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才VS白痴
白玛独自打的回去了，叶黛兰站在路边等他。
在这短短一小时之内，她被陌生人问路七七四十九次。
此刻正值节后往返高峰期，过往行人多不胜数。一些外地旅客见她穿得像本地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就想借机问路和美女套近乎，谁知这美女却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问她坐几路公车、搭几号地铁到南山科技园或者“锦绣中华”……她要么摇头，要么说不知道，再不然就是张口结舌，瞪着你发呆！
屡问屡败后，旅客们不禁大失所望：原来这美女是个白痴啊！
他们却不知道，叶黛兰祖籍上海，十多年前才迁居到深圳。虽然她记忆力超好，对深圳的每一个地名都烂熟于胸，但她从来没有坐过公车啊！你若问她深圳有多少风景胜地，以及宝安到南山有多远，沿途有什么标志性建筑，要经过多少站点才到达科技园……她保证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如果你问她坐什么车去，全程大约要几分钟，有没有地铁经过之类的……她当然是目瞪口呆，一问三不知了！
她很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不懂去百度啊！？
叶黛兰在被人用“白痴”的眼光看了足足一小时之后，白玛终于开车到了。
临近发飙的叶黛兰一把拉开车门，重重地坐了上去，又“砰”的一声甩上门。
白玛看着她铁青的脸色，有点郁闷地问：“这么用力干嘛？不怕把你爱车的门摔坏了？”
“摔坏了就再买一辆，有什么了不起！”
“谁又惹你生气了？心情这么差。”
“开车吧！你啰什么嗦？”叶黛兰把一肚子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白玛却不以为意。在他认为，这样的叶黛兰才比较平易近人，才像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他一点都不喜欢被神化了的叶黛兰------
缓缓发动引擎，他正欲疾驰而去，车窗外突然响起一个旅客的声音：“先生，小姐，等等……我有事问你们！”
白玛把车停了下来，转头一看，见是一名气喘吁吁的陌生男子，就问：“什么事？”
“请问‘世界之窗’怎么去？我有急事要到那里。”
叶黛兰终于爆发了，“嘭”地关上车窗：“不知道，滚开！”
男子莫名其妙：“小姐，我只不过向你问一下路，你不用这么凶吧？”
叶黛兰吼道：“你不懂就百度去！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男子咕哝道：“莫名其妙……你就算跟老公吵架了，也不用对我发脾气吧？”
叶黛兰真的火了，衣袖一捊，正打算下车揍人，白玛拦住她，平静地对那个男子道：“对不起，她这是‘经前综合症’……我来回答你吧！到‘世界之窗’有两路车，327路比较便宜，但是经过的站点太多，速度相对慢一点；如果你赶时间的话，可以考虑坐E10，不过价钱比较贵……地铁可以坐1号线，也就是罗宝线，在机场东站上车，直达世界之窗站！”
男子喜道：“谢谢先生，你比你太太有爱心多了！”
太太？白玛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那男子已一溜小跑向机场东站走去了。
他瞟了一眼满脸乌云的叶黛兰，笑了笑：“不好意思，委屈你扮了一回我的太太。”
叶黛兰瞪着他：“我不需要丈夫，我只要一个车夫……你赶快开车吧！”
“其实白痴都想得到：一个从没坐过公车的人，又怎能给别人指路呢？换作我被问了一小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黛兰怒道：“那你还不快点开车来接我？让我被人当了一小时的白痴！”
“抱歉，我真的没想到那些旅客会傻到向你这种人问路……我以为你不急着回家，所以洗完澡才来接你。”
叶黛兰大声咆哮：“有没有搞错？我在这里餐风宿露，你还有心情在家里洗澡？！”
“是你嫌我臭的嘛……”
“我嫌你衣服穿得多！你会不会脱光给我看？”
白玛耸耸肩：“在家里可以，这里不行。”
叶黛兰恶狠狠地剜着他：“信不信我会把你扔下去，然后开车在你身上碾过？”
白玛低笑，伸臂把她揽入怀里：“傻女人，不要生气了，会长皱纹的……我不希望你提早变成老太婆！”
叶黛兰噘着嘴：“你快说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你喜欢听什么甜言蜜语？”
“你就赞我是天才，是女超人，是世界之王……”
白玛哑然失笑：这个女人，真是太娇气、太狂妄、太自恋了！被人用白痴的眼光看了一小时，就要把整个世界都踩在她脚下------
白玛轻抚着她的脸：“你喜欢吃红薯吗？”
叶黛兰歪着头：“什么红薯？”
“就是农家土特产，你们广东人所说的番薯……我今天带了一袋来给你。”
“哦，听说红薯是抗癌高手，名列‘十大最佳食物’之首……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外婆种的。”
“呃……这东西怎么个吃法？生的还是熟的？”
“生熟都可以，你没吃过吗？”
“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吃？”
“不是吧？红薯这么常见的农作物，深圳会没得卖？”
“我很少逛菜市场，你懂的。”
“一个字：懒。”白玛注视着她，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又怎么会喜欢逛菜市场呢？”
但你说她懒吧，她又坚持天天洗衣服（估计是洁癖惹的祸）；你说她不懒吧，叫她做家务，又像比叫她去死还痛苦！
如果没有洗衣机，恐怕那些换下来的衣物堆积成山，她也不会动手洗的！
叶黛兰啊叶黛兰，你不是路痴，你是一个生活白痴！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你------
白玛揉着她的秀发，笑意在唇边扩散：“晚上我给你做‘红薯糖水’，好不好？”
叶黛兰眨了眨眼：“好啊，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吃！”
“嗯……我们回去吧！”白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揽着她，缓缓开车。
叶黛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心神有点儿恍惚。
这个男人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完美得近乎神------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这样的男人呢？
