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牛这个憨货真是皮糙肉厚的,没几天就又是活蹦乱跳了。不过,伤口还没愈合,还吃力的事情做着还是有些费劲。
吃过了午饭,叫上陈善,让他跟我去一趟县衙门。灾民的事儿得抓紧想办法,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问题。只是,不管想出什么办法,也得通过县尊大人颁布施行才行,我一个开饭馆儿的白丁商人,说出来的话再有道理也没人会听。
刚刚还俗的小和尚和我刚来那会儿一样,半公分长的头发顶着个幞头,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这孩子比我长得可俊俏许多,放在后世的话,绝对是花样男团里面颜值最高的偶像派。了空和尚临终的时候跟我说,这孩子的武艺颇为精湛,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精湛法儿。在我看来,苏卫等人的武艺就很高了,傻牛那么大的个子,在苏卫面前不过像顽童一样,按理说,了空和尚应该知晓苏卫等人的武艺如何,难道说,这孩子的武功必苏卫等人还厉害?
“陈善,这几天在这里,可还住得惯吗?”
“阿弥陀佛,呃……。启禀家主,小的自幼习惯了清苦,现在的日子对于小的来说已经过于优越了,哪有住不惯的道理。”虽然因为那句佛号脸红了一下,不过,其他的话都这孩子说的一本正经的,看来,这孩子跟我还是有些生分。
我叹了口气道:“了空大师临终之前将你和陈缘两个人托付给了我,我只说自己多了两个兄弟而已,哪知道你们却拜了我这个家主。不瞒你说,这让我有些着实为难,若是了空大师在天有灵,看到你们如此,也必不会安心啊!”
陈善止住步,躬身道:“家主,小的既然做不成和尚,所求也不过两餐一宿而已,至于兄弟之说,小的实在是不敢高攀,还望家主成全。”
我笑了笑:“陈善,你今年多大了?”
陈善一愣,好像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随即躬身道:“启禀家主,小的今年十六岁。”
我笑道:“十六岁,比我还大一岁。只是,从十六岁就想着两餐一宿的混吃等死,你不觉得太也没出息了么?”
陈善脸一红:“家主,我……。”
我走过去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正色道:“陈善,即便我们成为不了兄弟,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朋友。听我的,别把我当成什么家主。你曾经是出家之人,应该知道众生平等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正有资格去做你的主人,能给你自己做主人的,只有你自己。别人,谁都不行!”
“可是苏大叔他们……。”
我摇了摇头,微笑道:“他们和你一样,也都只能算是我的朋友而已。之所以现在由我来做主,是因为,我要带着他们去做一件大事。等这件大事做完之后,我也应该就不再是什么家主了。”
陈善眼睛一亮:“家主说的大事,可是要为师父报仇么?”
“陈善,你听我说。了空大师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相对于了空大师一个人的仇恨,这河北道数以百万计百姓的身家性命要更重要一些。我答应你,办完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去为大师报仇雪恨的,不过,那也只是你我兄弟的事情而已,和老苏他们没关系。只是,你可相信我么?”
陈善眼中的光亮瞬间淡了下来,躬身道:“师父让小的随着家主,小的便随着家主就是。师父从前总是跟小的说,家主这样的人是要做大事的,跟着家主的话,总会有个前程。今天既然家主说了要做大事,小的既然认了家主,自然要追随家主左右。只是,小的希望此间事了,家主能给小的放几天假,小的自会去为师父报仇。”
我笑了笑,这孩子跟我玩心眼儿呢,还知道用激将法。其实在我看来,报仇的事情的确是要做的,只不过这个当口还真不是时候。
那弥勒教盘踞河北多年,虽然几经打击,但是根基颇深。真想要给了空和尚报仇的话,得从根子入手才行。只有找到那个所谓的佛子,把他和一些骨干成员干掉,剩下的信众才会树倒猢狲散,只是,这个佛子没有人知道是谁,想要找到他,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行。要是那样的话,势必会影响到我目前的计划,毕竟,高开道的威胁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哎吆,这是那阵风儿把陈东家吹过来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县衙门口,当值的正是随着高展和我一起去蔚州的一个衙役,叫做朱小六,刀条脸,扫帚眉,一对儿八字眼,加上细高的身材,黑色的公服,看着跟传说中的黑无常差不多。
“原来是朱大哥当值,在下有事想求见县尊大人,还望朱大哥代为通禀一声。”拜帖下面,两锭银锞子也跟着递了上去。公门之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面子的问题,表面上的尊重有时候比利益还重要。
朱小六接过拜帖,觉得手下一沉,见到银子,连忙推脱道:“陈东家,这可使不得。蔚州一路往返,你对我们弟兄照顾颇多,再要如此,那就不合适了。”
我笑道:“朱大哥你怎么了,三五两银子而已。你我兄弟还在乎这个?上次你说嫂夫人跟你要一副银镯子戴,却一直不得闲时间去弄,我这个当兄弟的,自该为哥哥分忧才是。只不过,兄弟我自打回来就一直忙着,今天才得了机会。其实,本想着弄一副现成儿的给哥哥送过来的,却不知道嫂夫人喜欢什么样式,这才拿了两只银锞子。哥哥万万不要见外,拿着这银锞子自去给嫂子打造就是。”
朱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既然这样,哥哥我可就财黑了。兄弟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去通报县尊大人。”
有了银子开路,我这个陈东家马上就变成兄弟了,作为公门中人,这个朱小六还是比较上道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我觉得有些乏累,在一旁的下马石坐了下来。这小身板儿,糟烂的很,稍微有点儿问题就好些天缓不过来。说是要锻炼身体,看来真得抓紧了。
虽然刚过午时,但是天边飘来的几块云彩挡住了明晃晃的太阳,微风熏然,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凉感觉。屁股底下的石头温度正合适,坐在上面,让人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只听见一声马嘶,杂沓的蹄声由远而近。随后一声喝骂:“滚开,你这狗才挡着这里,莫不是要摔死你家爷爷么?”
