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翎推开了江云辞要为她上药的手,也无视了地上跪着的所有人,她只是很严肃很严肃的看着江云辞,伸手捏着他的指尖,一双眼睛中,一片荒芜黑暗的绝望内,似乎还翻涌着一直都存在的疯狂:“江云辞。”她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信命。”
她的话,没头没脑。然而却铿锵倔强的有些偏执。
“可要回去?”江云辞虽不理解她的执着,却选择了默不作声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他见过无数强大的女子,在北幽,那些能力大于男人的女人有许许多多。
只是如今面前的这个寒国人,她那细瘦纤弱的身体内,似乎蕴藏着很深很厚重的力量,似乎已经被积压了很久,当最终爆发时,会是不可阻挡的汹涌。
而另一处,北幽国内,苏陌坐在北堂绯的身前,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人,却是内心一阵警惕。
所接到的信件是相邀同游,然而他绝对相信,面前的这个寒国丞相,身姿皆是挑不出错处的风流姿态,然而纵使十分好看的皮囊下,掩不住的是已经开始翻腾的杀意。
疯子,当真又是一个疯子!
安安静静的茶馆内,苏翎的面前坐着的是不速之客。
“谢公子,在下相约与游,却不知音信几何,于是便亲自登门,等候你的答复。”北堂绯动作优雅的倒上一杯茶,目光幽幽,看着对面的少年。
“丞相大人,你可知什么叫祸从口出?”苏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皱着眉头,保持着几分镇定,说道。
“不,不知。”那人眯着眼睛,笑容中带着几分慵懒,就像是蛰伏着的猛兽,带着危险的气息,“如今苏家已然败落,公子何必执着?谢家世子谢东篱,或许到了该复活的时刻。”
“住口。”面前的少年却忽而像是被踩了痛脚的豹子,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怨恨,然而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他说,“你休想利用我的身份再做些什么。”
“绯来此,自然不是求取你的同意。”北堂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起了手,忽而,一阵强大的束缚,将苏陌的周身全部压制的动弹不得。
“天真的少年。”他说,带着慵懒的步伐靠近,“道理是和弱者商量的,而绯,只喜欢用事实说话。”
苏陌最后看见的,是一片腥红的血液。
待再睁开眼,身侧的鬼魅缓缓凑近了“苏陌”,而边上,倒着北堂绯的身体。“苏陌”伸出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将我的身保存好。”
身侧的小鬼听后很是听话的将北堂绯的身体藏了起来。方才,就在瞬间,这样的秘术,或许可以称之为——换心。换了心的北堂绯闭上眼睛,顺便窥探了谢东篱原本的记忆,待再睁开眼后,嘴角多了一份冷笑。
苏陌上下整理了一番衣裳,随后推开门,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备车。”
此行去何处?自然是去北幽。
放下车帘,备好物品,北堂绯将车帘缓缓放下。
祭司大人,不知再见你时,你会是何种不一样的表现。
至于苏翎,自此上一次的绑匪事件之后,李嫣显然是对京城的百姓产生了恐惧,终于不是整日闹着要出宫去看看。这让北幽皇上的心里舒坦了不少,那一件绑架事件,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但是回来后,身为皇室的大公主,却一天到晚像是生了根一样,总是往苏翎的院落里跑,这就不对劲了,成何体统?!
