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不过小指头肚大小,我用手掰成两半,先将一半放进了嘴里,嚼碎之后用舌头仔细品尝着。成分很复杂,我尝出来了好几种药材的味道,有陈皮、川贝、百合,还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东西,而我闻到的那一丝神秘的香气,应该就来自于这种东西,
极乐逍遥丹?!扯淡,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罂粟。这丝神秘的香气,应该就是罂粟的味道。
哪有什么史书上记载的所谓“狂药”,哪有什么能令人丧失心智抛却亲情的魔鬼!所谓的狂药,不过就是窦成元拿出来的这种最初级的鸦片而已。那个法庆和尚,不过是个贩大烟的而已,他弄明白了这罂粟的药性之后,制造出来了鸦片,然后用这个东西去控制下面的信众,让他们由人变成了鬼!
弄明白了这些,我没在犹豫,将剩下的半粒丹药扔进嘴里,嚼碎之后端起酒吞了下去,,随后,又端起水壶对着嘴儿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壶水。我知道,如果这辈子就吃一次这东西的话,对我来说问题不大。何况,我喝下去的那些水,暂时也可以稀释一下腹内的药物。
窦成元哈哈一笑:“好!自现在起,你这娃娃就是本教的大妙相菩萨了,从今往后,行事当以本教为重,不可亵渎弥勒,不传异端邪说。谨守教义,勤勉修行,以普度天下苍生为己任。”
我深呼了一口气,躬身道:“谨受命!”
窦成元点头道:“按说,你今日初入本教,本座当在这怀戎县住上几天,将教义教规传授与你。只是,本座还有事在身,须得马上去处理,所以,此次就不在这怀戎县停留了。那些教义教规,本座日后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先自行研习就是。”
“那,这丹药的解药……?”虽然知道这东西不过是罂粟而已,我必须要让自己装出不懂的模样来,免得让窦成元起了疑心。
窦成元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道:“这丹药没有解药,或者说,这丹药本身就是解药。这盒内有丹药一百枚,你每日服下一枚。当可够你三个月服用,三月之后,本座自会将新的药丸赐予你,这期间,你须得实心用事,不得苟且。”
我刚要回话,却不料胸腹之间猛地涌上来一股烦恶感,一个踉跄,差点儿当场摔倒。
窦成元见我如此,点头笑道:“不必担心,这是服药之后的正常反应而已。你初服圣药,身体必有不适之处,这是难免的。本座此次离开你也不必想送,自去休息吧。”
我伸手接过盒子,对着窦成元一躬到地:“既如此,佛子自便,陈墨先行退下了。”
窦成元点头道:“去罢!不过,你须得谨记,那丹药一定要按时服用,不然,会有万千虫蚁咬噬脏腑的感觉,让你生不如死!”
我躬身而退,捧着盒子转身离开白云居后面你的雅室。一出后面的月亮门,我三就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前面的厅堂之中。看到了还在厅堂之中吃午饭的苏卫和郑喜春,我强忍着腹内升起的烦恶感和脑子里的眩晕感觉,把药盒子塞进苏卫的怀里,低声喝道:“快!把我背起来,以最快速度跑回家,快!快快!”
看着我急切的模样,苏卫二话没说,一把就将我扛到了自己肩膀上面,郑喜春也连忙在一旁扶着,飞一样便向两条街之外的家里面跑去。就这么片刻的工夫,我已经觉得眼睛之中出现重影了,而且,双耳里面也有了一种幻听的感觉。
额头的汗水浸湿了鬓角,脖子后面也有汗水淌下来,流进了后背。我感觉得到身上的内衣此刻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被汗水浸湿的麻布变得硬硬的,划得我肌肤有些疼痛。
强忍着二人奔跑起来的颠簸加重的烦恶,还有越来越重的眩晕感觉,我尽量以平和的语调对两个人说着话:“到家之后不要送我进房里,要先把我泡在新汲上来的井水之中,加上冰,把家里所有的冰也都倒进去。”
我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清醒多坚持一会儿,刚才说出去的那些话再传到我自己耳朵里的时候,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放慢了十倍的语速之后说出来的感觉,而且,越来越遥远。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我趁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儿清醒意识,将食指和中指伸进了自己的喉咙,在看到眼前飙起一道五彩斑斓的水线之后,我喊了一声:“冰水!”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安慧儿和荆娘双双坐在我的床前,都是眼泪八叉的。
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安慧儿一把拉起了我的手,颤声道:“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又要出去四处逃亡了。”
我强挺着笑了笑,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面握着:“别担心,怎么会有事。本公子说过要看着慧儿嫁人的,不管是嫁给别人还是嫁给我,总是要嫁了之后本公子才能安心的走,如果这会儿走,本公子不是食言了么?”