叶黛兰转头盯着他的侧脸：好帅的一张脸，五官正派得无懈可击------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比小威帅很多！为什么别人却不认同她的看法呢？关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白玛忽然问：“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叶黛兰打个呵欠：“没什么……想睡觉……”
“那就睡吧！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家------”
“我喜欢听你说话。”叶黛兰枕着他的肩头，懒洋洋地问，“你怎会对公交路线那么熟悉？”
“我住在宝安机场附近，没认识你之前，都是坐公车或地铁去南山上班的。”
“哎！太辛苦了……你要我过一天这样的生活都不行，你居然挨了两年！”
“你是一个幸福得不知人间疾苦的城市女人，我本想带你去挤地铁，让你领略一回大众化的生活……可惜你不肯纡尊降贵！”
“我讨厌浑浊的空气，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我宁愿花钱去买特权！”
“所以你选择了离群索居？”白玛低叹一声，“你这么懒，又吃不得半点苦……如果没有了钱，真不知道你该怎样生存下去！”
叶黛兰咯咯笑起来：“别担心，会有人养我一辈子的！”
“你是指那些旧情人，还是美国那个黑老大？”
“都不是……是保险公司。”叶黛兰抿抿嘴，“我买了很多份保险，这些钱足够我养老了！不必担心会穷到去讨饭------”
“我觉得，你还是找一张长期饭票比较保险。”
“你的意思是，要我找一个男人来依靠？”
“对，虽然你不愁吃不愁穿，但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总归是不太好的！”
叶黛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白玛松了口气。本以为她又会像从前那样，他每提一次意见，她就噼里啪啦地爆出一大堆理由来说服他，驳得他哑口无言！
看来这次旅游让她成熟了不少，言谈间不再那么尖锐、咄咄逼人了！
他期待看到这样的改变。
晚上，叶黛兰津津有味地喝着一碗“红薯糖水”，一面赞不绝口。
“挖……好好吃哦！小白，这红薯是怎么种的？你会不会种啊？如果能天天吃就好了！”
“我是一个农民，我当然会种。”
“这么帅的农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叶黛兰笑眯眯的，眼中闪出迷人的光彩，“我喜欢吃红薯……你种给我吃好不好？”
“老板，我在这里没田种……你想跟我回乡下做村姑吗？”
叶黛兰叹道：“可惜，深圳已经没有农民了！去年的农运会都弃权不参加------”
白玛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一个靠农民工建起来的大城市，居然说‘没有农民’了……真是滑稽得可笑！从‘民工荒’到‘农民荒’，我不知道该说这社会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你要清楚地知道一件事：现在不是当官的说了算，就是有钱的说了算……一般人是没有发言权的！就算说了也会被河蟹掉------”
“当然！我人微言轻，跟你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认同的……政府更不会采纳我的意见！”
“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这样不好，做人要看开些，适当地圆滑一些。”叶黛兰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我屋后有一块空地，本打算拿来种花的……你若想体验一下当农民的滋味，就去那里种菜吧！”
“好啊！现在的青菜这么贵，又是食品危机之际，自给自足最好不过------”她以为种菜难得倒他吗？他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
叶黛兰喝完最后一口糖水，搁下碗伸个懒腰。
白玛看到她似乎吃饱了，就说：“女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叶黛兰瞅着他，媚眼流转。
“你行善一向是以什么为准则的？通常持续到什么时候结束？”
叶黛兰定定地看了他半天，忽然笑起来：“傻小白！你今日无事献殷勤，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停止向你家乡捐款吧？”
“兰姐，你果然是天才……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叶黛兰嘿嘿一笑：“我本来就很聪明！要不怎会赚到那么多钱供我挥霍呢？”
“不要告诉我：你是有钱无处花，才拿去行善的？”
“当然不是……我只会救助一些失去自理能力、陷入绝境的弱势群体，如果他们能自力更生了，我就会停止资助。你们村已经恢复得很好，我再拨款过去的话，就会给他们造成一种依赖的心理，天天坐等救援，对发展前景不利……所以，你懂的！”
“我懂……可是他们不懂。”白玛淡淡道，“他们总是旁敲侧击地问我：你是不是破产了？是不是遇到财务危机了？”
叶黛兰撑着额，微微皱起眉：“过几天有空，我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开发布真相的……你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我也不希望你为这种事烦忧，我知道你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白玛叹息着把她拥入怀里，抚平她的眉结，“女人，你知道吗？他们还想让你把村子变成‘华西村第二’呢！我可开不了这个口------”
叶黛兰呆了呆，突地大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哈哈……人类的欲望果然是无止境的！你希望我达成他们的心愿吗？”
“作为一个农民，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变成‘华西村第二’……但我不希望是通过你捐款建成的！”
“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我相信你有能力把我们村建成‘世界第一村’，甚至远远超过‘华西村’……但我真的不想再接受你的恩惠，一点都不想！你明白吗？”
叶黛兰低下头：“我明白……你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我支持你------”
白玛托起她的下巴：“那就不要想太多了，也不必往心里去……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他不希望叶黛兰因为他开口而心软，又傻傻地拨款过去！
“嗯。”叶黛兰乖乖点头。
她非常理解他骄傲的自尊，那就给他留点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