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月宁睡得特别不踏实,半梦半醒时感觉自己跟着一只黑色的蝴蝶踏入了一片桃花林,然后在桃花林里迷了路。
母亲说如果梦到了蝴蝶,那么蝴蝶会带着你到一个你未来才会到的地方或做一件你未来做的事。这种梦叫预知梦,传说中蝴蝶可以看到未来,但并不是所有的蝴蝶都能看到未来,鬼王毒蝶就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梦境看到那个人的未来。不过母亲也说过,能洞察未来的人内心是极度悲伤的,因为他明知未来却无力改变。
一大早两人就换了衣服去吃饭了,阿蓝小酌一口清酒,顿时感觉精神焕发,他看了看月宁碗里的粥和旁边丝毫没有动过的砂糖。平日里月宁喝粥都会往里面加好几勺糖,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何今日喝粥不加糖了?”
月宁乏味地搅拌着碗里的粥,敷衍道,“没事啊,只是突然想喝没有味道的粥了。”
“桃子吃多了吧!”阿蓝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
“才没有,我就是不想吃甜粥了!”
“即使是好吃的鸡腿吃多了也有鸡屎味,您绝对是吃腻了。”
月宁站起身,将勺子摔到桌子上,转身就回了客房,“哼,不吃了!”
主人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她脾气这么差啊?明明昨天晚上还说“阿蓝最好了”呢。阿蓝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还是决定上楼去看看她。
阿蓝轻敲月宁的房门,“小姐,我是阿蓝,你在吗?”
不久从门内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我在……你要干嘛?”
“阿蓝知错了,阿蓝不该和和小姐顶嘴的。能让阿蓝进来吗?”
这一次,阿蓝在门外等了好久才听到答复。
“不,你不要进来,先去吃东西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感觉声源很近,但却比刚刚更加微弱,声音还有些颤抖,他更加急切的想要进去了。
“我能应付,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阿蓝,你先离开……”月宁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阿蓝也肯定守在门外,她怕自己会不小心伤害到他,终于,她憋出两个令她自己都惊呆了的字,“求你。”
果然,阿蓝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离开了。月宁能够感受到阿蓝的气息渐渐消失,她靠着门蹲在地上,双手交叉紧紧抱着自己。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任自己如何炼化,妖精的怨气依旧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窜,她感觉自己每个关节都被毒打了一样,痛得她死去活来。
“呵,现在才开始反噬吗?”
一定要凝神,凝神,摒弃杂念,凝神!她闭眼凝神,盘起双腿。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妖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竟然真的在现实中化成黑雾向她袭来!月宁的游龙伞从储物囊中飞了出来,化成火焰结界阻挡了黑雾的侵蚀,黑雾在撞上结界的瞬间便消失殆尽了。这时月宁缓缓睁开了眼睛,随手一挥结界也随之消失。
月宁沉默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这妖怪我打不过诶!”不过现在可不是思考妖怪能不能打过的问题,自己突然出事阿蓝肯定担心死了,还是赶紧给他报个平安吧!
像主人那样高傲的人,竟然会说出“求你”这两个字,她究竟多想让我离开……果然,我只能给她添麻烦吧。
月宁俯下身看着正在发呆的阿蓝,“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都没发现我过来了。”
阿蓝听到月宁的声音猛地扭头,二人四目相对,目光的距离只有一寸。“额,小姐?十分抱歉……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月宁笑了笑,坐到了阿蓝对面,“我已经没事了,就是有些饿。”
“粥已经凉了,我又买了些包子,是小姐最爱的韭菜鸡蛋馅的。”
“哇,真哒!我好久都没吃韭菜馅包子了,阿蓝还是你懂我。”
月宁一手一个大包子各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唔,啊懒哲过毫次(阿蓝这个好吃)!”
“吃完再说话啊,我的小姐。”
阿蓝幸福的看着月宁吃完了包子。
两人吃完饭,就往孟叔的铁铺走了,铁铺在城南,她们住的客栈在城北,反正距离远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月宁又拉着阿蓝在街上转悠。
阿蓝不禁感叹,明明昨天才转过的啊,难道女孩子的体力都这么好的吗?
辰时出发,午时才到,月宁在前面欢欢喜喜的挑东西,阿蓝在后面苦叫连天。就这样两人磨磨蹭蹭的到了孟叔的铁铺。
孟叔刚打完铁,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休息,看看热闹的街市,活得也挺自在的。正在孟叔发呆的时候,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直接扑在他的身上。由于惯性,孟叔差点就被月宁扑倒在地,还好他也是练过的,身体向后一倾,又反弹回来了。
月宁双臂勾着孟叔的脖子,双腿勾住孟叔的腰,整个人仿佛粘到孟叔身上了。
月宁从孟叔身上跳了下来,开心的说,“孟叔好久不见!”
孟叔也激动的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摸摸月宁的头,“我一猜就是你,不嫌弃老头子我脏的就只有小月宁了。”
“嘿嘿,孟叔近来安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孟叔揉搓着月宁细嫩的小手,喜极而泣,“我们的小月宁又长高了,还变得更漂亮了!”
“当然了,月宁每天都有变化。对了孟叔,我跟你介绍一下。”月宁把阿蓝拉到孟叔身边,高兴地向他介绍,“孟叔这是阿蓝,我的家人。”
“主人,我何德何能……”
还没等阿蓝说完,月宁就打断了他的话,并向他介绍孟叔,“阿蓝,这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孟叔,也是游龙伞的创造者。我跟你讲,孟叔他可厉害了!”