安慧儿啜泣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这样的玩笑,你知道不知道,程毅去请来的大夫说,你中的毒极为诡异,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想要解毒,完全需要用你自己的身体来扛。而且,一个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我伸手拍了拍安慧儿的手背,又抬起手来揉了一下荆娘乱蓬蓬的脑袋,这孩子,只要是一哭,好不容易打扮出来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儿一个黄毛丫头:“乖丫头,不许哭,哥哥不会有事的。你告诉哥哥,下午是不是没去上课啊?”
荆娘止住了眼泪,脸一红:“哥哥午间回来就昏了过去,荆娘如何还能再去学堂。哥哥,你以后不要在吓唬荆娘了,好不好,荆娘好怕……。”说着,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说到底,这丫头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已,从八岁的时候双亲被害开始跟着魏刀儿亡命天涯,这几年起起落落的日子对这她来说,太过于刺激了。这不是一个孩子在成长阶段正常的状态。
总让孩子的情绪压抑着不是好事儿,让小丫头扑在我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又哄了几句。安慧儿在一旁轻声道:“苏卫和程毅两个人从把你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外面跪着,要不要叫他们进来。”
我皱了皱眉头,让安慧儿带着荆娘回房休息,吩咐佣人将苏程二人叫了进来。
两人一进来就直接跪在了门口的砖地上,将头伏地,齐声道:“我二人护卫不周,请家主责罚!”
我摆手道:“不必自责,此事和你们没关系,想一想,这就应该是我命中的劫数,躲不过去。”
这事儿真是我大意了,明知道窦成元这个神棍一身武功不清不楚的,还自以为是的往上亲近,这都是我自己找的。不过,就算不大意我也得上这个套,毕竟,以我目前的实力,想直接与整个儿弥勒教抗衡基本上就是螳臂当车的命。
看着苏卫和程毅两个人脸上的愧疚神色,我摆摆手,抬手示意他们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二人不必愧疚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家里有弥勒教的人!应该是不止一个。三天,我给你们两个人三天时间,把人给我找出来。”
苏卫和程毅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躬身道:“喏!”
随即,苏卫一拱手:“敢问家主,查到之后我等如何处置?”
“只需查,不要动,只要知道了是谁就可以了。”
程毅低声道:“那家里的这些袍泽……?”
“兄弟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必查。只要查这些后来的人就好,重点就是家里买回来的几个仆妇和佣人,还有,最近你买回来的这些妇人也要查。”
二人都拱手称是,我沉声道:“记住了,只要查明就好,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我们轻举妄动,让他们有了防范。这一大家子人就没安生日子了。”
本想着去找弥勒教报仇呢,没想到,我自己却早就被人家盯上了。这要是说出去的话,非得让别人捂着嘴巴用屁股笑我不可。
窦成元走得很洒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在他看来,我这个所谓的神仙弟子应该已经被他这个真神很妥帖的收服了,毕竟,在有着一百多年的根基和数千教众,还有着他这个武艺高强的佛子的弥勒教面前,我除了投诚以外,没有任何选择。
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之中却波涛汹涌。三天之后,苏卫和程毅确定了家中四个弥勒教众的身份。我料想的没错,就是第一次买回来的两个仆妇,还有她们哭天抹泪求着我买回来的他们两个人的丈夫。
在我的示意下,苏卫和程毅没有惊动他们。因为,我暂时还不用担心什么。毕竟,按窦成元的说法,我现在也算是弥勒教之中的高层人物了,大妙相菩萨的尊位,那不是盖的。基本上不用担心这些小喽啰会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对我下手。
不过,我还是要求苏卫将这几个人从紧要的位置上撤下来,比如安慧儿身边,比如荆娘这孩子身边,比如内院的后厨。而且,我把陈善调进了内院,就住在我的隔壁,让他负责内院的安全。有他在的话,我基本上不用为荆娘和安慧儿两个女孩子的安全担心了。
窦成元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让高开道尽快起兵造反,到时候,让手下混进他队伍里面,然后伺机从中分一杯羹。多年的造反生涯让他非常明白,单纯靠着手下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教众起兵造反,那根本就一点儿戏都没有。
法庆和尚当年闹得那么红火,元遥一出,转瞬之间就灰飞烟灭了。了空和尚号称五千兵马,也不过是是转瞬间就便宜了高开道而已,所谓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和尚造反,基本上也没啥机会。
不过,在他看来,高开道手下的数万人马,本就应该有三分之一归弥勒教所有,了空和尚当年将五千兵马双手奉送给了高开道,是他这些年来的最大憾事。作为当时教中的十住菩萨,那个赵乾明已经控制了怀戎县大部分起义的军民,若不是了空和尚在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将这些人直接送给了高开道的话,他这个佛子手下,当也有数千披甲执戈之士了。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他交给了我一个根本不用去做任何事情就能够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