不过皇上也算是思想开放的人,打算召来苏翎瞧一瞧,听说是江云辞的亲信,这次又是一同打了胜仗的人,如果能将他的亲信与公主绑在一起,也可以间接的钳制江云辞几分。再说,如果当真是神勇无比,一表人才,将其封为驸马也并非不可以。
皇帝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这一会儿功夫,宣读口谕的公公已经到了苏翎的面前,正带着苏翎往勤政殿内走。
两排铠甲金鳞的禁卫军守在殿外的门口,苏翎等待那领着的公公前去通报后,得到可以进入的答复,缓缓走进了大殿。
见到的是正坐在奏折山旁侧的皇帝。北幽人生的倒是当真一副粗犷的模样,面前的皇帝满脸络腮胡子,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很是犀利。
在苏翎打量对方的时候,皇帝自然也在看着苏翎。不过与苏翎暗中的打量不同,皇帝的眼神很是直接。
他就想不明白啊,以为进来的会是一个健硕的勇士,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一个,娇滴滴的就像个小姑娘。皇帝现在是当真很嫌弃,这江云辞的亲信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那细胳膊细腿的到了战场上能做些什么?不过皇帝又想到了江云辞的模样,忽而又有些释怀,可能是江家的血脉不太正,生的男孩子都长的这么秀气。
不过理解归理解,要让皇帝把自己最心爱的小公主许配给这么个样貌的小孩子,皇帝是绝对舍不得的,简直要各种进行反对。嗯,反对。皇帝暗自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苏翎的礼行的时间有些久,久到皇帝后来反应过来时,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平身吧。”皇帝说。
“谢陛下。”苏翎站起身,免不了腿有些麻,却不露分毫,站的规规矩矩。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苏翎的动作,心里又开始揣摩一番,嗯,这个人倒是礼数十分的周全,应当是受过良好的教养,腿麻了也周全了形容,不至于殿前失礼。但是声音听起来,应当不是身体太好的,倒是应该多锻炼一番,身体这么虚可不行。
见堂前的皇帝又在一个人想入非非了,等待着的“小伙子”只是静静的,没有分毫焦急的神色,这又让皇帝想到了别的方面。
终于是打住了脑子里的想法,皇帝回神,看着低眉一脸恭顺的苏翎:“听闻昨日你救了朕的公主一命?”
“并非臣一人,若非有三皇子与将军,恐怕凭臣一人之力,做不到什么事情。”苏翎语调平静,毕竟对于面见圣上并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回换了一个人罢了。
然而皇帝不知道这事儿,倒是十分欣赏的看着苏翎,第一次面见圣颜,能够这般宠辱不惊,倒是很难得,而且如今不居功自傲,不得寸进尺,倒是十分规矩的一个少年。一时之间,又是想岔了去。
也不能怪皇帝总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大公主李嫣是皇帝最喜爱的一个妃子所生,从小时候二人便是青梅竹马,只是生下了李嫣后,那女子就早早去了,对于皇帝来说自然就成了最后的念想。死去的人,留下的只有生前最美好的记忆,他忘不掉,自然对李嫣不一般的宠爱,导致了如今她这般单纯骄横的性格。
想岔了的北幽皇帝,宠女儿的有些过分,看着苏翎的面相,不由觉得越来越顺眼,大概是爱屋及乌,方才跨过了心里的最后一个坎儿,如今是好不容易把到了嘴边的驸马两个字咽了回去,差点咬破了舌头。
也是,这品行和智谋都不错,身体差还可以锻炼,如今的皇帝是态度越来越好,嘴角的笑容看得苏翎是一阵儿的莫名其妙。
被皇帝夸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赞赏,又得些赏赐的苏翎迈着步子快速的离去了。身后的皇帝倒是又放下了手中的笔,觉着很久没见到自家的女儿了,或许应该召过来好好的谈谈心,顺便商量一下未来的终身大事。
这时,门外的公公推开了门,朝着皇上拱手作揖:“三皇子求见。”
“召。”皇帝皱皱眉,最后仍是同意。
一身蟒袍的花决明走到了皇帝面前,拜了一次:“父皇。”
皇帝收敛了笑容,看着花决明:“免礼。”
“谢父皇。”花决明站起身,将手中的奏折呈了上去。皇帝并不喜欢花决明的嗓音,对于他来说,声音已废的三儿子,已经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皇位的继承者,首先就是要品相端正,身体健康。只是不忍心,于是将他放到了御前当值,也算是一种自我宽慰式的补偿。
翻了翻拿到手的奏折,皇帝的脸色忽然愈来愈阴沉,最终,等不到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忽而龙颜大怒,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了地上,看着花决明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这便是你得到的结果?”
“父皇。”花决明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的奏折,森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冰冷的气息,他说,“流言之所以成为流言,定是有背后的势力在扰动。所有事件,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父皇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大动肝火?”
“那你可查到背后之人?”皇帝平息了几分怒火,看着花决明,等待着他的回答。
“还未。”花决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为这勃然的怒火而变了颜色,“但是已有了几分端倪。儿臣前来,只是告知父皇,此次事件牵扯重大,或许会引起一次大震荡。”
“大震荡?”皇帝如鹰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份凌厉的神色,“将你的奏折拿上来。”
待再一次看过奏折的内容后,他的表情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只是愈是平静,愈是证明其下有惊涛骇浪。皇帝看了一眼花决明,说道:“这帮人的胆子倒是愈来愈大,你还知道些什么?”随后,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随他们去,你且按照自己的意思解决,朕要的,只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