我一睁眼,面前一丈远,六七匹高头大马。为首的一匹枣红马上栽栽愣愣地坐着一人,正拿着马鞭横眉怒目的对我指着,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旁边,除了陈善没有旁人。没错,应该就是骂我呢。
这人一身水粉色的绸缎长缀,脸上虽然打着厚厚的白粉,却盖不住左腮上面的一块黑痣,尤其是痣上面支出来的那几根卷曲的黑毛,看着生命力很是顽强。这特么谁啊,这么嚣张?我皱了皱眉,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哎,你是在骂我?”
“狗才!本公子骂不得你么?惹得你家爷爷生气,把你抓到大牢里面关上个三年五载,让你生不如死!还不快滚!”看着眼前这个货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样子,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货,我真担心他随时会从马上掉下来。
我摇了摇头,这是被家里大人惯坏了啊。虽然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挨骂,不过,这事儿没啥值得计较的。我没有义务告诉他该怎么做人。和一个疯狗一样的花花公子计较,我没那闲工夫。
“陈善,既然如此,我们快给这位公子让让地方吧,免得这位爷真被摔死在这里,还得劳烦衙门里的仵作。”
听了我的话,本来满脸怒色的陈善嘿嘿一笑,一言不发的跟着我走了开去。
“狗才,你再说一次!”坐在马上的这位听了我的话,直气得脸上肌肉颤抖,那厚厚的白粉也随着颤抖扑簌簌的往下掉着,我猜,掉下来的这些粉上称称一下的话,怎么着也得有二两。
看着本善的眉毛又要立起来,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狗咬你一口,难不成你还能把狗也拽过来咬一口么?我们是人,不是狗,我们不能跟狗一样见识。”
这话一说完,粉袍公子彻底疯了:“左右,给我把这两个狗才拿下了,公子爷今天要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听了招呼,后面马上的六个家仆打扮的人全都飞身下了马,随手将腰刀都拽了出来,大呼小叫的将我和陈善围在了中间。
这怀戎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能在这县衙门口如此嚣张的货应该没有几个,看着这粉袍公子的欠揍模样,我隐约猜到了这个货到底是谁了。除了县丞贺大人的公子贺作雄,应该不会再有别人。这个纨绔,还真是不让他老子省心呐!
朱小六进去这么半天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这霍大人在里面干嘛呢。街角处,也已经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不过,却都只是遥遥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个敢上前解劝的。看来,该是自己解决的事情,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虽说不想生事,可总不能眼看着束手待毙吧?我转头看了看陈善,笑道:“大师曾经跟我说过你武艺精湛,以你的武艺,这些拿着刀的奴才你打得过吗?”
陈善抱拳道:“启禀公子,跟这几个人动手,实在是用不到什么武艺,六个人,十息足矣。”
十息?那就是十秒钟啊!不用这么夸张吧?我点了点头:“好兄弟,那就去吧,小心些,别受伤,也尽量别伤人。”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转头,却看见陈善身形如电,对着面前的两个人就冲了出去,嘴里高喊道:“十!”
面前两个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只觉得眼前人应一晃,接着,握刀的手腕一麻,两柄钢刀不知怎么着就全都到了陈善手里。
“九!”“扑通、扑通”,没有了兵刃的两人就地栽倒,每人的腰腹间都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坐在地上痛声哀嚎。
“八!”场间人影一晃,陈善的身形势若游龙,转身便到了另外一侧,向两柄已经举起的钢刀猛地扑了过去。
“七!”电光火石之间,陈善的身体在闪着寒光的兵刃之间穿过,双掌一分,分别拍在了两个人的腋下,只听见“啊!”“啊!”的两声惊叫,拿着刀的两人竟被拍得倒飞起来六七尺高,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兵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六!”身形转动,陈善的身形已经到了最后两个人的身前,一伏身避过了两人砍下来的兵刃,低头猛进,也不回身,错身之际,将双手向后探出,瞬间竟将两个人的脚踝抓住,口中又是断喝一声:“五!”随即,两名彪形大汉竟然被陈善拎着脚脖子轮了起来。
“四!”随着陈善一撒手,两个奴才的身子就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对着马上的粉袍公子飞了过去。
“唏律律!”
“扑通”。
“哎吆!”
“妈呀!”
“狗奴才,你压着公子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