水面上。少年被气浪推的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师父说过,每逢大事要静心,所以他努力克制着,要让自己的心尽快平复。
水面波动剧烈,湖水翻腾,而且似乎水底也有什么力量在搅动着水流,咕噜咕噜,一团团气泡翻涌而上,裹着一些鱼已经翻了白肚子。然后,只看见成百上千条密密麻麻的游鱼越出水面,哗哗哗哗一片片的落水声,争夺着向四面八方游离。
岸边的狮子和羚羊夺路而逃,片刻间便消失在远方。
“天降流火!”少年身旁的芦苇一阵摇晃,从中站起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皮革,身后背着大弓箭筒。这位就是草原著名的弓箭手——神手木勒。
少年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他走到接近异物坠落的水边,湖面此时仍在微微翻涌,被惊扰的鱼群在远离坠落的地方跳跃着打着水花。木勒走到少年身侧,也打量着湖水。
“木勒师父,你说这是天降流火?”少年偏头问道。中年汉子蹲下身子,手伸进水里,一道水浪正好荡漾过来。湖水有点温热。
“是啊,大地上不时就会出现这种从天穹上降落的流光异火。据说是星辰的碎片,也的确有人发现坠落的石块和铁球。传说九天之上每一颗星辰代表着世间每一个生灵。当我们的生命走到终结,星辰就会坠落。”
“师父你之前见过?”
“那倒没有,多年前在大祭司那里看到过一本书,大祭司说是南陆的落华仙山传来的,书里描述了天上的星辰运转轨迹,也提到过这种异象。”
少年对这种奇闻异事也是颇为好奇,“我们草原上难道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吗?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草原广阔,有的地方百里没有人烟,即使有这种异象发生,也可能没有人见到。历史上是有记载过,据说一千多年前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天降流火,那天夜里天穹上火光犹如白昼,满天飞石,星辰坠落在大地上,一夜间死伤无数的生灵。最著名的一次是在如今属于安宁国京都地界的一座山峰上天落陨石砸出了一个大坑。”
中土,京都,大坑,少年听到这里,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师父你说的莫不是万松山天女庙的那口姻缘井!”传说这口姻缘井每到月圆之夜,有缘之人能从井中水面看到自己的今生缘定之人。神乎其神,天下间几乎都有所耳闻。
神手木勒也是由衷叹道“是啊,就是那口姻缘井。也正是出了这样的事才有人猜测一千年前那次天降流火落下了什么宝物。直到后来附近的樵夫夜里留宿山中到井里取水,发现了井中的异象。传闻开来,之后有人建了那座天女庙。中原大地人杰地宁,物产富饶,这等奇异之事也是多见,上天真是格外疼爱那片土地啊。”
草原除了无边的草地可以喂马放羊,物产算是贫瘠,到了寒冬里,粮草准备不足,大量的牛羊就会冻死。人也可能等着饿死冻死。
“我之前就数次听人提过安宁国这口井,倒不知道天降神物的说法,既然有人怀疑,那就没人找过井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宝物?”少年有些疑惑不解。
“起先倒是有人下过井,朝廷听闻了也派人舀干了井水彻底搜过,可是井底除了泥土和一些普通至极的石块以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物品。后来民怨太多,就无奈重修了古井,宣告了井中没有宝物,不许再破坏神井。而且大多人都是听闻并未亲眼见过,看到自己的姻缘之人的说法也只是世代相传,或许是因为月光的神异,现在听着神奇,也只是个适合游玩和上香祈福的地方。”
天地之大,发生一些神异的事倒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九天之上,不是还传说住着世人供奉的神灵,建有九座宫殿十二座城池嘛。
木勒师父提到这里嘴角笑笑,想到了一件事。“殊同王子,提到奇闻轶事,最近倒是有一件,大汗派往安宁国恭贺六王府添丁的使团日前传回消息,王妃生了位郡主。”
“生了位郡主有什么奇特的?”
木勒笑了笑“神奇的不是王府生了郡主,而是自从这位郡主出生后,京城百里之内,大雪漫天已达数十天。传书的鸽子也只飞回了两只。”
王子大感惊讶,这可已经到了五月天啊,北方的草原都已经绿草如茵气候宜人了。安宁国居然这时节下雪了。
“而且是只有京城方圆百里地左右,超过地界也都还是气候依旧。一边是白雪纷飞,另一边却是烈烈炎阳。”想到白雪皑皑的景象,这时候田里的庄稼可经不住雪冻。
王子有些心疼那位郡主了,这时候碰到这种罕见的天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京都是不是已经民怨沸腾了?估计已经有人在骂这位郡主天降灾星了吧。”
“起先没有人把雪灾往那郡主身上推,不过近日最受瞩目的也就王妃生女这件事,时间倒是特别巧。郡主刚生,雪就下了。而且更神奇的是,只要这小娃娃一哭,立刻就漫天飞雪,等她不哭了,雪也就停了。后来这件事传出府,那些农家人也都骂的很凶狠。”木勒说到这里也是很惊讶的,当初看到传书,大家也以为写的太不真实,直到第二只信鸽飞回,写这第二封信的兄弟他还是了解的,肯定不会上报虚假的传闻。
“还有这种事!那岂不是已经坐实了这雪灾与这郡主的关系。这样看来,之后六王府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六王爷与草原交好,要是他府里出了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以后购买粮食和铁器肯定会受到影响,与中土的来往也会很不利。
“如果真的很严重,大汗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和王子你提起。六王爷那么睿智的人,这件事很快就已经处理好了。他承诺凡是受灾的百姓农户,王府除了出钱出工修建他们受损的住房,田里的庄稼损失一律补偿,大雪停后,也会帮助改种其他适合的农作物。朝廷也发了公告免收今年的农税。现在王府雇他们做工,受灾的人不仅重建了新房,挽回了损失,也多了一些工钱。如今不仅不骂了,甚至都在担心那位郡主可别饿着冻着再哭了,恨不得她能天天高兴乐着,这灾也就不是太难渡过了。”这郡主可是有福,要是生在寻常人家,估计也就摆脱不了灾星的称呼了。甚至更激愤的,可能都不会让她活下来。
“这真是无奇不有啊,以后到中土出使我可得见见这位郡主,说不得她真是什么天上的星星下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