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冰与钟宛儿一行人又行几日已经到重庆府地界,重庆府古称巴郡、渝州,乃是川东门户,东接楚地,北连陇西、汉中、关中,南临黔北。建府于长江之畔,铸城于山峦之上,高山环伺,江河穿城、乃是西南交通要冲,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城上山峰耸入云霄,山巅尚有未化积雪,城中楼宇沿山势而建重重叠叠犹如仙境,道路密如珠网,店铺挤似蚁穴。江中舟船成行结队,街上游人摩肩擦踵,车水马龙穿流不息,商贩叫卖吆喝震耳欲聋,繁华气象自然不是金牛小镇可比。
王镇中久经世事,沙正冰与钟敬走南闯北多年,三人虽不觉惊奇也暗自赞叹景象繁盛。钟宛儿与家中兄弟平时甚少远游,见此怎不欢喜兴奋。钟宛儿与冯教中几天来走得颇近,已知她原名冯霜,冯教中这名字是她师傅取的,冯霜却是心中不喜。钟宛儿喜她天真活泼又机敏伶俐,是以同行同住亲昵有加。两位少女心性非要挤出半天时间闲逛一番,王镇中不知何故,对这强掠来的徒弟竟然还颇宠爱,便叫几个徒弟都跟去涨涨见识。钟敬也知侄儿们平日闭门练功辛苦,也缺少走江湖经验,也就放他们去了,本意要在店里与沙正冰聊些事情,不料钟宛儿软磨硬泡把沙正冰也拉了出去,客店里只剩下王镇中与钟敬两个冤家,二人互瞪着牛眼鼓气,钟敬懊恼不已,熬了半个时辰也独自散心去了。
冯霜师兄弟把沙正冰与钟宛儿簇拥在中间一路问长问短,对沙大侠各诉敬佩倾慕之情,钟家兄弟一伙却逛另一条街去了。钟宛儿本意要与沙正冰二人独自游玩,却多出几个煞风景的,但钟宛儿天性豪爽坦荡,又喜冯霜知心作伴,失望之下也不觉太多难过。
众人转至一绸缎庄前,门前绫罗绸缎流光溢彩,钟宛儿扯着冯霜双手进店去,沙正冰几人进入隔邻茶楼饮茶等候。果然好齐全的各色缎料,自然不同平常小镇货色,两人看的双眼也花了,冯霜虽也有爱美之心,但师父素来怜她是个女儿家,衣服首饰比师兄弟已多了太多,同门其余又都是大男人,虽然众人对她照顾更加周全,但总有些不方便之处,再说她师门钱财又不是钟家一样阔绰。因此她的心思却不在这花花绿绿的衣料上。双眼只在店里上下左右乱看,加之冯霜流落江湖时日颇长,眼神却总是有灵敏机警的好处。
冯霜四下乱看,果然发现店后门里绸缎遮掩之处,站着一瘦高白净男人,约摸四十岁模样,衣着鲜艳华丽,目光淫邪轻佻,正痴痴望着钟宛儿发呆,回头见被冯霜发现,顿时色眼放光报以猥琐一笑,龌蹉**之态吓得冯霜打个寒颤,其实冯霜几人被王镇中强掠学艺以来,因王镇中教的得法,冯霜几人天赋也算上佳,武艺已然大进,只是冯霜十六七岁年纪,虽历江湖却未经风月之事,是以被这龌蹉肮脏神态吓得一颤。钟宛儿见她神情有异,顺眼望去见那男的已走出门来,但见他脸涂脂粉一身香气,钟宛儿见一个男人如此模样,不觉恶心欲吐。原打算给他个教训,又实在看不得那作呕的作派,拉了冯霜往外就走。
那人色迷心窍胆大包天,跟出来伸手就抓钟宛儿右手腕,动作却是奇快,钟宛儿家学渊源,曾连手沙正冰大战过马天羽的,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在她手里讨得便宜。钟宛儿左掌击他面门,右手回缩,右脚陡起踹他膝盖,三个动作同时使出果然不凡,那人咦的一声惊叹,回手又抓钟宛儿左手,同时躲过钟宛儿极凌厉踹的那一脚,动作比先时更快了三分。手已碰着钟宛儿指尖,钟宛儿左手险些就被他抓住。那人接着又近身扑来,钟宛儿不觉心里大骇突突猛跳,冯霜挺剑刺他前胸,那人侧身避开正要上前夺剑,钟宛儿已拔剑在手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斩到,虽是剑用刀法威势却强于冯霜数倍,那人好快身法连退两步堪堪躲过,钟宛儿冯霜二人双剑如虹一齐攻到,凭他身手再好。如何徒手招架得二人厉害长剑,见他闪过几招反手从背后拔出一管金光灿灿的长箫来。呼呼挥舞嗡嗡作响,冯霜长剑被一磕撒手,钟宛儿长剑只碰得三五次,手臂已觉酸麻无力,正在惶恐间,身后一洪亮声音如雷贯耳:“宛儿妹妹,你两且先退下,沙某在此。”身后站着一人天神一般高大雄壮,正是沙正冰。
钟宛儿听闻此声,犹如幼兽逢着母兽一般,一跃退至此人身后,冯霜那四个师兄也拔剑在手正要一拥而上,沙正冰摆手止住。众人知道功夫远逊于他也都退在一旁,沙正冰见那人猥琐龌蹉之态,心下甚是鄙视愤怒,一言不发挺剑就刺。剑声啸啸刺耳欲聋,那人知道是个劲敌长箫嗡嗡响声越来越大。两人杀作一团,剑箫叮叮当当相撞之声震耳欲聋,两个人电光时火般斗了两百多招,沙正冰剑上劲力使到霸道之时,那箫又极沉重。忽然当的一声巨响那三尺有余长箫被一剑削去一尺长短。原来钟家所赠龙泉宝剑果然锋利不同凡品,沙正冰光明磊落绝不乘人之危,那人退开三步正要说些场面话,却见钟敬与王镇中一帮人过来。钟宛儿与冯霜又“叔父师父”的招呼,他知道对方帮手即多武功又高。如何愿意身陷险境,腾身而起鹰隼一般上房而去,霎时身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身法之快速巧妙,沙正冰凭生未见,心知自己要追去也是无济于事,只得作罢。回身询问钟宛儿无碍方才心安!
