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玉清宫。
“你要传讯天星城?”
碎星还远,为今之计便只有去寻酒儿口中的那位龙七了,可天星路途遥远,只怕数月都无法到达,更何况天星城中若非有特殊手段,碎星境方能得入,那又是一道天堑。
传讯天星城,这是牧十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李忘生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办法。”
连掌教都无法传讯,那天星城便如此高高在上么!
见他失魂落魄,李忘生心有不忍,思索片刻,说道“或许,还是有法子的。”
“还望掌教明言!”
天星城乃是六域中枢,自六域建成之始便对消息流通管控甚严,毕竟天域之中鱼龙混杂,两族皆有住民,说不得连魔族都有隐匿其中,谁也不知谁包藏着祸心。
是以,天道院便掌控了一切往来天星城的消息,一一甄选之后方可发往各地。
现如今,六域十八国之中,能与天星城有所往来的,无一不是豪门大阀。
李忘生缓缓说道:“唐境之中,有两处能与天星城通信,一是李唐皇室,当今天子!”
这个但是不足为奇,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连这点儿权利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
“第二处,便是东瀛居合,也就是你师伯祖可能有办法。”
李忘生解释道:“师兄已半步入圣,领着天道院执事之职,乃是我唐境第一人,我想,这点事儿他还是能办到的。”
看来,是要走一趟了。
老谢对师父有着莫名感情,亲如生父,若自己相求,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心中打定主意,牧十一行礼告辞:“弟子不日便前往东瀛,谢过师祖指点。”
想不到他也这般雷厉风行,李忘生点头笑道:“去吧,到了东瀛,替我向师兄问声好。”
青竹阁。
一个身着明黄劲装的藏剑弟子左手端着热茶,神色有些拘谨,身边放着一个长形木盒,右手置于其上,半刻不敢离。
见牧十一归来,那藏剑弟子如释重负,起身行礼道:“牧师兄,这是老庄主所托,指明要送到你手上。”
自藏剑山庄归来半月有余,想不到叶老庄主言出必行,这便将东西送来了。
那藏剑弟子还要回去复命,也不多作停留,径自去了。
打开木盒,一柄漆黑剑鞘跃入眼帘,微有寒意透出,其上刻着与墨眉同出一脉的流云纹,美轮美奂。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牧十一初入千创,剑意本来还有些散乱肆意,但现在手握墨眉,剑意在剑身之中来回流淌,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散溢出来。
老庄主这是花了大心思啊,只怕是在剑鞘上覆了隐匿法阵,也不知他这么做,究竟为何。
听他说要去东瀛,沐白衣有些诧异,比划道:“都听人说东瀛乃是蛮夷之地,你去那儿做什么?”
蛮夷之地?牧十一对那里的人却是知之甚深,轻轻苦笑,只怕在他们眼里,咱们才是蛮夷啊……
牧十一回答道:“我有事儿请谢师祖帮忙。”
有自己的一层关系,谢伯伯自然也会护着他,自身安危倒是无虞,只是那东瀛地处东海之滨,来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沐白衣思绪翻涌,似做了决定,银牙轻咬,比划道:“我与你同去!”
啊?从小到大,在他印象之中师父还从未下过山,自己也从未问过她个中缘由,只道是她喜静不愿动罢了。
可这次,路途这么远,她竟要随自己一同前往。
见他沉默不语,沐白衣急忙比划道:“你不愿我同去?”
便是女子心思最敏锐,牧十一苦笑摇头道:“那倒不是,你愿意陪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拒绝?”
“我只是担心这旅途漫漫,怕你会吃不消。”
沐白衣美目白他一眼,风情万种,轻哼一声比划道:“好歹我也有修为在身,这点儿小事儿还难不住我。”
小邪子听闻师父与师兄要出门同游双宿双栖,那还了得?哭着吵着要一起去,小脸蛋儿上满是鼻涕泡。
这又不是真去游玩,牧十一可不惯着她,严肃道:“听话,我们有正事儿要做,你乖乖待在家里,师兄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这小丫头本就心思玲珑,见师父这次也不帮自己,便知他不是说笑,收了眼泪,狡黠道:“五十串!少了免谈!”
