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口粗的闪电布满夜空,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这堪比钢化玻璃碎裂的自然恶像。狂风怒嚎,吹起的巨浪,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凶猛。
这艘孤零零的救生舟,也随之被一次次被捧起,然后再重重地摔下。
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中,人的力量总是微乎其微,大自然恐怖的一面,就这样直言不讳的展现在眼前。
俞元亮整个身躯,趴在救生舟的底部,双手紧紧地抓住船板,嘴里咬着固定板的麻绳。
他害怕自己一旦脱力,整个人就会被海浪甩了出去。没有人会重新拉他上船,因为这小舟里就他一个人,而他会被这群无情的巨浪拍入深渊,最后冰冷的尸体,被某种不知名的海洋生物啃咬果腹。
黑暗、寒冷、酸麻、恐惧、饥饿、这几个个词汇始终萦绕在俞元亮的心头。
“活着,我要活着!”他大喊道。
人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思绪总是飘忽不定的,似乎这样能多少给自己找点安全感,俞元亮想起了在国外纸醉金迷的逍遥时光。
五年前,俞元亮的父亲犯了政治错误,为了避免儿子受到波及,在父亲的警示下,俞元亮在东窗事发之前,便带上家里的巨额财富逃亡国外。而他挥霍无度的毛病,早已是根深蒂固,到了国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眼看着钞票一天天的减少,却浑然不知。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银行卡都透支到冻结了,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钱了,怎么办?”
上班吧!第一,他耐不住性子,第二,这万一碰到了狐朋狗友,俞元亮的脸皮,可受不起这个打击。做生意吧!他又不知做什么好,这么些年他光顾着吃喝玩乐了,哪有什么经济头脑。更何况,做生意是要本钱的,他现在的口袋空空如也———难道做无本买卖吗?
“该,活该!”俞元亮不由地自骂道。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俞元亮自认不是英雄,但是铤而走险的法子,倒是拍了脑门,想出来了一个。他依稀记得,有一座乡村别墅,名义上是父亲的,但房产证上挂确挂着别人的名头。父亲带他去过几次,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大量的贵重物品。
父亲总是叫俞元亮在别墅客厅等,直到有一次他等得不耐烦了,便猫着身子上楼。这才看到父亲在小心翼翼的藏着一把钥匙,这把钥匙,藏在一张十分抽象派的油画后面,用俞元亮的话来形容,这油画就是丢大街上,人们都会以为这是油漆工在调颜色,反正就是丑得没边儿了!但是用来藏钥匙,也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他悄悄地回国,找到这把钥匙,然后把父亲的小金库打开,那不是又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吗?但是正规途径的回国途径,肯定不可取,他估计,只要他一下飞机,警蜀们肯定一窝蜂的把他按倒在地上。
“那怎么办?”
俞元亮拍了拍了脑袋,怎么来的?那就怎么回去!既然是坐人蛇船偷渡出来的,那就坐回去呗!没有船票钱怎么办?一顿东拼西凑,砸锅卖铁,总算凑足了钱。
好不容易挨到了人蛇约定的上船日子,再经过几个小时的海上奔波,他就能拿到自家的东西,并再次过上富足的生活。
事情是如此的简单,好比探囊取物。即使是躲进人蛇船的储鱼舱里,在这狭小的隔板里,闻着这刺鼻的,让人作呕的鱼腥味,俞元亮也甘之如饴。
可是,谁能预料到,即使是上帝或佛祖老人家!半途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船就这么沉了!最后的慌乱中,俞元亮抢了一条救生舟,至此漂泊而去。
海水不停地倒灌进这条孤独的小舟,俞元亮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条小舟,要再来几个大浪,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救了。
容不得俞元亮多想,一堵数十米高的巨浪袭来,就好像一只巨手,掀翻了他这只躲在碗里的小虫儿,并把他盖在了水里。
噗——噗——
俞元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一边吐着灌到嘴里的海水。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猛得扎入海水中,然后再飞速上浮,逃出这小囚笼。
借着闪电的光亮,他摸索到了船沿边上,用他平身最快的速度,取下了救生圈,然后套到了身上。
这小舟一点一点的沉了。
他紧紧抱住救生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很快他就会因为体力不支,又或者温度过低,葬身大海。
就这么漂着,漂着,顺着大浪上下沉浮,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泡得身子发白,他才醒了过来。
咳——咳
他定睛一看,便呆住了。
天已放晓,风浪早已无影无踪,海面光滑如镜,天地之间,倒映着你我,早已分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遭遇,俞元亮真的认为自己是在家乡的某个小湖里游泳。
这海水真的是太诡异了!
对俞元亮来说,他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静的海水,哪怕是听也没听过。
这海水静到就像被魔法冻住一样!
暂时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俞元亮抬眼望去,陆地,是陆地!那陆地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深深吸起他内心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