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路另一边是一个养殖场,村里的渔村不少都停在养殖场的闸口,水泥所铸。
放下篮子,拉着绳,让船靠近,朱灿麻利的跳上船,受力的船在晃荡不停,不过却对他的行动不产生障碍。
初中的一段时期,他就跟船出海过,在内港这种没什么风浪的地方,这种晃荡不算什么。
“牛二,今天这么早。”同样靠在船边补笼网的二姨笑着说。
由于出海捕鱼,单是海里的激流就能让下水的长笼出现破损,破一个洞之类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在起笼的时候,渔民都会在长笼的网洞边缘位置做一个标记。
一般是绑根红带之类,颜色比较鲜艳。
网洞太大的话,渔民会带回家,小的就会在船上补好,损坏严重,铁架断了之类则会卖掉。
“二姨,你就别取笑我了,今早发财没?”
朱灿摸了摸后脑勺,尬笑了一声。
老实说,年轻时候的他是挺不来事,坏毛病一大堆,朱达咏还不舍得藤条伺候。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村里的孩子不听话,父母一般都是奉行棍棒教育。
他家,除了他之外,不论是跟随着朱达咏出海的朱旗,还是已经出城务工的姐姐,都曾因他的不听话而挨朱达咏的棍棒。
朱灿犯错,朱达咏会选择打朱旗,或是打他姐‘朱婷’,理由就是作为哥哥和姐姐没有教训好弟弟。
这一事,让朱旗和朱婷一直耿耿于怀,未来时候,总是喜欢拿出来打趣,让朱灿羞愧不已。
当然,打得不严重。
至于他往往会被朱达咏在地上画个圈圈,罚站。
不过像这种事,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发生。
“发财,发财,你二姨今天倒还好,收成不错,倒是你爸发财了,中了不少大货。”
二姨笑着说。
“二姨,明天大家都中大货,都发财。”
“一段时间不见,你嘴变甜嘛!”
“读书好,都开窍了,放暑假了,你可不能偷懒,你爸可指望你上大学,成为村里又一个大学生,成绩怎么样?”
旁边的远房五婶子笑着说。
在这个大学刚扩招不久的时代,农村出一个大学生仍旧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听到这问话,朱灿心里一苦。
由于刚重生回来,他在高中学到的知识早就送回给学校老师,加上重生归来,脑袋思绪都还没有捋清,期末成绩考试,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原本就是中下游,考完,他一下子就成了倒数第三,幸亏有班里买学位进来的千年老一和老二顶着,不然更是糗大发了。
即使是这样,朱灿也被班主任通报批评了一顿,连成绩都不敢拿回来,找个借口说忘了,留在学校。
好在朱达咏没有追问,其实对于自家儿子性格,朱达咏如明镜,只是他太宠了,否则,朱灿都不好圆了。
那天,朱灿目睹了他爸眼底流露一阵黯然,心底很是触动。
想起曾经说的谎言,他曾是怡然自得,暗自庆幸,但有过一番阅历后的他再见这一幕,心底的惭愧不由越发之浓。
“还行。”
不过,输人不输阵。
他怎么可能掏老底,硬着头皮回了句。
这时,朱灿已经来到了自家的船,把篮子放下,开口说道,“爸,你有没有帮我留一些死鱼。”
“嗫,在那。”
朱达咏坐在船上,手指灵活,把怀里的网口编织好,顺势指了指旁边的黄色平篮。
“爸,哥,趁热吃,那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一个人别去水太深的地方。”
朱旗放下手中用来补网的梭子,看着朱灿离去的后背,开口提醒。
看到朱灿放在岸边的胶桶和长笼,朱旗明白朱灿拿死鱼是做长笼的诱饵,这样的行为,换作日后的城里人会觉得危险,但对渔家人来讲,这没什么。
只不过是渔家人的孩子想赚点零花钱,毕竟,整个渔村里的家庭都不算非常富裕,加上落后的理财观念,大部分人都没能抓住时代风口,日后小康不成问题。
穷的后果,自然是渔家孩子的零用钱少之又少。
“好嘞。”
朱灿扬了扬手,上了岸就撒开腿,踩着单车脚踏,飞跑起来般。
现在正是早潮的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比较开船出海,他在沿海岸边下网,长笼下水位置很讲究,最好下到海沟,或是防洪林边。
海水涨上来就不好下了,毕竟他是一个人。
沿着码头,他没有在码头附近下。
这里人多,村里的青年不少,一些抱着得过且过,能捕到蟹,赚到钱也好,赚不到也罢的人会贪图便利,会选择在码头附近下。
附近船多死鱼多,多少都会吸引一些海生物来觅食,中网,中大货的概率不小,但相比下笼的人,更多人是中货几率低,乃至两手空空。
能否中货,全靠运气,并且容易压笼。
一旦压笼时,起笼就有些辛苦了。
之所以,这些人会在这里下,那是码头里密布的泡沫船。
就像现在,海里就有人在撑着泡沫船,想要下笼到海中央。
泡沫船不是全由泡沫做的船,而是长木板做支架,夹着大块白色泡沫做浮力的载体,为求保险,外围还会编织粗粗的网袋裹着,主要是码头上船的介质。
沿着港口小泥路,朱灿沿着村里的防堤林一路驶去。
站在堤上,他看着潮水缓缓涨上来了,不是他见到潮水的涨势,而是全凭赶海人的经验。
海水里,几杆竖着小白旗幡的泡沫在海水荡来荡去,那是他昨日下笼的地方。
时间不等人。
堤旁的朱灿放下胶桶,先是摆开叠好的长笼,绑上浮标,一一打开网口,然后从胶桶拿出剪刀,先是把平篮里的死鱼剪开,分别装在长笼里。
与出海下笼不同,下到深水海里,渔民琢磨的是海里的流水,往日的收获情况,一般下长笼不需要诱饵。
但朱灿下到岸边,加上些诱饵就能增加中货的几率,而且渔船出海,笼里难免会有卖不起钱的死鱼,有条件当然要利用上。
今天,他又拿了三条长笼,加上他昨日三条,之后的日子,他不打算增加长笼的数量。
这年头,渔村还是青山绿水,在河里或是水沟随便挖一下都是一条野生黄鳝,遍地是宝。
下笼吃的是潮水,靠天吃饭,一个人力有未逮,六条笼已经是他照料得来的极限。
要是下太多的长笼,一旦被偷,他可肉疼要死了。
至于为何不与人合作,正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未重生前,高中时期放飞自我的朱灿就是个懒癌患者。
同村交友不多,交的不说也罢。
用现代的一句话,就是猪朋狗友,玩倒是那叫一个溜。
装完饵后,朱灿就把昨日准备好的标杆跟长笼绑上,搞完一切前提功夫。
由于家里连体胶衣刚好有多余,穿长胶靴又会进水不好走,他为了安全,连体胶衣就算是穿着不舒服也要穿。
海地泥里会有不少沉积物,尤其是有壳的海生物残留的利壳,赤脚下水很容易就被划伤。
抱笼下堤。
海泥地,一脚深,一脚浅。
下笼的时候,长笼两侧的侧方入网口要平放,不能是底,或是上面,往泥里插着木棍进行顾位,拉长着笼网。
一上一下,长笼全部下完。
直挺着腰,单是这一会,他的额头汗珠就滴落在过膝的海水。
看着是小潮水情况,朱灿估摸着,大约他还能在这附近下个十天左右,大潮时就必须换地方了。
从水里拔腿,没走几步,泡沫旗幡就撞到了他的大腿,水波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