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尘与张道灵同为唐境年轻一辈的翘楚，两人之间的这一战必然会引来无数人的目光，这不，天色还这般早，落雪峰上却已是人影处处。
二人境界不相上下，张道灵的本命物传自万花谷谷主东方宇轩的水墨山河图，剑尘的本命还未有几人得见，不过这段时日来牧十一与剑尘切磋颇多，倒是知晓的。
剑尘身负水灵体，他的本命物是雪，纯阳雪，大多时候都是寒霜之剑，现如今的牧十一也并不能将他的底线掀开。
纯阳掌教亲传，这许多年来又常入藏书楼翻阅典籍，想来此战，定能在他身上看到更多东西。
“看！掌教与几位真人也来了！”
“毕竟是大师兄啊，能得此般关注倒也不稀奇。”
“你说此战，谁的赢面更大些？”
“咱们对张道灵知之甚少，又有谁敢妄下论断？”
清风细雪间，纯阳大多师长们皆已到场，便连那些各派前来观礼的长老也来了，落雪峰上尽是弟子们的议论纷纷，现在，众人翘首以盼，都在等着那两个人的到来。
“来了！”
漫天风雪之中，剑尘换下了平日的道袍，着一身黑色劲装缓缓行来，从容不迫，未有一丝紧张。
另一边，张道灵也随两位万花谷的长老前来，两人在桥索边相遇，互行一礼，皆自有风度。
“请！”
“请！”
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二人落于场间之时便已开战！
剑出鞘，寒芒湛然，似天边流星划过。
溪字剑诀！
在纯阳藏书阁里见过一次，也算得上颇为难练的剑法，想不到大师兄却是将之练成了，这一出手便是风雷之势，没有半点试探之意！
衣角飘飞，是剑芒带来的疾风，张道灵面色认真，手握墨笔，点点墨意随臂而动，片刻之间，一只墨色苍鹰便立现身前，栩栩如生，鹰眼中神光闪闪，一往无前。
此技传自书圣颜真卿，名唤百墨兽，以墨意凝练灵力化百兽，苍鹰乃是天空之子，威力自不容小觑。
那一片风雪纷乱，场外众人皆迷了眼，再回神，场间便只见一个丈许深坑，似有墨色在翻涌渐消。
所有猜测在这一刻都已得到证实，剑尘与张道灵都已入千创中境，此一招交手，旗鼓相当。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剑尘二人已过手数十招，碎石纷飞，地面上似万牛犁过，沟壑纵横。
棋逢对手，那正是身为同辈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二人脸上有几分肃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相对。
“噫，怎么停了？”
“怕是要分胜负了。”
剑尘握剑的手轻颤，胸膛里那微微火热之感，他已许久未曾体会过了。
三年前，雄羌国境内一座古武遗迹现世，剑尘身为当时的纯阳行走，作为唐境领队带着几派弟子前往，在那儿，他遇到了那个人，在那个人手下，他也是如今这般感觉。
林虞兮！
当年的林虞兮不过十五六岁，可剑尘在他手上连半分便宜也讨不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件灵宝带走。
自那次回山，剑尘便卸下了行走之职，潜心修行，为的也就是那一口憋了三年的气！
“道灵兄，一招定胜负吧。”
张道灵所耗甚巨，脸色也有些苍白，自然应允，颔首道:“好。”
云边透出一丝光，却未有半分温暖之感，周围倒是变得渐渐凉了起来，不少衣着单薄的弟子忍不住搓了搓手。
泛白灵力涌动，剑尘周身划起一道道细小风旋，剑之所指，一道庞大白影凌空浮现，悬立于顶。
水寒蛟！
这便是剑尘的本命物！
蛟龙身长十数丈，周身寒意湛湛，那一双龙目里透着几分森然冰冷，牧十一看了一眼，目露复杂，喃喃道:“原来，平日里大师兄都是留了手的。”
四周有些哗然，纯阳弟子本就没有几人能得见剑尘的本命，倒也难怪他们会这般了。
正该如此！这才是纯阳大师兄该有的气魄！
张道灵眸中划过一丝欣赏，手中墨笔不停，苍墨过处，灵力隐现，一笔一划间似有山，似有水，妙不可言。
哗啦。
众人耳畔蓦然有水声，似惊涛拍岸，再抬头，却见一道水墨山河漂浮云端，栩栩如生，便如云顶仙景。
那水声，莫不是出自这水墨山河？
墨染山河！这便是当年东方宇轩赖以成名的手段，想不到如今的张道灵，竟是将之化为了自身本命，难怪他一入千创，便能得东方谷主青睐，被指认为万花下一任谷主。
来吧！
纯白黑墨纠缠在一起，似有飞沙走石，似有哀鸣怒吼，落雪峰上的所有目光都在空中那缠绕在一起的蛟龙山河之上，片刻不敢挪。