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打蛇随棍上,沐白衣哑然失笑,将她拉进怀中,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比划道:“宇殿不是有你几个朋友么,你便搬过去与她们同住,我会让金玲照顾你的。”
小邪子乖乖点头,不再吵闹,安静帮着师父收拾行李。
下山之时,师徒二人碰见了剑茴,只不过剑茴怔怔出神,只顾着低头赶路,并没有打招呼,还差点儿撞到其他弟子,抬头看了一眼又自顾自去了。
或许,这种情况只有唐棠亲自出面才能解决吧。
按理说来,车马行里的车夫都是天南地北地四处跑,牧十一却觉得崔大哥似有未卜先知之能,每每下山都能被他逮着。
“东瀛这般遥远,小道长去那等蛮夷之地,是公事还是私事儿?”
牧十一本就与他相熟,笑着回道:“私事儿,旅途太远,这车钱我给崔大哥双倍。”
“小道长这可是折煞我了,承您吉言,贱内在三个月前便怀上了。”崔大哥一脸感激,笑着摆手又道:“贱内听我提起此事,还连连让我若是再碰上您,得好好谢谢您呢!”
“您说,我怎么还好意思收你银两!”
当初前往藏剑山庄途中一句戏言,想不到竟一语成谶,牧十一不由感慨,莫非这天地之间真有说不清的因果循环?
请了二位上车,崔大哥多看了沐白衣两眼,暗觉小道长的桃花运真真是不服不行,同行女子竟是一个比一个有气质。
“小道长,今个儿这位,总该是您的相好了吧?”
那叫道侣!牧十一恨不得给他来上一剑,无奈道:“就算是吧!”
进车厢时,正瞧见沐白衣俏脸微红,一脸好笑地盯着自己,牧十一讪讪一笑道:“你别听崔大哥胡说八道,他口无遮拦惯了。”
沐白衣白他一眼,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笑着比划道:“但我也觉得自己是你的相好呢,你说怎么办?”
谁说师父不会调皮?牧十一拉住她的手,笑道:“那敢情好啊,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做些相好之间该做的事儿了?”
沐白衣哪儿是他对手,瞬间便演不下去了,俏脸上满是红晕,耳根发烫,抽出小手比划道:“人长得不怎么好看,想得倒是挺美!”
调笑了一会儿,沐白衣似有些累了,马车还算平稳,她便靠在牧十一肩上沉沉睡去了。
牧十一不敢睡也不敢动,生怕会惊扰了她,便这般静静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温柔地替她轻轻擦去唇边那一抹晶莹。
曾几何时,何其相像?
马车飞速前行,窗边树影片片略过,那一抹窗花剪影直到夜深才停了下来。
“崔大哥,这是到哪儿了?”牧十一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
崔大哥打了水来,给马儿喂了食料,笑道:“这儿已靠近陕南,再行百里便是宣城了,等马歇息一会儿,今夜咱们去那儿留宿一晚换了马再走。”
这一时半刻怕是走不了了,牧十一拉着沐白衣下了车,就地取材,生火造饭。
临行之前,沐白衣将后厨那些家伙事儿一股脑都丢进了闲云壶,牧十一起初还不以为然地笑话她,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这一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没带着这些东西,只怕要熬到深夜才能吃上东西了。
三人围坐在火堆边,崔大哥狠狠扒了一口饭,嘴里嘟囔道:“夫人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小道长,好福气啊!”
一句夫人入耳,沐白衣晕红上脸,低头不敢看他。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牧十一神色微恼,伸手给沐白衣夹菜:“多吃点儿,到了宣城就能好好歇一晚了,”
夜幕沉沉,到宣城已是丑时,城门那两位守卫早已困顿不堪,站得歪七扭八,随意检查了一番便放了行。
入了城后,崔大哥驾车去了宣城车马行休息,他有着车马行发放的文牒,可在唐境任何一处车马行停留休憩。
舟车劳顿,牧十一很快便在客栈开好了房间,他也不缺银两,本来是要开两间的,可沐白衣节俭惯了,坚持只要了一间。
一夜无话。
晨时,侧卧着的沐白衣醒了,眼睛一睁开正对着他的目光,亮晶晶的,柔得令人发颤。
沐白衣当下面红过耳,噗嗤一笑,却不知怎的,鼻间一酸,泪水便流了下来。
想不到自己一个无心举动竟惹哭了她,牧十一握住她的手,急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沐白衣轻轻抹了泪花,摇头一笑比划道:“无事。”
若是能与他长相厮守,就这么安静地过一辈子,每天醒来第一眼便是他,那该多好。