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一半多的外地工人回家准备过年，所以工程大部分都停工，我在那等最后一批工人走后，再回家。事不多，墨墨蠢蠢欲动到处购买土特产。他拎了两盒糕点给我说：“给你带的。”
我说：“我不要，带回去没人吃。”
墨墨小心翼翼的问：“你回哪里过年。”
我不介意跟墨墨讨论私事，我说：“去我妈妈那儿，她在哪就在哪过年。”
墨墨笑说：“你妈妈满世界跑吗？”
我说：“是啊，她是明星。”
这是我除爸爸以外第一次跟人说起我妈妈。
一提明星，墨墨的八卦精神立马亢奋起来，赶紧搬把椅子坐我面前问：“明星啊！哪个明星我认识吗？”
我觉得好笑，反问：“你认识哪个明星？”
墨墨瞅着我，一副咱两是不是兄弟的架势。
我说：“这么多人削尖脑袋想当明星，就是被你们这幅嘴脸惯出来的！”
墨墨不理会我的揶揄，左看看右看看我的脸，说：“我看看，你长得像哪个明星。”
明星都化那么浓的妆，何况我那妈年轻时候脸动过，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我问：“看出来了吗？”
墨墨摇摇头：“你比哪个明星都漂亮，看不出。”
这话我爱听，爱听的结果当然是放弃自己的阵地投降。
我想想说：“墨墨，这么告诉你吧，她现在转到幕后做制片人了，前段时间刚刚获得一个大奖，她还是某节目的特邀嘉宾老师，经常坐在那装模作样指点江山。她从前唱过歌，也红过大江南北。”
墨墨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摇摇说：“这样的演明星太多了，猜不到。”，又小心翼翼问：“小佳，你长这么大不容易吧？”
是啊，多不容易啊。当别人都窝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有能力养活自己。
见我不说话，墨墨轻声说：“不会生气了吧，我不问了行不行，我们不说了。”
我笑笑说：“没事，都过去了。”
我打开墨墨买的糕点，拿了一块放嘴里，说：“嗯，好吃。有一年我也买过，带回去我妈说太甜了，影响她体重。后来有一年我买了无糖糕点回去，她说她胃不好不能吃。她喜欢名牌和奢侈品，可是我买不起。”
墨墨说：“你跟她关系不好吧。”
我摇摇头说：“我生下来就被她送给剧组一个声乐老师，她自己拿着爸爸给我的抚养费到处花天酒地，一直到十岁，爸爸提出要见我一面，她才把我接回去。”
我停下喝口水，墨墨却听上瘾了，问我：“后来呢？”
“我见了爸爸表现很乖巧，爸爸喜欢，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要上学。他才知道我的事，声乐老师年级大了，没有伴侣也没有儿女，脾气古怪，她说我有音乐天赋，要把我打造成音乐家。我被她天天关在家里训练各种声乐，十岁了还没有上过学。”
墨墨插嘴说：“这搁在金庸的小说里，就是关门弟子啊。”
我白他一眼，继续说：“爸爸很生气，当场冲我妈发了好大的火。后来他把我带回H市，一直寄宿在学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有时候我觉得学校才是我的家，过年回我妈那只是一次短暂的旅行。”
墨墨叹口气，拍拍我肩膀，他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我。我说：“好多人夸我长得比花美，我觉得好笑，花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到哪都能生根发芽。花可以吗？”
墨墨又拍拍我肩膀。我情绪上来停不了，继续说：“墨墨，你知道吗？我已经订了去云南的团票，今年不会再回我妈那了。”
墨墨：“为什么？”
我笑说：“我以前怕她不给我钱，所以过年回家尽量讨好她，现在我不怕了，我自己赚钱花，还回去干啥。”
墨墨站起来，把我的头靠在他身上，眼泪无声掉下来。
墨墨又叹了一口气，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头，良久，等我情绪平复下来，他说：“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点点头说：“嗯，宛宛和苏文的订婚宴我不参加了，你帮我带份礼物吧。”
两星期前公司有大量资金流入，我就预感到了什么，果然宛宛后来联系我，她给我短信，原句是这样的：小佳，我跟苏文要订婚了，是一桩互惠互利互相帮衬的美满婚姻。
我回：宛宛，如果相亲相爱是不是更美满？
宛宛：可以吗？
我回：相信你自己。
宛宛：小佳，你怨过我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回：没有，宛宛，祝你幸福。
宛宛很久没有回，我以为她不回了，她却发过来一长段的话：小佳，我问过苏文喜不喜欢我。他没有回答，只说有了婚约他会负责到底，做一个好丈夫。他说他不在意感情，他看重事业，希望我接受他的理念，换取一个安稳的婚姻。他还说选择权在我手上，他无论娶谁都是同样的目的。小佳，我真的犹豫，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爱人，在他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甚至对他的爱意都消失了。小佳，现在的我很为难。
我推敲了好几遍，始终想不出妥帖的话来回答宛宛。我没有谈过恋爱，我想象中的婚姻相亲相爱水到渠成，或许我该劝宛宛试着放弃联姻，可是宋氏目前的状况……不是宛宛可以选择的。
我迟疑的规劝宛宛：宛宛，或许苏文不是一个浪漫的爱人，但是他没有花花肠子，可以让你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而且他能保证一个固若金汤安如泰山的婚姻，这不是随便一个男人能做到的。
宛宛回：小佳，你还是挺了解他的嘛。
我回：好歹也一起玩了这么久嘛。
宛宛回：是啊，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都说男人有征服欲望，女人也有，我常常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他动了这颗万古不变的凡心呢？想着想着就越想成为那个女人。
我笑，回：宛宛，这也是一种爱呀。
宛宛：小佳，你知道吗？我把你推给他的时候，有很大的私心。
我回：你不就是试探他有没有跟你挂情缘的意愿吗？
宛宛回：一半原因。他除了在公司上班，最大爱好就是打游戏。除此之外还有看动漫，柯南你看过吗？他的微信头像是他喜欢灰原哀，你长得很像或者说有几分神似。
我惊愕不淡定了，回了宛宛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我不看动漫，不知道灰原哀长啥样，赶紧上网搜索，发现动漫人物长得差不多，没有辨识度，唯一和我像的可能是短发。
宛宛：小佳，你生气了吗？
我无可奈何说：我说你什么好？你拿我当朋友了吗？
转念之间，又为自己这句话感到羞愧，我把宛宛当朋友了吗？如果是，我做到坦诚相待了吗？
宛宛弹语音过来，我猜大概她要亲口向我道歉，我摁了取消键，回宛宛：宛宛，我没有生气，睡觉吧，很晚了。
宛宛没有坚持，随即也道了晚安。
我白天让墨墨帮我带礼物的时候，墨墨迟疑了一会问：“小佳，你喜欢他吗？”
我吓得坐直了身子，笑着反问：“说啥呢？”
墨墨也笑了：“随便问问，从我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好像……”迟疑了一下又说：“哎，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笑着拍打他。
我大概知道墨墨在说什么，有些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