噗。
一声闷哼入耳，云顶仙景立散，只留下那千疮百孔的蛟龙虚影，却也只不过片刻功夫便没了痕迹。
张道灵轻轻拭去嘴角的血，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髻，拱手道:“我输了。”
剑尘收剑还礼，赢得有多侥幸他心知肚明，未敢有半分得意，认真道:“不过是灵力比道灵兄凝练了些罢了，若非如此，只怕败的应该是我了，墨染山河，果真是名不虚传。”
赢了！
大师兄赢了！
纯阳普通弟子平日里难得见剑尘一面，更别提能看到他全力出手了，这一次，倒是看了个真真切切，也让得这些弟子对大师兄有了更深的敬佩。
纯阳诸位师长面上有光，笑意吟吟地散去，随行而去的其他几派长老脸色各异，心思百转，只怕心中都在拿门中弟子与剑尘做比较呢吧。
“恭喜大师兄。”
剑尘瞥了一眼身边的张道灵，见他神色如常，摇摇头道:“胜负不过分毫之间，不提也罢，说不定哪天道灵兄就追上来了。”
张道灵笑了笑，反倒是看了牧十一一眼，说道:“若是牧师弟入了千创，只怕我和剑尘兄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剑尘深以为然，毕竟与牧十一切磋许久，对他的剑法之精深有体会，点头笑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牧十一苦笑，不敢答话。
“打了一场，倒是有些饿了，走，吃饭去。”
“还是去青竹阁？”
“那是自然，说起来，你们昨夜不就在青竹阁么，怎也不叫上我！”
“剑尘师兄身在纯阳，只怕是时常去青竹阁蹭饭吧？”
“咳咳，哪儿敢经常去打扰沐师叔，我又没有几位真人那么大的面子。”
小七几人也凑了过来，一行人叽叽喳喳地往青竹阁去，其乐融融。
这一夜的青竹阁格外热闹，便是连李若雪都闻声而来，不，应该是闻香而来，十余人将小厅里坐了个满满当当，欢声言语不断。
一战了了，沐白衣也放开了许多，准了他们饮酒，这可把叶小凡高兴坏了，在藏剑山庄，他可是隔三差五就到洗剑池陪爷爷喝酒，这几日出门，可是憋坏了。
“好酒！”
叶小凡一口饮尽，胸膛暖暖，却觉脑海中似清明了几分，啧啧称奇道:“噫，十一，这是什么酒，竟然能润养心神？”
“这酒叫仙人醉，本就有养魂之效。”
“什么！”
叶小凡大惊失色，看着手中空杯，舔了舔嘴唇，悔道:“早知道这是仙人醉，我就喝慢点儿了！”
小七也饮了一口，问道:“这酒很珍贵么？”
剑尘看了一眼杯中的五彩斑斓，缓缓道:“仙人醉乃是雪域风雪银城独产，因养魂之效而珍贵，咱们喝的这小小一杯，在市面上只怕要值个千两黄金，还是有价无市。”
叶小凡点头道:“这酒每年产出甚少，我爷爷也是隔几年才能得到一些，还是花了大价钱的。”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多看了牧十一一眼，牧十一无奈笑道:“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好酒待亲朋，不是么？”
“那，十一朋友，再给我来一杯可好？”
“哇，叶小凡你太不要脸了！”
“这酒的年份比我爷爷藏的都要好，在它面前，脸面算个啥！”
牧十一苦笑，道:“呐，仙人醉不可过三杯，每人两杯好了。”
青竹阁中笑语不断，一股淡淡的情谊在诸人心间流淌。
沐白衣也浅浅饮了小半杯，俏脸上半面红霞，牧十一从未见过她这般醉意微醺的娇艳模样，不由轻赞:“师父，你现在这样子，真好看。”
厅中众人还在笑闹，未曾注意这边，沐白衣有些羞涩白他一眼，比划道:“有外人在呢，不许胡说八道。”
第二日，天色方明，张道灵等人起身告辞，纯阳六脉会武昨日便已结束，最后夺魁的自然就是入了通幽上境的金玲，只不过张道灵所来纯阳，只不过是为了与剑尘一战，这观不观礼的倒是其次。
“三年后便是唐境青藤战了，我很想看看牧师弟在那之上的英姿。”
山门前，一行人依依送别，相比于剑尘，张道灵还是更看好牧十一。
我也不知身上哪儿能值得你如此看重啊，牧十一苦笑道:“千创还远，不提也罢。”
如今自身体内不过蕴藏五道灵团，之后的凝练甚为缓慢，也不知老师所说的九灵合一何时才能实现，说不定三年都是不够的。
“牧师弟留步吧，有时间可来万花转转。”
“一定。”
趁着风雪，张道灵等人下了山，身处纯阳，能有三五好友能聚同饮，有师父相伴，就这一刻，牧十一便觉得生活再不过如此美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