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一夜,因为李张氏的脾气,变得寂静无声,各人在自己的房中,各怀心思的度过去了。
第二日又是天蒙蒙亮,春萱就起床,自己栓束了包袱,坐在床边等着,待听得父亲李厚才开门的声音,她方拿着包袱走出房来。
李张氏在蒙蒙的清雾中在灶房忙碌着,春萱看着她并不算丰腴的背影,瞬间原谅了她。走到灶房:“阿娘,我来吧,你去照顾弟弟们吧。”她道,就在灶前坐了下来。
李张氏鼻头瞬间也一酸,谁养的儿女不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只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将锅盖盖上,就走到后院上房叫两个小儿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将诸事忙毕,早饭也吃了,朝、阳两个也穿戴整齐,整理好了行囊。李厚才送三人出来,这时候东天已经出了霞光,随着节气的推进,天亮得越来越早。
“阿耶,不用送了,这次我们自己去就成。”春萱接过自己的包袱对李厚才说。
“这……”李厚才还是不很放心。
“庄上也有到学里去的,我们跟他们一路走就成。”春萱又说,知道父亲还有事,不愿耽搁他的时间。
“好吧,你陈旺叔家的小子好像还没出门,我去喊他一声,你们跟着他两个同走倒便宜。”李厚才说,就匆匆穿过树林,去陈家。
过了一会儿,李厚才回来,身后领着陈胜陈福两个。
将三人交给较为老成的大哥陈福,李厚才又叮嘱了好些话,这才放三人走。
春萱一见到陈胜在,不由得想起前日在街上的事,有些不愿走近陈胜边儿上。
陈胜显然也没忘了那个茬儿,背着李厚才,对春萱吐舌头呲牙一笑,叼着根草棍儿晃着两肩,走到前面去了。
“陈福哥。”春萱跟陈福打过招呼,经过那日那事,她对陈福多了不少信赖,两家虽然住的近,可是因为年龄差距大,平常很少在一起玩儿,不是同龄人还是生分的。
陈福只点点头,跟李厚才道了别,就在前面带路。兄弟两个,行囊都空瘪瘪的,看着只有两卷书撑在里面的样子。
走在路上,虽然李厚才千叮咛万嘱咐,让陈家兄弟两个照料春萱三个,可一路上也不见有什么照应,尤其那个陈胜,在前面走的飞快,不是打鸟就是去河边踩还没全化开的最后一点冰凌,跑跑跳跳,没一刻安宁。
倒是陈福老成,不时停下来等等春朝三个,有时见春阳调皮乱跑,还轻喝止一下,颇有长兄的派头统帅着这四五人走。
慢慢出了李家庄,经过上林,路上往杜家庄去的学子就多了起来,陈家兄弟在杜家庄义学里有年,认识的人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有敢跟他俩亲近的,只有两三个年长的学子,跟陈福打个招呼,个高腿长的人走得快,不一时也就将春萱这一行甩在后面了。
而陈胜不一时也找到了投契的好友,早将给春萱三人领路的责任抛在脑后,一阵尘烟之后影子都不见了。
好在陈福虽然和三三两两的学子说话,总是不离春萱三人左右,让人心定了不少。
紧走慢走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杜家庄才在望,这时青烟散去,差不多也快到卯时点卯的时刻了,进入杜家庄,人群就分散起来,因为前路再无大的岔路,不用担心春萱几个不认路了,陈福也就离三人远了些。朝、阳、春萱也都遇上了认识的同窗,各自结伴,一边讨论着功课一边往学里走。
进了义学大门,几人即将分手,春萱先跟陈福道谢:“谢谢陈福哥。”
陈福垂着眼皮,略黑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来,他只摆摆手,就转身挎着同窗的肩走了。
春朝也往西院去,春阳却抱住春萱的胳膊,拧缠了起来,“三姊,你字有写多的么?给我几张好不好,我字没写够。”春阳可怜巴巴的仰望着她道。
春阳在家这一天多,除了吃饭就是玩耍,几乎没有什么家务,竟然还没把功课做完,春萱没有多少同情心,“这会儿就去课室写也来得及,自己的功课自己要负责。”春萱狠心的说,就要往东院走。
“三姊!你不帮我,下次我也不会帮你了!”春阳气呼呼的道,见春萱依然没有帮忙的意思,且已经往东院走了,他只好自己提起包袱,抑抑不乐的往西院走,想到马上要打上课钟,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到了东院,“女院”里只有上林的玉菇来了,下林冯嫣如,和杜家庄本庄的杜玥、杜若都还没来。
春萱便和玉菇讨论了一会儿功课,先到课室内等着打上课钟。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就陆续进来了,晏老先生也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咳嗽一声之后,开始唱名讲书。
上学的日子过的快,按部就班的,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春萱在后堂打饭见了春朝一次,春朝告诉她春阳课业没完成,在课室外罚站,午饭也被罚掉了。
饭堂午间的时间管理较松,东西两院的学生有时能碰上,甚至差不多同时间打饭,而晚上后面关门的时间是很严谨的,绝不允许两边人员互相走动。
听了这个消息,春萱尽管也有些心疼,但想到俗话说的“严师出高徒”,这是对春阳一生有益的,也就只能放过一边,不去想它。
又过了几日,天气比之前些日子,已经暖和多了,书院四壁的墙角缝隙里,也冒出了春草绒绒的嫩芽,这日午间春萱又和玉菇、冯嫣如一起打了饭往回走,路上玉菇忽然问她道:“前日跟你在前院说话的,那个西院高年,是不是叫‘孙褚’?”
春萱一愣,想了想,前日她是为了给晏老先生送课业,去了一趟前院,在前院恰好遇到孙褚,在和杜先生不知在说什么,就站住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话,杜如晦还颇温和的问了下她学习的情况。没想到玉菇看见了。
便道:“应该是他吧?怎么?”
玉菇道:“没什么。”顿一顿,“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做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