“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跟老头子我进屋休息吧。”听到月宁的夸赞,孟叔笑容可掬,将两人请进屋内。
“随便坐随便坐,在老头子我这里不用那么拘谨啊!”
月宁调皮的回应道:“好的,孟叔!”
孟叔捏了捏月宁的鼻子笑嘻嘻的说:“嘿,你不在我这里翻天就算好的了,我是让阿蓝小友别那么拘谨。”
“哼,孟叔你偏心。”月宁嘟着嘴一屁股坐在沾满灰尘的小板凳上。
“主人,您快起身,阿蓝帮您擦干净再坐!”阿蓝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蹲了下去想给月宁把板凳擦干净,他知道他的小主人是最爱干净的。
月宁挥挥手,无所谓的说,“诶,没事,哪有人嫌弃自家板凳脏的。”月宁告诉阿蓝让他把买的东西送给孟叔。
“孟叔,阿蓝还买了点礼物送给你。”
“诶,这老头子我怎么能收呢?”
“孟叔你就拿着吧,这可是阿蓝的心意。”月宁对阿蓝抛了个眼神。
“孟叔,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也是感谢之前您对主……小姐的照顾。”
“好吧好吧,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孟叔从阿蓝手里接过礼物,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提着东西就往里屋跑。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一把剑走了出来。
“你说我这烂记性,把剑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净。这剑老头子我早替你造好了,可你却迟迟不来,时间久了竟然给忘了!”
月宁挠挠头赶紧从孟叔那里接过剑。
“嘿嘿嘿,对不起啊孟叔,我没想到您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怎么不上心?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小月宁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将剑休整休整。”说罢就跑到外面开始“嗪嗪”的磨了起来。
月宁从板凳上起来,从储物囊中拿出游龙伞仔细摩挲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对阿蓝说:“阿蓝,你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阿蓝不知。”
“取黑龙之肋做成伞骨,扒赤龙之皮做成伞面,集其精血作画于伞上,伞柄用的是龟甲竹……每一步都由器修制作,最后制成游龙伞,但是这些材料都是由我一人取得。”月宁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取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的血肉而制成这件灵宝……阿蓝,这样的我,比那些无恶不作的妖怪更像是魔鬼吧。”
阿蓝看着眼前的这个坚强的少女,心如刀绞,月宁身上担负的东西,远比他所知道的多得多。什么成熟稳重,多谋善断只不过是被迫装得成熟老练罢了,剥开所有的伪装后,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十二岁的孩子罢了。在同龄人还在和父母撒娇的年纪,她就已经拿起兵刃,每天为活着奔波。啊,也许连您自己都不记得了,您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啊!
“我不觉得……我不觉得一个救阿蓝于水火之中,总是在为别人操心,对坏人绝不姑息,一直用自己的真心去对待每一个人的主人是魔鬼。至少在阿蓝看来不是。”
那张冷漠的脸终于动摇了,月宁咬着下唇,她的眼眶泛红,极力想将眼泪憋回去,她没有做到,两行泪水划过脸颊“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她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袖子将眼泪擦干。阿蓝看到月宁委屈巴巴的样子觉得又好玩又心疼。他蹲下身子将月宁拥入怀中,任由月宁的泪打湿自己的肩膀。
“笨蛋,我就是坏人啊,你怎么不信呢?”
阿蓝抱得更加用力了,他伏在月宁耳边轻声细语,“您就是阿蓝的信仰,您说的一切阿蓝都相信。”
孟叔磨好了剑,回来就看到月宁抱着阿蓝啜泣的样子,他的心里也跟着难受啊!晓梦啊,你怎么不多陪陪你的孩子呢?你不在,看她受了多少委屈。
不过孟叔不能露出难过的样子,他轻咳一声,笑着说道,“月宁你看,剑孟叔给你磨好了,你看看好看吗?”
月宁赶紧摸摸泪,从孟叔手里接过剑。如镜般的刀身映出了她哭花的小脸,吓得她和阿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孟叔这哪是剑啊,这不是镜子吗?”
孟叔也被逗乐了,哈哈直笑。
“老头子我刚磨过的当然亮了。你快看看用着趁手吗?”
阿蓝站到孟叔旁边,怕妨碍了月宁试剑。然而月宁就随手挥了挥,就把剑放回剑鞘。其实试不试剑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她握着剑时的手感。这剑对她来说是轻了点,想必是孟叔怕自己拿不动故意减轻了重量,不过自己已经结丹了,即使凭力气拿不动,运气后也能收放自如。不过最令她满意的还是剑身上刻的一只蝴蝶花纹,她与母亲最喜欢的便是蝴蝶。
“孟叔我很喜欢这把剑。”
这句话遭到孟叔和阿蓝的一致否定:“你能好好试试再说吗?”
“可我已经试好了啊?再说了孟叔给我的剑一定是最好的!”
不过这一句可算是说到孟叔心坎里去了,想当初孟叔为了找到适合的材料跋山涉水,就是为了寻找到一种既轻便又坚韧的海铁给月宁锻剑,好容易做出来之后月宁又不来了,着实令他头疼。
“你喜欢就好,给它取个名字吧!”
月宁食指对着下嘴唇一怼,想了想说:“取名……那就叫‘追忆’如何?”
“追忆……好名字,如果它也喜欢这个名字的话可能会更早的产生剑灵哦。”
“诶?我不想要剑灵,会认主的东西好麻烦。”
孟叔摸了摸月宁的小脑袋劝道:“你这傻孩子,认主也是认你啊,哪个修士不希望自己的剑有灵啊!”
月宁极度敷衍地说了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