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冬天改革春风已经吹遍了中华大地,高等教育普遍化已经开始进行,整个中国都在欢庆1998的春节。在北方内陆的一个村里,昏黄的灯光透过很厚的,用来挡风的化肥袋子屋里的人长吁短叹。于家是个比较大的家族,于太爷说话很好使,至少在老于村里大家都很敬仰他,于太爷抱着刚出生一个多月的男娃,另一只手用旱烟杆敲了敲桌子说:“小于啊,恁的心情俺是能理解的,但是你不得考虑考虑恁家的情况不是嘛,这娃肯定养不活,这不是糟践了嘛,好好的,恁放心,俺肯定得给他找个好人家,恁要是不放心,以后也是可以经常去看的嘛?”在桌子的对面坐着一对脸色又黄又黑又红的农汉子,没人说话,都沉默的看着汉子,汉子嘟囔着嘴,看了一眼刚从东北卖菜回来过年的孩子大伯,旁边红着眼的妇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汉子,汉子张了张口,最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上面的事我于小鱼哪里知道,听我苦命的二妈说道的,以前她腿好的时候就喜欢邻里溜达,镇上的人都背地里叫她长舌妇,我虽然不太晓得啥个意思,但是从他们不好的眼神里看出来不是好话。我从小二妈就说我,说我虽然起了个贱名却一点都不好养活,用家乡话说就是特别赖,把二妈攒的买菜钱都花在买药上,我依稀记得她脸上恨铁不成钢或者说后悔或者说无奈的眼神。
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带我去报名,问我的话我还记得,大致是你生下来和别人不一样,上学就应该学的比别人好,如果你没有比别人优秀那肯定是你不如别人努力,你一个大伯都说你脑袋大,肯定是读书的苗子,我以后能不能享清福都靠你了。听了她的话,我很迷信她,因为她挑水换灯泡写字看书,她《西游记》讲的可好了,她也能从河里钓上来好吃的鱼,我当时还不太愿意吃,我说我也叫鱼,这不是不好,直到她把做好的红烧鱼放到灯下的桌子上,我实在无法忍受同类的香味,后来我想我叫小鱼可能生来爱吃鱼。她还会缝衣服,给褥子下塞满干燥的稻草,让我暖和的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把我交给老师后,她就回去了,后来她说她从教室外的窗户看到我很乖,其实我是很害怕。她跟我说她会经常从窗户外面看我努不努力,所以我三年级以前都很努力。报名那天结束,放学很早,还没出学校天就暗下来了,秋天的云很沉,下雨前的风也很大。很快,陆陆续续来的大人把他们家的孩子接回家了,周围人越来越少,我探头看来看去,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二妈。豆大雨点打落下来,很快变成了瓢泼,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远一点的大路,天渐渐的昏暗,我看着雨慢慢的愣了,我很清楚的感到一种悲凉。稀泥路上闪过一个身影,她看到我后焦急的问我没有淋到,我委屈的不想说话,一股郁气堵在心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边撑伞边抱我还能保持平衡的。还没回到家我就睡着了,我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小楼里,我被她用毛巾揉头,揉的有点懵,缩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着她在昏黄但很暖的灯光下给我洗裤子,她看到我醒了变戏法似的提出了一袋红薯,她说我下午看你在上课,就去地里给你挖你最喜欢吃的红薯了,没想到你们下午放学那么早。我说你看你衣服湿了,后背都湿完了。她奇怪的笑着,说先给你烤红薯。过了一会我昏昏的快睡着了的时候她把我拉出来,黄瓷碗里躺着一个黑黑的长长的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烤红薯,我一下清醒过来,顾不得烫不烫手,左手换右手,还用嘴吹气,揭掉黑色的壳,里面是红的,再咬一口红薯芯也是红的,吃了一手灰,二妈还跟我抢,看着二妈还年轻的脸庞,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二妈你会给我生个弟弟吗?二妈愣了,摸着我的头说二妈有你一个都养不好,不要了。我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