众人回到客店,钟宛儿从头至尾把事件告诉钟敬,钟敬听他描述那人神情举止,又兼刚刚才照过那人一面,心知此人定是那个淫贼无疑了,于是说出一段此人的故事来。
原来此人姓曾名炆祖,自幼别无他好,也无十分恶习。只因去同村吕财主家找寻吕家小子玩闹,躲迷藏时钻入吕家谷仓,恰巧吕财主婆娘与管家进来偷情鬼混,被曾炆祖看在眼里,自此迷了心性。终究是出落成淫秽界魁首,色欲中状元,天大的志气就是要做个色中饿鬼。从此见了美貌女子哪怕能摸一下手腕鞋袜,刀山油锅也是敢下的,时全村哪里有妇女洗澡没有一个不被他偷窥过的。曾家父老被村里骂的抬不起头,族长里正都要把他家驱赶外乡,不得已把他送入福建蒲田少林寺,住持无相大师怜其年幼无知,收他做了弟子,法名色空以示警戒。
此后几年他倒也勤恳谨慎,皆以为他佛性生根摒除了邪欲杂念,岂知十五年后色空学艺已成,又值血气方刚年纪。一日跟随师兄外出采买寺里用品,半路遇一美艳少妇途中中了暑热倚树而坐,人已昏迷过半,只有一个丫鬟急得团团乱转。恰好路上无人,小丫鬟见了两位出家人哪有不求救的。色空出家十几年,恰好学得两样好本事一般人比他不过。一是轻功出类拔萃,二是医术针灸不凡。
那少年美妇区区中暑小疾哪里难得住他,色空取出银针,捋一捋美妇衣袖露出雪白手臂,几处针灸妇人立时清醒好转,那丫鬟美妇感恩不尽免不了说些好话赔些笑脸。双方別过之后,色空满脑俱是那妇人美艳容貌雪白手臂挥之不去,脂粉香气早薰得他神魂颠倒。
好不容易到了市镇,色空欲火焚身寻个由头,说师兄弟分头购买物资才能早些回山,师兄哪里知他肚中鬼胎答应了他。二人分开之后,色空施展轻功原路返回,急急寻那妇人丫鬟。那美妇暑热虽愈却浑身乏力,二人行走不快,色空赶过两三里路就已追上。妇人还要行礼,却被色空出手如风把二人身上穴道点了,扛起二人就近钻入附近丛林,把二人丢于地下。
那美妇本就娇惯虚弱,几乎从未晒过太阳的。加以惊恐过分哭嚎过度,不消一个时辰那妇人尽然命丧黄泉。色空才知闯下滔天大罪,丫鬟年幼无知哭诉要告发于他,岂知色空一不做二不休尽然一掌击毙了那丫鬟逃之夭夭。此后数十年只做那采花大盗,专一残害荼毒美貌妇女,莆田少林寺除去此贼名籍,多次组织寺僧追捕此贼,曾炆祖人即机警武艺又高,轻功更是天下少有匹敌,几十年来多少武林豪杰尽然没有能让此贼伏法。此贼一直谨慎,却有个极大毛病,总是对没得手女子契而不舍追踪不止,这是抓拿他唯一有机可乘之处。
钟宛儿听到此处恨得咬牙切齿,一拍桌子说道:“我一定要手刃此贼,除了这个腌臜畜牲为天下姐妹除害!”沙正冰几人也是义愤填膺,都要为民除害。
当夜三更时分,众人睡梦里被一阵吵吵闹闹声惊醒来,原来城西银庄蓝财主家蓝小姐,半夜被人钻进闺房,被人强暴侮辱之后赤身裸体从窗户丢于门前街道,蓝家顿时哭天抢地之声不绝,关府差役也到处巡查。
钟宛儿气得击碎墙砖,发誓不杀曾炆祖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